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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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
刘梅花
⑴那个村庄,在沙漠里。向日葵呢,都种在沙滩上。我们村的人,都叫它葵花,还不知道它有个名字叫向日葵。
⑵葵花长到和我一样高的时候,就快要开花了。爹说,浇一遍水吧,不然花开不肥。这么一说,我和弟弟就低下头不言语了,我俩都很懒的。爹谄媚地笑着,黄黑枯瘦的笑脸也像葵花一样,跟着我们转,那么饱满。
⑶浇水就要追肥,这简直是一定的。爹拎着铁锹,在每株葵花根底下剜一个小坑,我跟在后头,往小坑里填一把化肥。弟弟扫尾,一脚踢进去土,把土踩实,埋好化肥。弟弟踩得很快,在后面喊着:“梅娃子,你快些行不行?”
⑷我跟得紧,葵花硕大的花盘和爹擦肩而过,反弹过来,梆的一下打在我的脑门上,打得我晕头转向。爹一转身,讨好地笑,他知道我动不动就尥蹶子不干活了。他一个人实在累啊,剜那么多的坑,七八亩地呢。
⑸水渠里的大水已经哗哗地奔涌来了,像没套上笼头的野马,横冲直撞。水冲进葵花田里,我听见十万葵花咕咚咕咚喝水,直喝得嗓子里打嗝儿。
⑹浇过水之后,那些化肥,就暗暗催着葵花生长,狗撵着一样。才两三天,葵花就全部开了。
⑺十万葵花开,那花儿像火苗一样扑跃,灼灼地燃烧起来。村庄被花攻陷了,沙漠也被花占领了。上学的路上,路两旁都是葵花拥挤的笑脸。葵花开呀开呀,浑身的劲儿都拿来开花。它们这么高兴干嘛呢,龇牙咧嘴的,开得一塌糊涂。
⑻太阳在哪,花朵就朝着哪。多么神奇的花呀!
⑼我爹坐在田埂上吸烟。他把烟渣子揉碎了,卷在报纸裁成的纸条里,卷好了,慢慢吸着,好像很香甜。一口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雾。他看着一地碎金子一样的花,满眼的舒畅,回头说:“丫头,这葵花开美咧!”
⑽我汗流满面地打杈枝。叶腋下偷偷伸出来好多枝,顶着拳头大的花盘,也企图开个花。这些都要摘掉,不能要。顺便看脚下杂草,不顺眼的,一脚踢飞。
⑾打下来的叶子、花盘,都是灰毛驴鲜嫩的口粮。它幸福地嚼着,嘴角淌着绿色的汁液,浑身闪着油亮的光芒。咴咴地叫两声,身上的皮毛抖动着,颤颤的。
⑿我家还有一只大肚子的羊,也在田埂上吃葵花叶子。我故意把叶子扔在它的脑门上,它甩甩脑袋,不看我,急着挑挑拣拣地搜寻着细嫩的叶子吃。这是一种境界,它的眼里只有草,没有我。对我的挑衅不屑一顾。
⒀清晨,阳光倾洒在沙漠里,倾洒在葵花上,那种金黄,简直让人束手无策。十万朵花,面朝东方,似乎可以听见轰轰烈烈燃烧的声音,如火如荼,连沙漠都快要被花儿点燃了。
⒁万籁俱寂,只有花开的声音。鸟不鸣,花却喧嚣。看一眼,被野性的美击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⒂一场盛大的花事席卷而过。花开到荼蘼,就收了。葵花子开始汁水饱满,一天天鼓胀起来。花谢了,葵花就勾下花盘,看着地面,熨帖而亲切。但是,还是跟着太阳转。早上朝东,中午向南,一点也不含糊。花的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呢?
⒃葵花子饱满之后,花盘都要被割下。家家户户都割走花盘,把枝秆留下。留在地里的葵花枝秆,像一地拐杖挺立着。拐杖不绿了,慢慢变得枯黄、黑瘦。叶子在风里瑟瑟地抖,枯萎着,也被风摘走了。
⒄一地枯瘦的骨头,寂寞,衰老,撑在一天天变冷的天气里。
⒅前半生荣华,后半生寒碜——你以为这是真的吗?
