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神话的灵感

来自神话的灵感来自神话的灵感

——论汤因比的思想及其内在矛盾

美术学99级陈小超

当我研究历史的时候，我总是企图渗入人类现象的背后，去研究隐藏在它们背后的东西。我用上帝这个字眼来试着称呼自己怀疑隐藏在现象背后的东西，因为我找不到别的表达方式。

————阿·汤因比

大战期间，在喧嚣的工业化城市中心，一位修长头发，眼光深邃的英国学者常徘徊于城郊野外古墓场的坟地里，捕捉研究人类文明史的灵感。正如他所说的，“这里如同科学界的电台一样，可以收听到世界边缘所发出的心理电波，它们来自遥远以前的时代。”凭着第六感官，他似乎能倾听到古代马其顿战马的铁蹄声，希腊哲人苏格拉底的论辩声，古代中国修复万里长城的号角声，中世纪巴黎圣母院教堂里的钟鸣声……。而他，就是二十世纪在历史界有着重要影响的历史哲学家阿诺德·约瑟夫·汤因比（Arnold Joynbee，1889-1975）。

汤因比是当代西方“思辩历史哲学”的重要代表人物

之一，他之所以饮誉当代西方史学界，关键在于他所建立的那一套历史理论体系——可以称之为‚文化形态史观‛或‚历史形态学‛1，虽然他的历史哲学在许多方面，实际上是和施本格勒一脉相承的，他不把历史的发展看作是一个现象、一个向上发展的过程，而相反却把一个由二十一种文明组成的综合体看作是世界历史研究的基本概念，在基本理论体系上，他同施本格勒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他的体系却有着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他的理论是公开地为神学服务的。他认为历史与神学之间找不到区别，文明已经变成宗教的奴仆，而每一种文明的基础都是宗教。本文试图对汤因比的思想及其内在矛盾，结合他所处的社会历史环境和他与当时历史界中其他思想的联系等多方面进行一些探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认清他思想中唯心的部分的同时，更好地觉察到散现在他的文化形态史观中辨证思想的火花。本问

的重点在于揭示汤因比的唯心史观及其渊源，至于他的生平，在许多著作、资料都有较为详细的叙述，本文对此不作系统介绍。

（一）

汤因比出生于伦敦一个颇有教养的中产阶级家庭，这个家族正是随着‚大英帝国‛的光盛而崛起的一个典型家族。在近一百年里，这个家族产生过不少享有盛名的人物，这对汤因比的学者生涯来说无疑是一个有利的历史起点。在青少年时期，汤因比就开始接受

良好的古典教育，七岁起开始学习拉丁语，八岁起学希腊语，后来又在牛津大学巴里奥学院攻读希腊、拉丁古典作品，而且他在雅典的不列颠学校进修期间，曾徒步漫游希腊各地，这一系列的古典教育和经历，赋予了他广阔的历史视野，以至希腊与罗马文化精神的内在气质对他的影响，远远超过西欧文化对他的影响。在他看来，‚对于任何一个将成为历史学家的人来说‛，尤其是对出生在现代的人来说，‚古典教育是一种无价的恩惠‛。对于古典教育的优点，汤因比做了一个恰切的比喻，‚心灵的视野像眼睛的视野一样，只要当观察家已经在他和他的对象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时，才会进入焦点。‛2然而，事实上，虽然古典教育有它的优点，但仍会形成新的有限性，从而局限人们的视野。汤因比之所以能摆脱这种局限，发展出一种自己的历史观，还与他所处的历史时代有关。他目睹了两次世界大战，世界的不定状态促使汤因比运用自己的历史知识来思考现代文明的发展趋势。从事业上讲，‚这正是历史学家的乐园。‛3

就汤因比成为一个历史学家来说，还有一个最基本的客观条件。前面已经提及过，汤因比出生于一个出现过不少享有盛名的人物的家族，他的母亲就是一位历史学家，因此，汤因比从小在耳熏目染之中就培养了对历史的兴趣。根据现代精神分析理论，人在幼年的经历往往决定着他们今后的发展方向，

