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主义的理解

相对主义有多种定义。普罗泰戈拉的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可以解释为一种相对主义的命题。如果将其中的“人”理解为“个人”，则会导致所谓主观主义，即我认为x是正确的，x就是正确的。这种看法显然不对。例如，我认为杀害无辜的人是正确的，但这并不能使杀害无辜的人的行为成为正确的行为。


如果将“人”理解为一群人，则会导致所谓“文化相对主义”或“道德相对主义”，按照这种理论，如果一个文化或一个社会绝大多数人认为正确的事情便是正确的。这个理论比主观主义要好一些，但依然有许多问题。其中错误之一便是它必然导致一个结论，即一个文化不可能犯错误，因为正确或错误是由“文化”（一个社会的习俗或共同观念）所决定的，所以，一个文化认为正确的就是正确的。但一个文化真的不可能犯错吗？比如，印度有的地方曾实行过寡妇殉夫制（suttee），但当时的人们以及这种文化不是在“犯错”吗？另外，我们可以简单地指出其错误，比如，我们即使让一个文化中的所有人都认为杀害女婴是正确的，但这就可以使杀害女婴的行为成为正确的行为了吗？显然不能。一个事情的正确与错误显然不是完全由人们的看法所决定的。


按照对“x 是正确的”或“x是错误的”的解释，相对主义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相对主义认为“x是正确的”等于“x是正确的，句号。”柏拉图正是按照这样的理解，对普罗泰戈拉的相对主义进行批判的。柏拉图认为普罗泰戈拉主张一切人的意见都是同样正确同样真的。那么，下面的命题按照相对主义就同样为真：


（1） 相对主义是正确的。


（2） 相对主义是不正确的。


柏拉图认为相对主义者（如普罗泰戈拉以及追随者）不得不承认（2）是真的，但（2）真，则（1）必然为假（因为它们是互相矛盾的）。因此，如果相对主义是正确的，则必然导致对相对主义自身的否定。


另一种相对主义则认为“x 是正确的”应当理解为“x对S是正确的”（S这里代表认识的主体或认为x是正确的人）。这样，上述命题应当分别理解为：


（1） 相对主义对相对主义者是正确的。


（2） 相对主义对反相对主义者是不正确的。


这样，（1）和（2）不再是互相矛盾的命题。因此，柏拉图的上述“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的方法无法反驳这样的相对主义。


但我们可以有其他的方法反对这样的相对主义。比如，我们能够说“迫害犹太人对希特勒和纳粹来说是正确的”真的能使“迫害犹太人”成为对他们正确的行动吗？而且，按照上面（1）和（2）的解释，不同文化，不同看

法的人之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道德分歧或道德交锋。我们可以希特勒或纳粹也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意见交锋。但我们真的无法和他们进行道德争论吗？


注意：相对主义和多元主义价值观不是一回事。比如，值得人们追求的事物有很多，比如，知识，爱情，个人自由，平等，民主，当一个好医生，当一个好工人，做一个企业家，过一种田园般的生活等等。另外，一个人可以有权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或生活方式，只要这种生活方式不会妨碍其他人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这些生活方式不会是一样的，它们反映了不同的值得我们追求的价值，我们不必强求一致。多元主义价值观会认为这些多元的生活方式的价值以及上面提到的价值都是客观的，而不是相对的。因此，多元主义的价值观不等于相对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