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传奇小说的发展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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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 , 在六朝杂传中已经出现穿插诗歌的现象 , 但它远没有唐传奇这样普通 、大量地使用 。唐人传奇作 家出于逞露文才 、藻思的需要 , 将其显著化 , 对它们的 利用更加自觉 , 使它们之间的结合更加紧密了 。这些都 体现了唐人传奇置于以诗歌为主体的唐代美学氛围中所 带来的特征 。这是在六朝志怪小说基础上的发展 , 饰之 以藻绘 , 传之以诗情 , 塑造出令人感动的人物形象 。
[ 收稿日期 ] 2006 - 05 - 16
— 15 —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一 、思想内容上的发展性
从作品所反映的内容说 , 唐传奇开始驱除了长期盘 踞在魏晋南北朝小说中的鬼神世界 。尽管志怪小说描写 鬼神实际上也还是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生活 , 但唐传奇的 作者们 , 以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取代昔日鬼神的位置 , 上 至官僚贵族 , 下至市井小民 , 纷纭出现在作品中 , 不能 不说是区别于志怪的一大特点 。
晚唐时期 , 豪侠小说和讽刺小说等取代爱情小说而 兴起 , 丰富了唐传奇的内涵 。豪侠小说是晚唐传奇中最 引人注目的一类 。当时 , 一方面藩镇各据一方 , 多蓄游 侠之士 , 另一方面民众在动乱的生活中 , 也幻想有特异 能力的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 豪侠小说便顺应这样的形势 和社会心理而兴起 。这类小说又常和爱情故事纠缠在一 起 , 更增添 了 它 的 浪 漫 气 息 。名 篇 如 裴 钅 刑 的 《昆 仑 奴》, 写一老奴武艺高强 , 为其少主窍得他所爱的豪门姬
三 、虚构想象上的发展性
唐传奇作家以 “好奇”著称 , 小说作品也以 “奇”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唐传奇中还有以历史或现实的宫廷生活 、官场生活 或藩镇生活为素材或背景的 , 许多作品还写到农人樵夫 、 行商坐贾 (包括胡商胡姬) 、边境居民或沦为异族奴婢者 的生活 。除这些平常人外 , 还写了许多高人 、异人 、僧 道之流 。这形成了唐传奇总体面貌的 绚 丽 多 姿 。陈 鸿 《长恨歌传》、陈鸿祖《东城老父传》, 这些历史题材的作 品反映着中唐人沉重的历史反思和强烈的忧患意识 。沈 既济的《枕中记》是一篇讽世小说 , 所写即著名的 “黄 粱美梦”故事 。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命意与《枕中记》 略同 。这两篇小说 , 虽带有某种奇异色彩 , 但中心完全 是现实的人生思考 , 而不是为了传述异闻 。它们明显地 反映出由于时代的变化和佛道的思想影响 , 中唐文人那 种沮丧迷惘的心理和逃离现实的愿望 , 因而初盛唐人热 情追求的功名事业 , 在这里被描绘成一场大梦 。
Key words : legendry in Tang Dynasty ; fabrication and imagination ; image - building ; developing chBiblioteka Baiduracteristic
小说在唐以前经历了由萌芽到初步发展的阶段 。魏 晋南北朝时期 , 出现了许多小说类的作品 , 根据它们的 内容和特色 , 后人分别称其为志怪小说或志人 (轶事) 小说 。例如 , 晋人张华的《博物志》、干宝的《搜神记》 便是前者的代表 , 而后者则以刘以庆的《世说新语》最 为杰出 。传统的志怪小说在唐代有着一脉相承的继承与 延续 。以 “志人”为主的轶事小说 , 在唐代不但有所继 承 , 而且有新的发展 , 被称为笔记小说 。唐人笔记大多 是一种夹缠着史实与传闻的文本 。唐人志怪与笔记小说 数量可观 , 是唐代小说繁荣的一个方面 。但真正能够代 表唐人小说的最高成就 , 反映唐代小说的巨大繁荣和高 度水准的 , 还是传奇小说 。
[ 关键词 ] 唐传奇 ; 虚构想象 ; 形象塑造 ; 发展性 [ 中图分类号 ] I207. 41 [ 文献标识码 ] A [ 文章编号 ] 1000 - 3541 (2006) 05 - 0015 - 05
On the Developing Characteristic of the Legendry in Tang Dynasty
YANG Wen - ba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 Nanjing , Jiangsu 210097 , China)
Abstract : The Legendry was rose in Tang Dynasty , and it showed new characteristic in ideological content , appreciation of the beauti2 ful , fabrication and imagination , image - building , plot and structure , narrative technique , literary form , wording and phrasing. The rising and prosperity of it marked the maturity and independence of literary form of Chinese classical novel .
