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苏轼《赤壁赋》的互文性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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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苏轼《赤壁赋》的互文性解读

──与俞泽峰、梁秀慧二位先生的商榷

黄振国

读了俞泽峰、梁秀慧二位先生的文章《苏轼<赤壁赋>的互文性解读》(载《中学语文教学》2011年第10期,以下简称《解读》),受到触发,生出一些不同的看法,因而写出此文,与俞、梁二位先生商榷,旨在抛砖引玉,获得教益。

《解读》认为西方所谓的互文性,“它不仅是文本创作的基础,也是阅读体验的基础。”两个“基础”赫然在目,与我们对文本创作与阅读的认识大相径庭,不能不令人怀疑。西方互文性理论把互文性奉为至高无上,无限夸大它的作用,创作与阅读的“基础”自然是非它莫属;但这却割断了文学创作与现实生活的联系,抹杀了作者与读者在创作与阅读中的主体性、创造性,所以,对于这两个“基础”的提法,我们是很难接受的。大概正由于《解读》对互文性理论认识上存在着偏颇,具体运用又不够得体,因而它作出的解读还不能尽如人意,不少地方都似乎有生拉硬联,追求新意,过度阐释之嫌。当然,这只是总的印象,下面我们再举出三个实例来加以分析、说明。

例一,《解读》认为,《赤壁赋》中“这‘明月之诗’‘窈窕之章’与《诗经》中的《月出》篇存在互文关系”;又,“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此处‘一苇’又与《河广》篇构成互文”。这样的互文关系又赋予了《赤壁赋》怎样的意义呢?《解读》说:

显然,《月出》和《河广》……其情调是低沉、幽怨的。它们与《赤壁赋》互文,便形成意义互为指涉的和谐整体。这样,读者自然会把《月出》与《河广》中落寞惆怅的情思投注到《赤壁赋》中,这便使《赤壁赋》也涂染上了一层哀婉幽怨的色调。

这反映出一个曲折的解读思路、解读过程,不免疑窦丛生。诗中的一个词语是否能代表整首诗的思想情调?苏轼在赋中引用了,是否也就一定有了这样的思想情调?如果说有,能不能从文本中具体分析出来?这些不能不是问题。《解读》认为是读者的“投注”,才使《赤壁赋》有了那样的“情思”与“色调”,可见这很难说是赋本身就有的,而是读者根据互文关系添加上去的;这样的解读恐怕会言人人殊,所谓的“读者”又能有几人?至于《诗经》中的几个词语能否在《赤壁赋》中发酵,产生出如《解读》所谓的意义呢?幸好“一苇”现在还在用,请读一读徐迟《黄山记》中的一段文字:

上有平台,可以观海。但见浩翰一片,了无边际……一苇可航,我到了海心的飞来峰上。

这里写黄山诡奇的云海,以“一苇可航”描述“我”在云海中飘然前行,正见出云雾成海的情景,见出“我”游兴甚浓,观景心切。此处的“一苇”不也与《河广》构成互文吗?《解读》对“一苇”的互文性解读还能套用在这里吗?如果说《河广》中落寞惆怅的情思也同样“投注”到《黄山记》中,使它也涂染上了一层哀婉幽怨的色调,那才真是大杀风景,不可思议,或许《解读》的两位作者也不会认可吧。解读应当从文本的实际出发,即使是互文性解读也不可例外,而《解读》却似乎与此相反,它采取了由外向内“投注”意义的方法,因而这意义是否切合文本,不能不令人犯疑。

例二,《解读》以苏轼的诗词、书信、表中的句子为依据,说明他虽受到政治迫害却仍然坚守“忠君用世”的人生信条,然后再据此分析赋中的月夜泛舟。这显然又是根据作者的经历与思想来解读文本的,似乎还算不上互文性解读,互文性解读对作者是排斥的,不屑一顾的;依据互文性理论,文本是由互文性产生出来的,而不是作者创作出来的,这一理论的重要批家罗兰·巴特曾声言作者不过是一个“抄写者”,他宣称“作者的死亡”,①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作者的存在,解读也就与作者毫无关系。接下来再看《解读》对月夜泛舟所作的解说:“苏轼仿佛进入了一种了无挂碍、逍遥自任的空明境界”;“月夜泛舟的畅快不过是苦中作乐,苏轼只能试图暂时忘掉心中的烦忧。”这又把作者作为解读的对象,而且还把赋中的苏子完全当成了苏轼,《解读》通篇也都是这样认为的,结果造成了苏轼与苏子不分的错乱现象,解读《赤壁赋》变成了解读苏轼。其实,《赤壁赋》并不是一篇完全的纪实作品(这一点《解读》似乎也承认),苏轼与苏子是不能完全等同起来的。借助于当代西方文论中所谓实际作者与“隐含作者”(或称“文中作者”)的区别,大概对这一问题会看得更清楚些。按照这种区分,苏轼是这篇赋的实际作者,而苏子是苏轼为自己塑造的一个形象,是赋中的作者形象,即“隐含作者”(又称作者的“第二自我”)。实际作者与“隐含作者”是有区别的。如苏

