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具有岭南特色的诗歌创作

[收稿日期]2005-07-21

[作者简介]马茂军(1966 ),男,安徽滁州人,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第23卷 第5期 2005年10月

嘉应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JOURNAL OF JIAYING U NIVERSITY (Phil osophy &Social Sciences) V ol.23 N o.5

Oct.2005

张九龄具有岭南特色的诗歌创作

马茂军

(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广东广州518000)

[摘 要]张九龄能够成为初盛唐之交的一位重要诗人,源于南北文化的交融,而他政治上的失败和文学上的缺陷也同样与他是一个岭南人有关。

[关键词]儒家理想;岭南情怀;二难境地

[中图分类号]I207 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42X (2005)05-0046-05

张九龄是盛唐名相。而张九龄的诗歌却与盛唐时代有着反差。他的诗歌更多的是形而上的思考,意趣,而非似其他诗人情感的宣泄。张九龄的诗歌有着玄言诗的成分,他的内心有着太多的矛盾,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他又太认真太执著,太善良而缺乏勇气。他的内心深深为仕与隐的矛盾所困惑。他的诗歌过于沉重和灰暗,与盛唐那个时代是不相适应的。他的诗歌过于古朴,与盛唐的气韵是不相适应的。他的诗歌缺乏气魄,他过于耽于内心的思考。

所有的这些!落后一步∀,岭南的地域文化因素肯定是不可忽视的。

一、江南有丹橘:张九龄的人格理想张九龄正处在初唐的最后一位诗人陈子昂和盛唐全面到来的王维、李白、杜甫的中间地带,有他独特的承传价值和艺术追求。张九龄的人格理想迥异时人,而趋于古雅。他既不同于沈、宋的轻薄猥琐,亦不同于四杰、陈子昂狂飚突进、充满张力。他首先是一个复古的儒者形象,他在#叙怀∃中自言!弱岁读经史,抗迹追古人,∀他从小接受的是传统的儒家经史教育。#开元天宝遗事%七宝山座∃条:!明皇于勤政楼以七宝装成山座,高七尺。召诸学士讲议经旨及时务,胜者得

升焉。惟张九龄辩论风生,升此座,余人不可阶也∀。这说明张九龄是一个贯通!经旨及时务∀的儒者,张九龄的治国思想是三教并立而以儒为主,在#贺御注&金刚经∋状∃中说:!陛下至德法天,平分儒术。道以广其宗,僧又不违其愿。三教并列,百姓知归。∀玄宗也是以经术之士来重用九龄的:!比以卿为儒学之士,不知有王佐之材,今日得卿,当以经术济朕∀。九龄的人格理想我们还可以从他对几位贤相宋王景、张说等的评价中看出。!(宋)而竟以出守,俄复从也,其何故哉?由抗直之为患也。然公处屯必行其道,居陋而不改其度,能贞其节,可谓君子哉!∀(#宋使君写真图赞并序∃)!(张)公义有忘身之勇,忠为社稷之卫,文武可宪之政,公侯作扌干之勋。皆已昭昭于天文,虽与日月争光可矣。((公志玄远,而性高亮,未尝自异,会节乃有立。∀(#张公墓志铭并序∃)

四杰有!躁竟∀之讥,陈子昂亦两次入狱,张九龄不仅有管乐之志,王佐之才,更讲究节操、忠义、正直、刚烈的君子之德,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醇儒形象。所以,他的很多诗都歌咏了自己贞、义、节、直的君子之德,而以#感遇∃诗为典型:!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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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这种贞、节、义、德的古雅追求与唐人的重功业求名誉是有距离的,因而显得古而近拙、近腐。

这种儒者情怀,使他在抒情上讲究!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发乎情,止乎礼仪∀的中庸之美,比起四杰、陈子昂的热烈奔放,这既是一种成熟,也是一种趋古。这使得张九龄贵为丞相时没有李白式的豪放抒发,落贬荆州时,也没有大痛大哀,唐书本传称九龄谪荆州:!虽以直道黜,不戚戚婴望,惟文史自娱,朝廷许甚胜流。∀在#陪王司马宴王少府东阁序∃中,他更将这种人格理想和儒家大雅诗教作了充分发挥:

夫道行与废,命也,非谋之不臧;命

通与塞,时也,岂力之为弊?古之君子

推其分,养其和,仲尼得之以弦歌,傅说

因之以版筑。至著#诗∃有怨刺之作,

#骚∃有愁思之事,求之微言,匪言大雅。

谪居何心?不用贾生之投吊,穷愁非

我,安用虞卿之著书?尝以风月在怀,

江山为事,簿领何废,形胜不辜。

可见张九龄的诗学思想是追踪大雅,力求中和,故#四库总目提要∃评论张诗:!神味超轶,可与陈子昂方驾,文笔宏博典实,有垂绅正笏气象。亦具大雅之遗∀。同时儒家诗教带给张诗的情韵不足,铺叙过多的负面影响也是存在的。

出于纠正宫体诗浮艳雕琢的风气的需要,张九龄在诗歌美学上有古朴美的追求。!幽素宜相重,雕华岂所在∀#答陈拾遗赠竹簪∃,与陈子昂的思想呼应,从自己诗歌实践出发,他提出了!幽素∀的美学理想,以抵抗时风的雕华。在#景龙观山亭集送密县高赞府序∃中他又说:!自吾君茅茨不剪,采椽不凿,即抑华而务实,将设教以垂范∀,这种朴实、古拙追求在张诗中多有表现,甚至走向极端。当时流行的对仗精严、格律严整的七言律诗体,张九龄摒而不用,而主要制作五言古体诗。语言上也力求古雅,甚而至古拙,古涩,所谓!尽力于#丘∃、#坟∃,寻源于#礼∃、#乐∃∀,如洪州时所作的#在郡秋怀∃二首:!平生去外饰,直道如不羁。未得操割效,忽复寒暑移。((兰艾若不分,安用馨香为。∀张九龄在趋古路子上所走的另一个极端是大量用典。这一方面是语言的复古,另一方面与他将作应制骈文用典习气带进诗中有关。张诗中几有50%用典,且不甚圆熟,有如!爱礼谁为羊,恋主吾犹马。∀!仲尼在川上,子牟存阙下∀。!胡为复惕息,伤鸟畏虚弹,∀古朴而不够圆润流美。

在别人的评价和张九龄自己的诗文中反复出现了!大雅∀这个词。张九龄较多地继承了雅颂传统,抒发个人宦游之苦的!雅∀诗较多,还有一部分!颂∀诗,讴歌了开元盛世的辉煌景象,如描写明皇出幸的#奉和圣制早渡蒲津关∃:!魏武中流处,轩皇问道回。长堤春树发,高掌曙云开∀。这种奉和诗虽迹近宫体,意在歌功颂德,但气势魄大,场面恢宏,比较真实地记录了盛唐气象,有一定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张九龄还有一些!颂∀体诗,直承先秦,在形式上采用四言,语言上力求古拙奥深,十分古雅,如郊祀之歌#南郊文武出入舒和之乐∃:!祝史辞正,人神庆叶。福以德昭,享以诚接。六变云备,百礼斯浃。祀事孔明,祚流万叶。∀祈雨诗#奉和圣制喜雨∃:!艰我稼穑,载育载亭。如物应之,曷圣与灵。谓我何凭,惟德之馨。谁云天运,以诚必至,太清无云,羲和顿辔。于斯蒸人,瞻彼非觊((∀这些诗从句法,用词,语气,叙述方式上全部学习诗经,风味古雅。古雅之于张九龄,既是一种复古,又是以革新为目的的,是对时尚的一种反动,体现了张九龄高雅古拙的人格理想和美学追求。

从上分析可见,前人论张九龄诗的!清澹∀之说是不够全面的。

二、南方庄骚文化对张九龄诗歌创作的影响

张九龄!弱岁读经史∀,受着传统的儒家教育,而较少受京城时风浸染,可以说是家学、地域的原因玉成了他。可是作为南方历史上的第一位宰相,生于南方,长于岭南,又受到了南方庄骚文化的深厚影响。

1 张九龄的归隐诗。在张九龄的诗中有一种极大的不和谐和反差,一方面他少年得志,身为开元名相,位极人臣,自比管乐;另一方面他的诗中又毕生伴随着老庄的隐逸思想。张九龄牵涉到退隐的诗达60首,占200首的1/3,分布在早期,贬谪洪州期和贬荆州期。开元四年,张九龄曾!封章直言,不协时宰。方属辞病,拂衣告归∀。(见徐碑)这次与姚崇闹意见,归隐家园的心情,我们可从#南还湘水言怀∃略见一斑:!拙宦今何有,劳歌念不成。十年乘夙志,一别悔前行。归去田园老,傥来轩冕轻。江间稻正熟,林里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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