唐传奇的题材极为广泛 , 大凡帝王将相 、后妃嫔姬 、 文人墨客 、英雄豪侠 、道士僧徒 、隐者逸民 、巫祝医卜 、 娼优婢妾 , 乃至神人仙子 、冥鬼幽魂 、花妖狐魅等都成 为描写对象 ; 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 , 上至军国大事 , 下 至人间琐闻 , 从人的外部行为到人的内心世界 , 都或直 接或曲折地得到生动细致的表现 。“主题是多种多样的 , 爱情 、历史 、政治 、伦理 、梦幻 、英雄 、神仙 、命运 、 报应等都是被反复表现的重要主题 。在这些主题中闪烁 着许多有价值的思想 。”[3] (p1527) 唐传奇小说 在 思 想 内 容 、 审美诗化 、虚构想象 、形象塑造 、情节结构 、叙事技巧 、 文章体式 、遣词造句等方面表现出新的特色 , 形成一种 较为独特的文体 。
传奇在唐代的勃兴 , 反映着唐人小说观念发生了根 本性的变革 。唐人的小说观则由功利价值观转变为审美 价值观 , 强调小说的审美品性 。
柳宗元 、段成式 、温庭筠等人提出小说的滋味说 , 认为小说是 区 别 于 诗 书 子 史 而 别 有 滋 味 的 文 体 , 具 有 “能悦诸心 , 聊甘众口”的审美功能 。沈既济更为具体地 指出小说应当 “著文章之美 , 传要妙之情”[4] (p16) , 就是 说小说应当在美的形式中表现人的情感 。这些观点虽然 在理论表述上还显得朦胧和简朴 , 但表明唐人已认识到 小说作为一种具有独立品格的文学样式 , 必须从历史家 、 伦理家 、宗教家的役使中解放出来 , 必须由 “记注”式 的 “史笔”转变为自觉的艺术创造 。唐人对小说的崭新 认识 , 是唐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 , 以恢宏开放的文化性 格和推陈出新的创造意识反思以往小说创作和理论的结 果。
“唐代的志怪 、笔记小说 , 还未能与传统悠久的子 、 史著作严格分开 , 还依附于子 、史的系统之中 。按世界 通行的更为精密的分类理论和标准来认定 , 这些作品实 际 上 还 处 于 ‘前 小 说 ’ 状 态 , 还 不 是 够 格 的 小 说 。”[1] (p1520) 但传奇小说 就 不 同 了 。它 虽 然 曾 受 到 子 书 、 史述的孕育 , 因而与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但传奇 小说毕竟已从子 、史脱颖而出 , 成为叙事文学中一种独 立的文体 。
唐传奇的 “诗味”大致包含这样两层意思 : (一) 小 说中穿插诗歌 , 记载文士以诗唱事的事实 , 以诗状物写 景 、抒发个人情感 。 (二) 小说中融入 “诗笔”的成分 。 “诗笔”指小说作品的抒情性 。小说作家借鉴诗歌的表现 方法 , 营造圆融无碍 、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 在创作过 程中倾注大量的感情色彩 , 在情节的跌宕起伏 、情感的 剧烈冲突之中塑造人物形象 , 像 《莺莺传》中崔莺莺 、 《柳毅传》中龙女 、《霍小玉传》中霍小玉等女性形象均 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外 , 在唐传奇的名篇中 ,《莺 莺传》、《李娃传》、《长恨歌传》等都与长篇歌行相互配 合 , 珠联璧合 , 相映成辉 。这个中唐传奇创作中特有的 传奇家和诗人联袂表演的现象 , 是极富意味的 。
恋爱故事 , 在唐传奇以前的中国文学里是表现较少 的 ;《左传》、先秦诸子的寓言 、《史记》的《列传》, 都 不是以恋爱故事为主题的 。比较在文学上流传较广的只 有《湘君湘夫人》的故事 、《高唐神女》的故事 、《萧史 弄玉》的故事 、《孔雀东南飞》的故事等 , 而诗歌的传统 离开了民歌的阶段 , 又也都并不以恋歌为主 。但是 , 在 唐传奇中却出现了不少情节曲折 、哀感顽艳的恋爱故事 , 恋爱成了最主要的故事主题 。“活跃在这些故事中的男主 人公 , 多半是读书士子 , 而女主人公的社会身份则复杂 得多 , 既有烟花娼妓 , 又有良家闺秀 , 既有人间佳丽 , 又有天上仙姝 , 甚至还有异类 (如龙 、猿 、狐) 化成的 女子 , 等等 。在男主人公周围还有种种其他人物 , 如双 方的家长亲戚 、男方的同僚或友人 、妓院的老鸨 、姐妹 或丫鬟 , 乃至社会上的各色人等 , 从各级官吏 、侠士豪 客到城镇乡里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共同织成一张社会关 系之网 。”[1] (p1523) 通过这张网上形形色色人物的言行动态 , 唐传奇不但比以往的小说 , 而且比同时代的诗文 , 都更 具体细微 、更形象生动地反映了现实社会 , 反映了当时 人们的心态 、伦理道德观念和价值取向 。正因为如此 , 唐传奇本身也就呈现出堪与大千世界媲美的光怪陆离和 五彩缤纷 。恋爱故事只不过是唐传奇的一种题材而已 。