子,他在赋中的情状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苏轼创作中的想象,而非苏轼的原状,他的思想很单纯,也已定型;而苏轼的思想却要复杂得多,他在夜游赤壁时就有与赋中的“客”同样的消极思想(这有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词可以为证),他借苏子之口阐发的人生哲理只是他在创作中反映出来的一种`认识,他的思想是变动不居的。因此,现实中的苏轼与赋中的苏子相距甚远,在解读《赤壁赋》时,就不能认苏子为苏轼,把苏子月夜泛舟说成苏轼“苦中作乐”。事实上,作者写苏子泛舟之“乐”,这是由这篇赋的主题思想、创作意图决定的,与作者的艺术构思有关;所谓“苦中作乐”,赋中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例三,《解读》认为:“《春江花月夜》中的江、月意象与《赤壁赋》互文,两个文本借此形成互相渗透、互相指涉的关系,《赤壁赋》的意义和感情内涵也就变得丰厚起来。借助这一互文关系,人们又一次感受到……苏东坡内心深处……的孤寒之感。”接着,《解读》便用了好几段文字,详细论述苏轼复杂的思想状况与对儒、佛、道思想的态度。这里可疑、可议之处似乎有三。一、《解读》又一次把解读的重点移向了作者苏轼,它仅说了一句“《赤壁赋》的意义和感情内涵也就变得丰厚起来”,还未见到“丰厚”在哪里,却笔锋一转,以“人们又一次感受到”转到了苏轼,竟不厌其详地解读起苏轼来。这样轻文本、重作者,还搀和着“人们”(即读者)的“感受”,恐怕既失去了互文性解读的要义,又混淆了苏轼与苏子的区别,或许正说明了《解读》还存在着一个需要“转轨定向”的问题。二、说《春江花月夜》与《赤壁赋》互文,实际情况是否这样?这似乎还是一个难以证实、也无法证伪的问题。说都写了江、月,那不过是外在的相同或相似,究竟内在的依据是什么?这是需要提供的。如果真正理清了二者之间的互文关系,所谓“变得丰厚起来”,大概也就有话可说了。三、《解读》说苏轼:“他对佛、道思想一直怀有一种清醒的批判态度。”对此,我们也不敢苟同。苏轼思想深受儒、佛、道三家影响,是个复杂的矛盾集合体,见仁见智,在所难免。我们在此只想说明一点,即在苏轼的思想中,儒与佛、道之间未必是互相排斥,互不相容的,而是能够互补,互相包容的。这也可以从《赤壁赋》中得到印证,赋中重点阐述的变与不变的哲理,学界一向认为是受了庄子相对论与僧肇《物不迁论》的影响,这是有根有据的,可以说明苏轼对佛、道思想是真诚的接受,而不是清醒的批判。为了证明确有这种批判态度、批判精神,《解读》还引了苏轼之言:“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静似懒,达似放。”这三句话是唯一的证据,但理解是否有误?试看:“静”是恬淡,不慕荣利,不计得失,而“懒”是怠惰,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达”是通脱,不凝滞于物,立身处世有一定的灵活性,而“放”是放纵、放荡,恣意妄为,处事没有原则性。显然,在苏轼的话语里,“静而达”是学佛老应该努力的目标,“懒”与“放”是学佛老可能出现的偏向,二者看似一样,实则不同,应区分开来。这也就是说:学佛老要学得“静而达”的人生修养,不可只追求表面上与之相似,以免学不到其精神,反而养成了“懒”与“放”的习性。这是为学佛老指出了方向,指出了应注意的不良倾向,也正是苏轼学佛老的经验之谈,要以此证明苏轼对佛老思想的批判态度、批判精神,恐怕很难。

看来怎样用西方的互文性来解读我们的文本,是个新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展开讨论。

①罗兰·巴特:《作者的死亡》,《罗兰·巴特随笔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300页。

(安徽省凤台第一中学23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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