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四)一碗大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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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

(四)一碗大米饭

我的童年是在老家苏北农村度过的,那是一个十分贫穷落后的地方。至今还是国家重点扶贫县。在我的记忆中,每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没吃的就会下地挖野菜,或是爬高上低的摘树叶,剥树皮。或是求亲告友到处借粮。有的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硬着头皮去要饭。

这一年我们家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娘就带着我去十几里地的姥姥家求助。姥姥家也是穷的揭不开锅。看我们娘俩饿着肚子,大老远的跑来,连顿热饭也吃不上,娘几个伤心的哭了一场。临走姥姥给俺娘装了几斤谷糠(小米糠),回家来我娘拌上野菜蒸成窝窝头吃。结果吃的大人小孩干结拉不出来。

后来县城里,按人口一家一户发了几斤购粮券。我家就在县城西关住,虽是农村也发了购粮券。有了粮券就可以到粮站买粮食。娘拿着粮券拉着我,提个布口袋高兴的向县城粮站走去。到粮站一看,买粮的人已排了几十米长的队,有的天不明就来排队了。我娘排在后面,到了下午才买了几斤红薯干和几斤大米。我饿的慌,不等回到家就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红薯干,“咯嘣!”“咯嘣!”吃开了。

有了这些粮食就像宝贝似的,放着不舍的吃,又怕老鼠啃了。就系个长绳子把口袋悬在屋粱下面。四边不挨地方,才放了心。我们先吃红薯干,把它磨成面,在掺些野菜蒸馍吃。最后才吃米。我们那里当初不产大米。所以见了白花花的大米很稀罕,想吃又舍不得吃。开始是掺好多菜熬大米稀饭吃。有一天,娘也不知咋想的,把吃剩下的一点米用地锅闷成大米干饭。哎呀!这可不得了了,不掺菜,吃的是纯大米饭,简直是过年了,我高兴的一蹦一蹦的跑到锅屋(伙房)催娘快点做,一边在院里玩,一边等着吃。

炊烟从锅屋的上方向远处飘去。一阵阵米香不停的飘到我的鼻子里,哇!好香的米啊!我在院里玩着,闻着,不愿远去。实在憋不住了就又跑到锅屋里问:“好了没有?我饿了!”娘看我的馋样就笑着说:“好了还能不叫你吃!看你的馋样,饿死鬼托生的!”米饭没吃成,还让娘说了一顿,只好又跑到院里等。

“起儿!吃饭啦!”听娘叫我,我三步并两步的向锅屋跑去。进到屋里,只见娘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向上飘去。锅底有一片白米饭。娘用锅铲子先给我盛了一碗。说:“吃吧!没有菜,这可是纯米饭啊,可不能撒了。”“娘!我知道。”我一边接碗一边回娘的话。随即端碗走出锅屋。

到院里我双手捧着碗,惊喜的看着这白花花的米饭,不由的叫了声,哇!真香啊!我不住的用鼻子闻米饭的香味。我饿极了,迫不急待的夹了一筷子米就向嘴里放。到嘴边又不舍的吃,就咬了一点点在嘴里品味道。劲劲道道的,一股特有的香味。真好吃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我在院里捧着碗转了一圈,肚子饿的咕咕叫,就是不舍的吃。忽然想到,让我的小伙伴们也看看俺家吃大米饭了。比过年还好,眼气眼气他们。于是我端着碗走到院外伙伴常玩的地方。果然有几个小伙伴在那里玩。见我端碗来了,都围了上来。有个孩子问:“你吃的啥?”“大米饭,是焖的大米饭,只有南方才有,咱这吃不上。这是俺娘在城里用粮卷买来的。”我得意的给他们说着。孩子们瞪着出神的眼,看着我碗里的大米饭。我夹了一点点放在嘴里慢慢的嚼,他们就伸长脖子看着我一张一合的嘴,十分眼气。有的还扎扎嘴。我感到了自豪。“起哥!大米饭好吃吗?”一个脸上冒着热汗的男孩问我。“好吃!好吃!好吃的我都不舍的吃!”我沾沾自喜的说。“干米饭是啥味?”一个叫香香的女孩问我。“啥味?啥——味?”真的把我问住了。“反正是好吃的味,你想多好那味就多好!”我说不出来了,就胡诌了一通。“大米干饭香不香?”一个叫狗蛋的小孩问我。“香!香!可香了!”我笑眯眯的的说。一个和我很要好的同伴走到我跟前小声说:“起哥,让我尝一口行不?只一小口!”他伸着舌头,看着碗里米笑着向我恳求。我忙说:“不行,要都尝一口,我吃啥啊!”其他孩子听他说要尝一口,也都顺着叫起来。“让我们也尝一口吧。就尝一点点好不?”我一看都在叫,没法了就不情愿的说:“就尝一点啊!”一点就一点,伙伴们高兴的叫着。一个叫拴住的小孩着急的先把嘴伸过来,我给他夹了几个米粒,他嚼都没嚼一下就吞了下去。旁边一个叫二蛋的孩子问他:“拴住,大米啥味?”拴住神秘的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你吃了还不知啥味!”二蛋还是追着问他。“到嘴里我没嚼就一下咽下去了。”拴住笑着说。其他孩子看拴住吃了,都很眼气。瞪着眼直盯着我的碗,想继续尝下去。我害怕他们给我吃完了,就犹豫着,不想让他们再尝了。“起哥,让我尝一口吧,我都喊你哥了。还不让尝?”二蛋憋不住,终于开口要了。接着几个孩子都垂涎三尺的看着我要吃。一个女孩忽然说,“起哥,我也尝一口,回来俺家有好吃的也让你吃,管不?(方言:行不)”说完害羞的把头扭一边去了。“不让吃,不给你玩啦!”一个叫弯弯的小孩叫了一声。仿佛给我下了最后的通令。我的心也软了。“吃就吃吧,一个人只能吃一点点!”我大声的说。“好!一点就一点!”孩子们大声的笑着说。

于是我夹着米。小心谨谨的给他们向嘴里送去。这那是几粒米啊,分明是一人一口米。吃过米的孩子调皮的争大眼睛,张着嘴叫:“大米真好吃啊!”。尝完了。我低头要吃时,一看碗里只剩下半碗米饭了。

我赶紧把剩下的米饭吃完,还不饱,就跑回家找娘要。娘说:“没啦!一个人就那一碗,我连一碗还没吃到呢!锅屋里还有点锅巴,你拿去吃吧!”我跑进锅屋一看,盆里还有几块黄黄的大米锅巴,横七竖八的在那里躺着,我拿了几块就咯嘣,咯嘣,吃着,出来又去找小伙伴玩去了。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每当我想起它,就感到可笑和幼稚。现在天天吃大米,也不稀罕了。但无论怎样吃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味道了。

小时候的那顿大米饭,至今还在让我留恋。春夏秋写于2013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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