— 16 —
妾 , 使二人如愿以偿 ; 小说于英雄豪迈之气中 , 穿插儿 女之情的旖旎 , 读来尤觉深有情趣 。裴 的 《聂隐娘》 和袁郊的《红线传》, 均写身怀异技的女子因知遇之恩 , 为主人排难解纷的故事 。故事中的主角由女子来担任 , 是受了民间唱辞中以女子为主角的影响 。
二 、审美诗化上的发展性
宋代洪迈说 : “大率唐人多工诗 , 虽小说戏剧 , 鬼物 假托 , 莫不宛转有思致 。” (洪迈 《容斋随笔》卷十五) “唐人传奇的进步 , 唐人小说观念的进化 , 在总体上受到 唐代文学美学的影响 。这表现在小说总体美学精神和形 式美学上 , 具备了以诗为主体的唐代文学美学的基本特 征 。”[5] (p1701) 在中国小说史上 , 小说特别富于抒情味或曰 诗味的 , 先有唐传奇 , 后有《红楼梦》。
2006 年第 5 期 (总第 199 期)
THE NORTHERN FORUM
【中国古代小说研究】
论唐传奇小说的发展特性
No15 , 2006 Total No1199
杨文榜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 , 江苏 南京 210097)
[ 摘 要 ] 传奇是唐代兴起的新体小说 , 它在思想内容 、审美诗化 、虚构想象 、形象塑造 、情节结构 、 叙事技巧 、文章体式 、遣词造句等方面表现出新的特色 。它的出现和兴盛 , 标志着中国古典小说的成熟和 文体的独立 。
传奇小说的基本特点是叙事曲折细致 , 形象鲜明生 动 , 讲究文 采 和 意 想 , 篇 幅 一 般 较 长 , 鲁 迅 曾 概 括 为 “叙述宛转 , 文辞华艳”[2] (p146) 。今存和可考的单篇传奇文 约在一百种以上 , 传奇集和以传奇为主的作品集约有十 多种 , 另外在以志怪为主的作品集中也有大量传奇作品 。 今天我们见到的唐人传奇 , 大都被收集在宋代初年李日 方等人编纂的《太平广记》中 。
[ 收稿日期 ] 2006 - 05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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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一 、思想内容上的发展性
从作品所反映的内容说 , 唐传奇开始驱除了长期盘 踞在魏晋南北朝小说中的鬼神世界 。尽管志怪小说描写 鬼神实际上也还是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生活 , 但唐传奇的 作者们 , 以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取代昔日鬼神的位置 , 上 至官僚贵族 , 下至市井小民 , 纷纭出现在作品中 , 不能 不说是区别于志怪的一大特点 。
晚唐时期 , 豪侠小说和讽刺小说等取代爱情小说而 兴起 , 丰富了唐传奇的内涵 。豪侠小说是晚唐传奇中最 引人注目的一类 。当时 , 一方面藩镇各据一方 , 多蓄游 侠之士 , 另一方面民众在动乱的生活中 , 也幻想有特异 能力的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 豪侠小说便顺应这样的形势 和社会心理而兴起 。这类小说又常和爱情故事纠缠在一 起 , 更增添 了 它 的 浪 漫 气 息 。名 篇 如 裴 钅 刑 的 《昆 仑 奴》, 写一老奴武艺高强 , 为其少主窍得他所爱的豪门姬
三 、虚构想象上的发展性
唐传奇作家以 “好奇”著称 , 小说作品也以 “奇”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唐传奇中还有以历史或现实的宫廷生活 、官场生活 或藩镇生活为素材或背景的 , 许多作品还写到农人樵夫 、 行商坐贾 (包括胡商胡姬) 、边境居民或沦为异族奴婢者 的生活 。除这些平常人外 , 还写了许多高人 、异人 、僧 道之流 。这形成了唐传奇总体面貌的 绚 丽 多 姿 。陈 鸿 《长恨歌传》、陈鸿祖《东城老父传》, 这些历史题材的作 品反映着中唐人沉重的历史反思和强烈的忧患意识 。沈 既济的《枕中记》是一篇讽世小说 , 所写即著名的 “黄 粱美梦”故事 。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命意与《枕中记》 略同 。这两篇小说 , 虽带有某种奇异色彩 , 但中心完全 是现实的人生思考 , 而不是为了传述异闻 。它们明显地 反映出由于时代的变化和佛道的思想影响 , 中唐文人那 种沮丧迷惘的心理和逃离现实的愿望 , 因而初盛唐人热 情追求的功名事业 , 在这里被描绘成一场大梦 。
