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归去来兮辞》看陶渊明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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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归去来兮辞》看陶渊明的精神境界
《归去来兮辞》是一篇东晋著名田园诗人陶渊明表明自己与官场彻底决裂的宣言书。诗人自29岁出仕到41岁辞官归田,十三年来过着时隐时仕的生活,辞去彭泽令后再未涉足官场。这十三年,是他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抱负,是他希望通过仕途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抱负而不断尝试、不断失望、终至绝望的十三年。官场上尔虞我诈的黑暗现实令他寒心,诗人不愿与当政的人同流合污,便选择了一条退隐归耕的道路,作《归去来兮辞》,自明本志。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愁?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回归之心,就是放下之心,放下执著之心,放下对世俗欲求之心。这种心思也许在他内心已存多时,所谓“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其实质是不愿让自由之心被世俗利益牵挂。在陶潜心里,做官并不能体会到生命的快乐,心为形役,只让人惆怅愁苦。他自觉到做官是误入尘网,浪费生命,但亡羊补牢也还是有意义的(毕竟迷途不远)。于是决心脱身,决定回来。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在回归的途中已经初步感受到解放的自由快乐,也有归心似箭的心情流露。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回到家里见到了自己喜爱的房屋、儿子还有树木(松菊),天伦之乐的享受,离别之苦即刻消失了。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扶孤松而盘桓。
回来了比起做官就不那么气派了。往得狭小,走路没有人陪同了。面对这贫困的环境,就只有坚定意志(倚南窗以寄傲),学会过清贫的日子,学会在容膝之地安心,在寂寞庭园受发现乐趣:或涉足或远观,在孤独中体会到鸟倦归家的的幸福
感。这就是安贫乐道,就是放下执著后的对“所求不得”的忧苦的解脱。因为无所求了,也就无“所求不得”之苦了。但要让这种天伦之乐和庭园之乐得以持久,还须做些努力。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这就是对孤独的进一步坚定的选择。这里的“绝游”也许首先是与官场人的绝游,但也不排除对一般朋友(不同遂)的绝交。一个有境界的人往往是是孤独豹,交友是有选择的,这样可以避免闲聊。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这是说明绝游的原因,强调了与世俗的不合,或说是天下“无道则隐” (《论语·泰伯》)。除了自觉与世俗之人绝游,还耍进一步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到乐趣,才能更好的打发生活,也才不违离忧得乐的初衷。他找到了亲情之乐(悦亲戚之情话)、琴书之乐(乐琴书以消忧),农耕之乐(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山水之乐(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邱。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有这么多的乐事的发现是不是就完全瓣决了人生问题呢?没有,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即对死的忧虑没有解决。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这就是陶渊明的艳羡和忧患。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算了吧!寄身于天地间还有多少时日!何不放下心来听凭生死?为什么还要遑遑不安想去哪里?企求富贵不是我的心愿,寻觅仙境不可期冀。我一切都放下了,还怕什么死呢?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天天命复奚疑!
这就是孤独的享受在世的美好时光,或劳作或登高赋诗,与宇宙原生命力合一,顺应自然大化艇命,还有什么疑虑呢?
官场生活的种种“违己”,迫使陶归返田园。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是充实的,包括悠游田园的家庭日常生活;日常与亲戚、邻里的交往;闲暇时郊游外出。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真淳的情感。他的田园生活透出一种与其心有灵犀的美。更为独特的是他的田园并未与人断绝往来。这里有三重境界:首先,与作者朝夕相处的是秀姿挺拔的松菊,无心出岫的白云,倦飞知还的飞鸟,这些意象已浑然人化,它们是诗人的知己和同类,留连于宁静而充满趣味的小园,兴致所及,把酒而饮,这是一种真正的自由自在,心灵“无滞碍”境界。其次,这里有一种存在于举手投足、不经意间的亲情与邻里情。百里之外,风尘仆仆地归来,首入眼帘的是“稚子侯门”,“携幼入室”这是官场难以实现的天伦之乐。“悦亲戚之情话”,与亲戚日常闲谈中体会亲情的温暖。“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体现的是与邻里和谐的相处,融洽的氛围,是一种自然平淡、愈品愈浓的邻里之情。
诗人的真隐士生活包括“将有事于西畴”,诗人亲自参加田间劳动,生计所需,自给自足。头脑中已经没有“劳心者”、“劳力者”的尊卑之分。诗人已融入田园景物中,成为自然的一部分,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松菊、小园、云鸟、丘壑、林泉无不与诗人心有灵犀,这是一种田园人生的艺术化。
正如钟惺《古诗归》所说,“高人性情,细民职业,不作二义看,惟真旷远人知之。”“陶公山水朋友诗文之乐,即从田园耕凿中一段忧勤讨出,不别作一副旷达之语,所以为真旷达也。”正因具有亲情、邻里情的内蕴,有与正常人的交往;他亲自耕耘,使生活物质基础有所保障,这种生活不是来自云端,它具有现实的可行性。
归隐之时,陶已看破生死,看轻富贵,他的人生态度“聊乘化以归尽,乐乎天命复奚疑”,他描画的至乐生活是“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耕耘”、“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日常耕耘劳作中,享受生命,“质性自然”的本性有所依附,在实现了“平生之乐”后心安理得,在平平常常中体会人生滋味。他的人生至境就在这看来平平常常的田园生活中。闲暇时的登高舒啸、临流赋诗,是典型的魏晋名士们的生活方式,陶渊明的“自然之性”很大程度上是玄学家的品格赋予的。他的归隐要过无拘束的生活,结束心为形役,他的“耕耘”、“赋诗”、“舒啸”就是“乐乎天命”的选择。
陶渊明的心灵深处,有的不仅仅是他的田园风情、秋菊青松。“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杂诗》)正说明陶渊明确是有用世之志的,只不过“世与我而相违”,并且“乐乎天命”的思想让他不必“惶惶之”有所争。这是以玄学思想和“乐乎天命”的人生态度消解了他的社会责任感,使他选择“独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