《明心宝鉴》词语解释指瑕

《明心宝鉴》词语解释指瑕

范崇高

[摘要]《明心宝鉴》是一部在明代非常盛行的劝善书，但一直以来国内没有整理本问世，华艺出版社整理出版的《明心宝鉴》（珍藏本）填补了这一空白。本文就该书译文中误译词语的地方提出一些商讨意见。

[关键词] 《明心宝鉴》词语误译

明代范立本在洪武二十六年编成的劝善书《明心宝鉴》在当时盛行于乡间，流传到海外，在国内外产生过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而今天的中国人绝大多数却对它一无所知。2007年1月，华艺出版社出版了至今国内唯一的整理本《明心宝鉴》（珍藏本），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质量较高的方便易读的版本，其功甚大。当然，白璧也偶有微瑕，我们在研读该书时发现个别地方对词语的意义把握不准确，以致译文与原文表达的意思出入较大。现将范立本辑录的《明心宝鉴》（以下称“范本”）和明代万历内府刻本《御制重辑明心宝鉴二卷》（以下称“御本”）中值得商榷之处罗列于下，以供探讨，同时希望对该书的进一步完善有所助益。

1、范本《天理篇》：“先儒曰：‘非灾横祸，世人常叹无因；分付安排，皇天必自有说。’”（14页）书中译“非灾”为“不是天灾”。

按，此处误释“非灾”一词，元关汉卿《绯衣梦》第三折：“我救了你非灾，有谁救我横祸。”《水浒传》第十五回：“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皮上常有些笑容，心窝里深藏着鸩毒。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明沉鲸《双珠记·狱中冤恨》：“懊恨狂夫太不才，搆媒良善受非灾。”据上可知，“非灾”与“横祸”同义，都是指意外的灾祸。

2、范本《正己篇》：“作福不如避罪，避祸不如省非。”（28页）书中译“作福”为“作威作福”。

按，用“作威作福”解释这里的“作福”，不通。“作福”是指做善事来获取福气，如《尚书·盘庚上》：“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德。”孔颖达疏：“汝有善，自作福；汝有恶，自作灾。”南朝宋法贤译《佛说护国经》：“汝应当知，我今财贿珍宝无量，汝但在家，舍财作福，当受富乐，何须出家？”可见，“作福不如避罪”意指行善求福不如避免罪孽。

3、范本《孝行篇》：“伊川先生曰：‘人无父母，生日当倍悲痛，更安忍置酒张乐以为乐？若具庆者可矣。’”（43页）书中译“具庆”为“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按，“具庆”可以指“父母都在世”，如明代庞尚鹏《庞氏家训》：“生日不为乐，自古称为美谈。除六十以上，子孙为其父祖称觞，礼不可废，其余不可借此豪饮，若非具庆，而宴乐忘亲，尤为不孝。”清俞樾《茶香室丛钞·荣侍下》：“宋宋祁《景文集》有《送保定张员

外》诗，自注云：‘君荣侍二亲而行。’意荣侍亦宋人常语，犹具庆也。”清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三十八回：“长卿笑道：‘又是一位古人。且请问令尊令堂具庆否？’孙康道：‘先严早背，家母在堂。’”以此知书中释“具庆”是望文生义。

4、范本《存心篇》：“有客来相访，如何是治生。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43页）书中译“方寸地”为“方寸土地”。

按，此处“方寸地”是指人心，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六已说得很清楚：“俗语云：‘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指心而言也。三字虽不见於经传，却亦甚雅。”以“方寸之地”喻指人心，早在《列子·仲尼篇》、《三国志·诸葛亮传》里已出现。“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意思是只管留传一颗正直善良的心，让子孙们好好去继承。在土地资源越来越匮乏的今天，人们又借用这两句诗告诫世人要节约耕地，其中的“方寸地”就是极言地小。

5、范本《存心篇》：“三点如星象，横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得，作佛也由他。”（44页）书中注：“披毛，指吹毛求疵。此处指明察秋毫。”

按，此处的“披毛”，不是“披毛求疵”的省略，而是“披毛带角”的省略。“披毛带角”指身上披毛、头上有角的兽类。如《封神演义》第九十二回：“风乘火势逞雄威，火借风高拚恶毒。休说邬文化血肉身躯，就是满山中披毛带角的皆逢其劫。”佛教常用“披毛带角”指人死后堕入畜生道，变为禽兽。如唐代释道宣《净心戒观法》卷一：“若破戒因缘还偿施主，或作奴婢鞭打驱策，或受畜生形披毛带角，生偿筋骨，死还皮肉。”依此，“披毛从此得，作佛也由他”意思是：就是这颗心，堕入畜生道变为禽兽是由它，成就佛果也是由它。