Key words : legendry in Tang Dynasty ; fabrication and imagination ; image - building ; developing chBiblioteka Baiduracteristic
小说在唐以前经历了由萌芽到初步发展的阶段 。魏 晋南北朝时期 , 出现了许多小说类的作品 , 根据它们的 内容和特色 , 后人分别称其为志怪小说或志人 (轶事) 小说 。例如 , 晋人张华的《博物志》、干宝的《搜神记》 便是前者的代表 , 而后者则以刘以庆的《世说新语》最 为杰出 。传统的志怪小说在唐代有着一脉相承的继承与 延续 。以 “志人”为主的轶事小说 , 在唐代不但有所继 承 , 而且有新的发展 , 被称为笔记小说 。唐人笔记大多 是一种夹缠着史实与传闻的文本 。唐人志怪与笔记小说 数量可观 , 是唐代小说繁荣的一个方面 。但真正能够代 表唐人小说的最高成就 , 反映唐代小说的巨大繁荣和高 度水准的 , 还是传奇小说 。
[ 关键词 ] 唐传奇 ; 虚构想象 ; 形象塑造 ; 发展性 [ 中图分类号 ] I207. 41 [ 文献标识码 ] A [ 文章编号 ] 1000 - 3541 (2006) 05 - 0015 - 05
On the Developing Characteristic of the Legendry in Tang Dynasty
YANG Wen - ba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 Nanjing , Jiangsu 210097 , China)
Abstract : The Legendry was rose in Tang Dynasty , and it showed new characteristic in ideological content , appreciation of the beauti2 ful , fabrication and imagination , image - building , plot and structure , narrative technique , literary form , wording and phrasing. The rising and prosperity of it marked the maturity and independence of literary form of Chinese classical novel .
唐传奇的题材极为广泛 , 大凡帝王将相 、后妃嫔姬 、 文人墨客 、英雄豪侠 、道士僧徒 、隐者逸民 、巫祝医卜 、 娼优婢妾 , 乃至神人仙子 、冥鬼幽魂 、花妖狐魅等都成 为描写对象 ; 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 , 上至军国大事 , 下 至人间琐闻 , 从人的外部行为到人的内心世界 , 都或直 接或曲折地得到生动细致的表现 。“主题是多种多样的 , 爱情 、历史 、政治 、伦理 、梦幻 、英雄 、神仙 、命运 、 报应等都是被反复表现的重要主题 。在这些主题中闪烁 着许多有价值的思想 。”[3] (p1527) 唐传奇小说 在 思 想 内 容 、 审美诗化 、虚构想象 、形象塑造 、情节结构 、叙事技巧 、 文章体式 、遣词造句等方面表现出新的特色 , 形成一种 较为独特的文体 。
传奇在唐代的勃兴 , 反映着唐人小说观念发生了根 本性的变革 。唐人的小说观则由功利价值观转变为审美 价值观 , 强调小说的审美品性 。
柳宗元 、段成式 、温庭筠等人提出小说的滋味说 , 认为小说是 区 别 于 诗 书 子 史 而 别 有 滋 味 的 文 体 , 具 有 “能悦诸心 , 聊甘众口”的审美功能 。沈既济更为具体地 指出小说应当 “著文章之美 , 传要妙之情”[4] (p16) , 就是 说小说应当在美的形式中表现人的情感 。这些观点虽然 在理论表述上还显得朦胧和简朴 , 但表明唐人已认识到 小说作为一种具有独立品格的文学样式 , 必须从历史家 、 伦理家 、宗教家的役使中解放出来 , 必须由 “记注”式 的 “史笔”转变为自觉的艺术创造 。唐人对小说的崭新 认识 , 是唐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 , 以恢宏开放的文化性 格和推陈出新的创造意识反思以往小说创作和理论的结 果。
