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历史宿命

乌克兰的历史宿命

吴大辉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

课程前言

克里米亚公投加入俄罗斯，让乌克兰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那么我们翻开欧洲地图也不难发现，乌克兰的位置是在欧盟和俄罗斯的交叉地段，也因此在苏联解体和乌克兰独立的二十多年之中，它都是美欧和俄罗斯角力的焦点。那么这样一个特别敏感的位置，是否成为了它今天动荡的原因，而乌克兰分裂是否是不可逃避的历史的宿命，就这个问题我们今天请到的嘉宾是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吴大辉，他为我们阐述的是《乌克兰的历史宿命》。

解说：吴大辉，前陆军中校，法学博士，现任职于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欧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全国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秘书长、中俄人文合作协同创新中心首席专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原苏联地区外交与安全、大国关系、国际安全。

田桐：吴教授，我们现在谈到乌克兰这个问题呢，

确实是世界公众的焦点的问题。那么它现在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在当初只是一个街头的抗议，您有想过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吗？

吴大辉：没有想到。当时国内的很多学界的一个判断是认为亚努科维奇可能会解散政府，邀请反对派的领袖进入到政府中来，顶多会让出副总理的位置，但是后来情况的发展，这个政府解散了，连成立联合政府的机会都没有，很快的就由街头抗议演变成一种这种武装的骚乱，随之而来呢，是各地区的这种分离倾向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想肯定也超出了俄罗斯的想象，目前的局势的发展，存在很多的定数，克里米亚虽然已经归并到俄罗斯当中来了，但是乌克兰会不会还进一步分裂或者说割裂，我认为还存在着很多种可能性。

田桐：也就是说不但有定数，还有很多的变数。

吴大辉：是这样。

田桐：那么您认为现在的发展这样一个态势，它是由乌克兰自己决定的，还是由外界的压力所决定的？

吴大辉：乌克兰危机的爆发，我认为它是苏联解体以后乌克兰转型的继续，它是乌克兰总的政治经济危机的持续的爆发，是一次总爆发，当然在爆发以后，我们看到了区域外大国干预的倾向，但是我认为危机的根源还在于国内。但是乌克兰向何处去，可能要取决于区域

外大国的安排，或者区域外大国在未来乌克兰走什么样的道路的问题上，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田桐：那么像这些大国，比如说像美国、欧盟、俄罗斯，他们在这一场博弈中，他们的利益诉求都是什么呢？

吴大辉：俄罗斯的利益诉求可以分为三个层面，最高的层面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就是希望乌克兰作为一个整体加入到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一体化进程当中来，这个目标已经不可能再实现，它的第二个目标呢，我认为可能是希望乌克兰在经济上选择西方，但是在军事安全上保持中立，这种的可能性在于它未来做出多大的努力，第三个目标呢，就是最低的目标，克里米亚我拿回去，能拿到多少就拿到多少。美国的目标我认为是借船出海，见机行事，随着形势的发展，美国的利益目标在不断地变化，毕竟乌克兰与美国远隔千山万水，它并不真的特别在意这一地区陷入动乱，陷入冷战。但是欧盟不一样，乌克兰本来就是欧盟东部的疆界，如果这一地区出现了骚乱，那么主要买单的是欧盟国家，所以欧盟国家在希望乌克兰能够分阶段的逐步的融入欧盟的过程当中不要出现大的动乱，但是现在都超乎了这些国家的期盼。

田桐：好的，我们接下来呢就请您为我们带来今天的演讲，题目是《乌克兰的历史宿命》，有请！

解说：乌克兰地处亚洲大陆的中心地带，自古就是大国角力的焦点。2013年11月以来，乌克兰危机持续发酵，基辅政变，克里米亚入俄，为什么说乌克兰是帝国的尘埃？亚努科维奇为何叫停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步伐？乌克兰危机爆发的原因是什么？

