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鲁晓夫对斯大林评价的再思考

赫鲁晓夫对斯大林评价的再思考

曹希岭、王业兵

[摘要]本文认为，赫鲁晓夫在他所做的秘密报告和回忆录中并没有全盘否定斯大林，而是揭露和批判了斯大林所犯的个人崇拜与破坏社会主义法制的错误。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苏联国内看，报告揭露了斯大林所犯的严重错误，把人们的思想从个人崇拜的牢笼里解放出来，为苏联后来的经济和政治改革准备了条件。从国际上看，报告对斯大林个人崇拜的批判引导、帮助各国共产党摆脱了教条主义的严重束缚，为各国党大胆探索符合本国实际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创造了条件。就中国而言，正是受苏共二十大的影响，中共中央开始自觉地总结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经验教训，提出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走自己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道路。因此，赫鲁晓夫对斯大林个人崇拜的批判虽然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造成了一定的思想混乱，但也确实产生了重大的积极影响。

[关键词]赫鲁晓夫秘密报告斯大林个人崇拜苏共二十大

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作的《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谴责斯大林个人崇拜与破坏社会主义法制的严重错误，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半个世纪以来，人们对这一报告众说纷纭，我国则是否定多于肯定，甚至完全否定。如毛泽东不久就指出，赫鲁晓夫“一棍子打死斯大林”①，也即全盘否定斯大林，无论在内容上或方法上都有严重的错误。此后，“全盘否定”斯大林作为赫鲁晓夫的错误之一，在我国政界、学术界一直流传至今。

不过，我们认为，这种看法是违背事实的。不论赫鲁晓夫所做的秘密报告还是他后来的讲话、回忆录，都没有“全盘否定”斯大林的地位和作用。他对斯大林功过的评价未必都公平，但肯定不是“全盘否定”。

一

在苏共二十大之前，苏共党内已开始批判斯大林的个人崇拜。斯大林刚去世，时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马林科夫就在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上指责苏联社会的很多不正常现象是由个人崇拜造成的，提出要停止实行个人崇拜。在1953年7月召开的中央全会上作总结时，马林科夫再一次谈到反对个人崇拜的问题。

内务部长贝利亚也很积极。1953年3月13日，斯大林去世才一星期，他就提议颁布大赦令，不久，所谓企图谋害斯大林的“医生阴谋案”获得平反。贝利亚还揭露国家安全机构制造冤假错案的罪行，释放了一批党政军高级官员和各界著名人士。这对于赫鲁晓夫后来揭发斯大林大规模迫害无辜者做了一定的铺垫与准备。

1955年，赫鲁晓夫开始把批判斯大林提到重要议程上来。不过一开始，赫鲁晓夫并不顺利，遇到了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等人的反对。但是，面对着已经暴露出来的斯大林时期大规模杀害、逮捕与流放数以百万计的苏联党政军干部、科学家、艺术家及普通公民的错误，他们的反对实在乏力。因为，不论是为这些受到迫害的人平反昭雪，或仅仅为释放他们提供个理由，揭发斯大林的这些问题都是必要的。问题不过是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而已。赫鲁晓夫认为苏共二十大就是这个恰当的时机。当时的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米高扬支持赫鲁晓夫，并在大会发言中激烈地批判了个人崇拜，他指责20年内苏共实际上没有集体领导，而流行着被马克思和列宁指责过的个人崇拜。

最后，苏共中央主席团决定：赫鲁晓夫不是在正式大会上而是在非正式的内部会议上以中央委员会的名义作关于斯大林个人崇拜的报告。最近俄罗斯解密的档案表明，秘密报告的出笼并非赫鲁晓夫个人的行为，而是苏共中央集体决定的。这就决定了这个报告根本不可能“全盘否定”斯大林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因为“全

盘否定”斯大林就等于“全盘否定”列宁逝世后苏联党和国家的历史和功绩，也基本上否定了斯大林的亲密战友——赫鲁晓夫、马林科夫、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等人的历史地位。这是苏共中央不会允许的，也是赫鲁晓夫决不会做的。苏共中央主席团之所以批准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就是因为他不是“全盘否定”斯大林，而仅仅是揭露斯大林巨大功绩背后的某些严重错误。