⒆一个初冬的清晨,我上学迟了。出了村子,突然被一种浩大的气势震撼了:大漠里浩浩荡荡的十万葵花秆,仿佛从天空射下来的密密麻麻的箭镞,令人惊诧。枝秆上落了明亮的清霜,在阳光下闪着光。葵花脖子勾着,都朝着东方,黑炯炯的,像眼神。一根都不曾乱,肃穆,庄严,苍茫。
⒇倏然泪下,因为感动。苍茫大地,草木才是主人。光阴里一定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草木知道,天地知道。就算枯萎了,失去了花盘,内心的信仰还是一样的,还是纹丝不乱。
(选自2014年第9期《散文选刊》,有删改)草庐听雪又一年
又是一年听雪时。这一年,就一晃而过了。人又老了一岁。老了一岁,真是好,老辣老辣,老了就有了历练和底气了。儿子的同学们来玩,我大言不惭的说,你们,小破孩们!几个墙头高的大小伙子面面相觑,顶着一脸的青春痘,看着不怎么慈眉善目的我,怎么看怎么都老得不够,一脸不拿我当回事。
这一年,平淡,安静。素衣素心,真是好。春天里,和几个文友去永登的山里看桃花。兵分两路,车子出了高速公路口,前面带路的车嗖一下不见了。开着车的文友问,怎么走,朝左还是朝右?我依仗自己常来山里,挥挥手说朝左开。车子就一路向前,我们几个则聊得天上地上。走了好久,开车的文友大笑,高声说,啊呀,你们看,前面是什么?车停下来,我们看见一座桥,桥上几个大字:欢迎您到天祝来!
笑得几乎岔气啊,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那天,我们虽然到的晚一些,但山里桃花杏花开得正好,满山都是花儿,一看倾城,二看倾国。在山上喝茶,山下吃饭,在山下的一个生态原里摘了几枚三叶草。山顶,有一道回廊,木头的,花瓣落满。
后来,还独自去附近的一个山里看黄玫瑰。山里没有一个人,奢侈的安静。我在山里给文友发信息,没有信号,爬到半山坡,我说,路过一个村庄,看见了一只小狗,几丛红玫瑰。发了信息,又跑下来看花。那花儿,金子一样。走的时候,摘了几朵,连枝掐的。这个毛病真是糟糕啊。花凋谢了,我把干花插在空酒瓶里,放在书桌前,竟然比开着的时候还有韵味。
夏天,去了萱麻河的老巢。下着雨,那么大,我和慧打着一把雨伞。慧穿了我妹妹的布鞋,一走,雨水就从鞋口往外冒。下坡的时候,她走了,鞋子还在原地。雨大起来了,我把她一直带到河里,指给她看我小时候玩的矮墙,河滩,和山坡。雨越来越大,河面的水漫过来,我在雨
里要照相,慧的头发贴在脸上,水淋淋的给我拍照。她的技术真是不好,我这么一谴责,她解释说是因为我长得不行,跟技术没有关系。
雨太大了,我们淌着黄泥汤回来。过了几天,我们回家不久,老家发洪水了,冲毁房屋牛羊若干。我给文友说,真是好险啊,我还把慧领到河里玩,还下着雨。要是那天发洪水了,我可怎么给她老公交代啊。我文友很轻描淡写的说,没有关系啊,若是真有大水,你不是也冲走了嘛,不用解释的。唉,有这么安慰人的嘛!
秋天独自去乌鞘岭,草尖都泛黄了,牛羊撒在山坡上。遇见放羊的老汉,是镇子上的邻居,喝了他水壶里的茶,温吞的很,回来胃疼了好几天。他远远的指着一块地说,喏,看见了吗?那是你的地!我远远看见我的地,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我说,我地里草多呢,允许你去放羊。他说,这个是自然的,我们一个村上的人嘛。
冬天,就窝在家里,不出门,看一场又一场大雪降落。坐在窗前,雪不停地下呀,下呀,真是好啊。如果不是胃疼的话,那该是锦上添花了。可惜,胃一直疼,吃了很多药,中药,西药,藏药。上周彻底好了。昨天吃了很多东西,居然好好的,很皮实。不过,也瘦了好几斤,苗条得不行。没事的时候,就给金莲姐夸夸,说我又瘦了哦。金莲姐叹息着,很眼热。慧也眼热的很,镜子里看看自己满月的脸,又问,你确定,真的瘦了吗?暗自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