一、乌克兰的历史演变

吴大辉：非常高兴有这样的一个机会站在这里交流我对乌克兰问题的看法。早期的乌克兰叫基辅罗斯，它建立于882年，建立的时候，它是整个东斯拉夫人的国家，也就是说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的早期的母国，所以我们现在看，白俄罗斯、俄罗斯、乌克兰如果追溯历史的时候，他们都会说我们的早期母国是基辅罗斯。而基辅罗斯在建立之后呢，它的主要的外交着力方向是在黑海，与附属的拜占庭帝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打交道，这就带来了公元988年整个的基辅罗斯接受了东正教。基辅罗斯建立以后呢，这一地区并不是非常的稳定，主要是它代表了在全俄草原的南部的影响力，在全俄草原的北部地区还有诺夫哥罗德，还有弗拉基米尔，还有莫斯科公国等等，但是，它无疑是当时俄罗斯草原最强大的国家，也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

到了1240年的时候呢，蒙古人第二次西征，拔都远征，正好它的骑兵部队到了基辅罗斯，基辅罗斯被灭亡

了，他手下的人在克里米亚地区又成立一个克里米亚汗国，但是蒙古人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并不是真正的有效的行政管辖，他只负责征收税款、征收粮草，所以这一地区就陷入了一个割据的状态，波兰人、立陶宛人，包括哥萨克人在这一地区纷纷地进入和崛起。

到了1654年的时候，当地的哥萨克人起义，反对波兰帝国的统治，哥萨克人赫梅利尼茨基作为盖特曼，也就是哥萨克人的头领，他率军起义，起义之后遭到了波兰的镇压，被迫无奈之下，他选择了与俄罗斯、与沙皇俄国结盟，这就是《佩里亚斯拉夫条约》，我们要注意到这个条约并不是一个合并条约，他是一个结盟的条约，但是沙皇俄国在条约上做了一个手脚，本来是一个结盟的条约，变成了一个合并的条约，所以很快，到了1658年的时候，下一任的哥萨克首领维霍夫斯基他不承认这个条约，他再一次率领哥萨克人反对沙皇俄国对他领土的控制。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个时候，这个沙皇俄国借着这个条约开始向波兰宣战，到了1668年的时候，这个波兰与沙皇俄国签署了一个条约，这个条约让沙皇俄国获得了整个第聂伯河以东的乌克兰的领土，就是东乌克兰的领土，但是在这个时候，沙皇俄国始终没有能够染指到第聂伯河以西地区，就是我们今天说的西乌克兰。

在一战结束之后波兰的军队利用列宁与西方签署《布列斯特和约》的机会，进入到了西乌克兰，西乌克兰成了波兰的领土，这样的时间持续很长，一直持续到二战的发端，1939年9月1日，希特勒闪击波兰，半个月以后，苏联红军出兵波兰，抢回了因《布列斯特和约》而失去的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头一次将西乌克兰完整地、有效地纳入到苏联的管辖之下。在二战的过程当中，苏联红军又从罗马尼亚割来了一块领土，叫北布科维纳，这块领土呢也并入到了现在的乌克兰，成为它现在的一个州，这是它整个领土的形成。在这个形成当中，我们不难发现，完全是帝国、周边大国在决定乌克兰的命运，在决定乌克兰领土的归属，所以有人说，在战乱时期的乌克兰就是帝国铁蹄的尘埃，这个尘埃时常扬起，时常落下，时常向东，时常向西。

到了1954年的时候，最高苏维埃决定，将克里米亚作为友谊的象征给了乌克兰，因为当时的乌克兰都在苏联的房顶之下，认为交给他不过是为了表示合并三百年的友谊，这个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个决议就通过了。后来俄罗斯的历史学家认为，赫鲁晓夫做出这一个决定是草率的、鲁莽的。但是呢，据乌克兰的学者研究，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了这样一个问题，当时的克里米亚已经荒芜一片，十室九空，经济萧条，在这种情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