6、范本《劝学篇》：“夫子忠恕一贯，颜子心斋坐忘，孟子知言养气，若谓是文章本头功名种子，虽能眼到口诵，不识心会方行，是诬孔颜孟氏矣。”（56页）书中译“本头”为“本为”。

按，“本头”是书本、著作的俗称，如《聊斋志异·卷四·双灯》：“女顾笑曰：‘君非抱本头者，何作措大气？’”《歧路灯》第九五回：“底是个有体有用的人，怎的没有本头儿？即令不曾著书立说，也该有批点的书籍。”所以，“文章本头功名种子”的意思是文章著作是获取功名的根源。

7、范本《省心篇》：“整日梳妆合面睡。”（67页）书中译“合面睡”为“睡觉时却都得素面朝天”。

按，“素面朝天”原指女子不化妆去朝见天子，后也可指女性不化妆，但都不能用来解释“合面”。“合面”有“面朝下”的意思，如宋代钱乙《小儿药证直诀·卷上》：“观其睡，口中气温，或合面睡，及上窜咬牙，皆心热也，导赤散主之。心气热，则心胸亦热，欲言不能，而有就冷之意，故合面卧。”《元典章·刑部四·戏杀》：“﹝陈猪狗﹞用右拳於﹝赵羊头﹞后心打了一拳，本人合面倒地身死。”由此可知，“整日梳妆合面睡”的意思是整天梳理打扮头发，睡觉时就只有俯卧着保持发型了。

8、范本《治政篇》：“韩魏公问明道先生。说：‘立朝大概前面路子放教宽，若窄时，异

日和自家无转侧处。’”（92页）书中译“立朝”为“王朝建立”。

按，“立朝”是指在朝中做官，如《宋史·刘温叟传》：“立朝有德望，精赏鉴，门生中尤器杨徽之、赵邻几，后皆为名士。”《明史·刘俨传》：“俨立朝正直，居乡亦有令德云。”程颢的意思是说：在朝中做官，大致应该把前面的路留得宽一些，如果不留有余地，有朝一日会让自己没有回旋的地方。

9、范本《治政篇》：“果能为人父母公祖，使地方老幼男女个个得所，化成极乐世界，家家供俸，人人顶礼，官也做了，佛也成了，何等心安，何等快捷。”（93页）书中译“公祖”为“祖宗”。

按，“公祖”是明清时流行的对知府以上地方官的尊称。如明李贽《焚书》卷四：“入官，即为官管矣；弃官回家，即属本府本县公祖父母管矣。”罗贯中《粉妆楼》第四十五回：“米中粒向知府丢了个眼包，打了一个躬，说道：‘拜托公祖大人正法，晚生告退了。’”上文中的“父母公祖”犹如说“父母官”。

10、范本《交友篇》：“今之朋友，择其善柔以相与。拍肩执袂以为气合，一言不合，怒气相加。朋友之际，欲其相下不倦。”（111页）书中译“相下”为“不如自己”。

按，文中把“相下”译为“不如自己”，语意适反。“相下”是“互相谦让”之义，如唐李益《轻薄篇》：“淮阴少年不相下，酒酣半笑倚市门。”不相下，指不相让。《宋史·马仁瑀传》：“王继勋以后族骄恣，凌蔑将帅，人皆引避。独仁瑀词气不相下，尝攘臂欲殴之。”明王守仁《传习录》卷上：“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下不倦”是指不厌其烦地互相谦让。

11、御本《戒性篇》：“卫玠曰：‘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166页）书中译“非意相干”为“不是与意志相关的”。

按，译文于“非意”和“干”的意义未明。《说文》：“干，犯也。”干，指冒犯。非意，指意料之外，如《魏书·太武五王传·晋王》：“若从正道，恐军声先振，必当远遁。若潜军出其非意，此邓艾擒蜀之计也。”故此，“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可以译为“别人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要从情感上原谅他；如果无故寻衅侵犯，可以用道理来疏导他”。

12、御本《治政篇》：“赵方云：‘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不苛，是刑罚中教化。’”（198页）书中译“抚字”为“符合一个‘抚’字”。

按，抚、字同义连用，《说文》：“字，乳也。”段玉裁注：“人及鸟生子曰乳，兽曰产。引申之为抚字，亦引申之为文字。”“抚字”原指抚养，后引申指安抚体恤。如唐韩愈《顺宗实录》卷四：“（阳城）出为道州刺史……一不以簿书介意，税赋不登，观察使数诮让。上考功第，城自署第曰：‘抚字心劳，征科政拙，考下下。’”《明史·贾三近传》：“同一宽也，在进士则为抚字，在举人则为姑息；同一严也，在进士则为精明，在举人则为苛戾。”“是催科中抚字”是说：这是催收租税中的安抚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