赫鲁晓夫在报告的开头就强调说：这个报告的目的并不在于全面评价斯大林的生平及其活动，而只是就斯大林个人崇拜的滋长、严重后果及产生的根源提供必要的分析。正因为如此，赫鲁晓夫在报告中既没有全面肯定斯大林的历史功绩，也没有全面否定斯大林的错误，例如对斯大林长期存在的老子党主义和大国沙文主义问题、农业集体化及由此引发的大饥荒问题以及理论上的教条主义就没有提及。事实上，所有材料都表明，全面评价或全盘否定斯大林确实并非赫鲁晓夫的本意，他的目的主要是想通过对斯大林个人崇拜的错误及其后果的揭露，表明党的新领导决心回到社会主义法制的轨道上来，以达到肃清个人崇拜的影响、加强党的集体领导、维护社会主义制度的目的。

秘密报告在谴责斯大林滥用职权、破坏法制、对党内各种反对派及大批忠诚的党员干部实行大规模的镇压之前，首先肯定了斯大林在列宁逝世后与党内反对派斗争的巨大功劳：“党对托洛茨基分子、右倾分子和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分子进行了一场严重的斗争，从而在思想上解除了列宁主义的一切敌人的武装。这场意识形态上的斗争进行得很成功，结果使党变得力量巩固，并受到了锻炼。斯大林在这方面起了积极的作用。”报告接着指责反对派要复辟资本主义，然后断言：“假若1928—1929年右倾的政治路线在我们当中得势，或者把方针转向‘棉衣工业化’或转向富农等等，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们现在就不会有强大的重工业，就不会有集体农庄，我们就会发现自己解除了武装而在资本主义的包围中软弱无力。”②也就是说，赫鲁晓夫认为，如果不是斯大林领导了击败布哈林

右倾反对派的斗争，苏联党和国家的前途是不堪设想的。这一评价肯定不公允，但不是失之于对斯大林肯定不够，而是不加分析地在此问题上一味肯定斯大林，否定了布哈林及其政治主张。按照布哈林的政治主张，自然不会在1929年前后大搞农业集体化，不会建立集体农庄，不会对苏联农业造成重大破坏，不会发生俄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乌克兰大饥荒。因此，起码在这些事情上我们看到，赫鲁晓夫对斯大林肯定过多，而不是太少。事实上，在苏联经济建设方面，不论是工业化，还是农业集体化，赫鲁晓夫对斯大林的政策差不多没有任何批评，自然不可能纠正斯大林时期经济体制与模式的弊端。

在卫国战争问题上，秘密报告主要讲了斯大林的错误，批评了以往把卫国战争的胜利都归功于斯大林英明领导的错误做法，强调了苏联共产党和全国军民的奋斗与牺牲。而揭露斯大林在战争年代的错误和失算成为秘密报告的一个重要内容。

首先，赫鲁晓夫反对斯大林把战争初期发生的巨大失利归咎于德国人对苏联进行了突然袭击，披露了斯大林在战前麻痹大意、没有认真做好备战工作才是苏联红军重大失利的主要原因。接着，他又指出战争初期的失利还是因为1937年到1941年期间斯大林杀害了大批苏联红军优秀指挥员。赫鲁晓夫还认为，斯大林指挥作战也并不那么高明， 1942年春天哈尔克夫战役的失败就是斯大林错误指挥的结果。

另外，秘密报告还讲述了斯大林在国内少数民族政策及对待南斯拉夫问题上的系列错误以及晚年的居功自傲，之后才探讨了苏联党内长期盛行个人崇拜的原因。赫鲁晓夫做了如下解释：起初，政治局委员的多数积极支持斯大林，“因为斯大林是最坚强的马克思主义者之一。他的逻辑、他的力量和他的意志大大地影响了干部和党的工作。众所周知，在列宁逝世以后，特别是在最初那几年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