而汤因比献身于历史研究的志向，显然与其母亲的教养之间有着直接的联系。他曾在《我的历史观》中指出：‚为什么我是一个历史学家，而不是一个哲学家或物理学家呢？这同我喝茶和喝咖啡不加糖是同样道理。这两种习惯的形成都是幼年时从我母亲那里学来的。‛4汤因比虽然出身在华丽的家族，但不可能没有个人的苦难和坎坷的经历。由于第一夫人——英国著名作家吉柏·莫莱（Gibert Murray）的女儿——娇惯、任性，以及早早去世，使他饱尝人间阴阳裂变的痛苦；接着他的父亲患精神病突然死亡，他的第一个儿子由于自杀，过早地离开了他，使他像卡尔·马克思那样有着丧失人间天伦之乐的受伤心理；随着工业革命的结束，古老‚日不落‛帝国也已近黄昏，而与大英帝国共呼吸的汤氏家族也到了惨淡晚景的境地等等这些不平凡的经历，都使汤因比感到尘世间一切不过是神圣的讽刺，人类永远的骄傲与想象完全是上帝的杰作，在面对死亡、面对人类悲剧的时候，汤因比总是用宗教的信仰来平衡自己，这也是与他作为一个正统的英国国教基督教而被培育成长分不开的。

不仅汤因比的生活经历和他所处的历史环境对他思想的形成以及最终走向神话是有直接影响的，而且在他成为历史学家的过程中。许多前辈的思想还对他思考问题的内容和方法产生过多种多样的影响。首先，汤因比与斯本格勒有着某种承袭关系。作为

英国经验论传统范围内的学者，他欣赏德国‚既是非常详细的研究者，同时又具有开阔广博的见解。‛5斯本格勒的著作就曾深深地打动了汤因比，对他来说，斯本格勒的思想成了他进一步思考和研究的支点。他在回顾自己的历史观时，曾谈到他读斯本格勒的著作时的感受：‚当我读这些充满历史洞见之光的篇章时，我首次怀疑，我的整个探讨，在问题提出之前（更不用说找到答案了）就早已本斯本格勒处理过了，……当我在斯本格勒的书中寻找我的关于文明起源问题的答案时，我发现我仍有工作要做。‛因此，汤因比试图用广博的历史知识本证明自己的历史模式并给人类的历史行为留下多少多少发挥些独立作用的机会，从而克服斯本格勒那个必然的宿

命和残酷的命运女神。然而，结果是，汤因比自己也在设计着社会分崩离析的定律。还有柏格森，他对汤因比的影响是最深刻和最直接的。K·W·汤普森曾指出：‚柏格森主义对变化、轻视永恒价值的目的和心灵与直觉对真理的关系的强调，使汤因比获得了新的态度，这种态度后来成为他的史学研究的主要趋势。‛6在研究历史的过程中，汤因比经常大段大段地引用柏格森的著作，并把后者的观点视为‚强有力‛的真理。而且他的许多学说与柏格森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例如，他关于少数人的创造与多数人的模仿的理论，就是从柏格森神秘主义的创造灵魂引出来的。他们都相信，历史运动的力量仅仅在无数的人群被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或某及个人带动后才会形成创造奇迹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说，汤因比文明形态史观的哲学基础就是柏格森的理论，他是在柏

格森的旗帜之下进行历史研究的。当汤因比正努力地在历史研究的道路上摸索前进的时候，生物学的革命，大大震撼了史学家们的头脑。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既然科学家能在大自然界物种起源和生存的背后发掘出一个出任意外的逻辑，史学界也应急起直追。因此，便史学界也慢慢形成了一种思潮。如果说，斯本格勒的思想是汤因比思考和研究的起点，那么，汤因比、斯本格勒的理论的形成还是这种背景思潮的延续。在这方面，对他们颇有影响的人就是尼克拉·丹尼列夫斯基（Nikolai Danilevsky）。虽然他的理论带有生物学原理的印记，但是，他的文明发展五个方面的律则正是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展现出文明发展四个过程以及相应的四个法则的理论前兆。因此，汤因比的文化形态理论与方法的生成，与他的理论有着一定的逻辑关系，只是汤因比更强调寻求拯救西方文明发展的一条新道路。

当然，对汤因比思想影响的源流应当是多方面的，除上述几位名人外，还有心理学家容格弗罗伊德，史学家圣·奥古斯丁、伊本·卡尔敦，文学家歌德、莎士比亚等人，总而言之，要想彻底了解汤因比历史哲学的理论体系，就必须‚说出它的起源、发展以及社会的和个人的背景。‛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