“唐代的志怪 、笔记小说 , 还未能与传统悠久的子 、 史著作严格分开 , 还依附于子 、史的系统之中 。按世界 通行的更为精密的分类理论和标准来认定 , 这些作品实 际 上 还 处 于 ‘前 小 说 ’ 状 态 , 还 不 是 够 格 的 小 说 。”[1] (p1520) 但传奇小说 就 不 同 了 。它 虽 然 曾 受 到 子 书 、 史述的孕育 , 因而与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但传奇 小说毕竟已从子 、史脱颖而出 , 成为叙事文学中一种独 立的文体 。
唐传奇的 “诗味”大致包含这样两层意思 : (一) 小 说中穿插诗歌 , 记载文士以诗唱事的事实 , 以诗状物写 景 、抒发个人情感 。 (二) 小说中融入 “诗笔”的成分 。 “诗笔”指小说作品的抒情性 。小说作家借鉴诗歌的表现 方法 , 营造圆融无碍 、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 在创作过 程中倾注大量的感情色彩 , 在情节的跌宕起伏 、情感的 剧烈冲突之中塑造人物形象 , 像 《莺莺传》中崔莺莺 、 《柳毅传》中龙女 、《霍小玉传》中霍小玉等女性形象均 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外 , 在唐传奇的名篇中 ,《莺 莺传》、《李娃传》、《长恨歌传》等都与长篇歌行相互配 合 , 珠联璧合 , 相映成辉 。这个中唐传奇创作中特有的 传奇家和诗人联袂表演的现象 , 是极富意味的 。
恋爱故事 , 在唐传奇以前的中国文学里是表现较少 的 ;《左传》、先秦诸子的寓言 、《史记》的《列传》, 都 不是以恋爱故事为主题的 。比较在文学上流传较广的只 有《湘君湘夫人》的故事 、《高唐神女》的故事 、《萧史 弄玉》的故事 、《孔雀东南飞》的故事等 , 而诗歌的传统 离开了民歌的阶段 , 又也都并不以恋歌为主 。但是 , 在 唐传奇中却出现了不少情节曲折 、哀感顽艳的恋爱故事 , 恋爱成了最主要的故事主题 。“活跃在这些故事中的男主 人公 , 多半是读书士子 , 而女主人公的社会身份则复杂 得多 , 既有烟花娼妓 , 又有良家闺秀 , 既有人间佳丽 , 又有天上仙姝 , 甚至还有异类 (如龙 、猿 、狐) 化成的 女子 , 等等 。在男主人公周围还有种种其他人物 , 如双 方的家长亲戚 、男方的同僚或友人 、妓院的老鸨 、姐妹 或丫鬟 , 乃至社会上的各色人等 , 从各级官吏 、侠士豪 客到城镇乡里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共同织成一张社会关 系之网 。”[1] (p1523) 通过这张网上形形色色人物的言行动态 , 唐传奇不但比以往的小说 , 而且比同时代的诗文 , 都更 具体细微 、更形象生动地反映了现实社会 , 反映了当时 人们的心态 、伦理道德观念和价值取向 。正因为如此 , 唐传奇本身也就呈现出堪与大千世界媲美的光怪陆离和 五彩缤纷 。恋爱故事只不过是唐传奇的一种题材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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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 , 使二人如愿以偿 ; 小说于英雄豪迈之气中 , 穿插儿 女之情的旖旎 , 读来尤觉深有情趣 。裴 的 《聂隐娘》 和袁郊的《红线传》, 均写身怀异技的女子因知遇之恩 , 为主人排难解纷的故事 。故事中的主角由女子来担任 , 是受了民间唱辞中以女子为主角的影响 。
二 、审美诗化上的发展性
宋代洪迈说 : “大率唐人多工诗 , 虽小说戏剧 , 鬼物 假托 , 莫不宛转有思致 。” (洪迈 《容斋随笔》卷十五) “唐人传奇的进步 , 唐人小说观念的进化 , 在总体上受到 唐代文学美学的影响 。这表现在小说总体美学精神和形 式美学上 , 具备了以诗为主体的唐代文学美学的基本特 征 。”[5] (p1701) 在中国小说史上 , 小说特别富于抒情味或曰 诗味的 , 先有唐传奇 , 后有《红楼梦》。
2006 年第 5 期 (总第 199 期)
THE NORTHERN FORUM
【中国古代小说研究】
论唐传奇小说的发展特性
No15 , 2006 Total No1199
杨文榜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 , 江苏 南京 210097)
[ 摘 要 ] 传奇是唐代兴起的新体小说 , 它在思想内容 、审美诗化 、虚构想象 、形象塑造 、情节结构 、 叙事技巧 、文章体式 、遣词造句等方面表现出新的特色 。它的出现和兴盛 , 标志着中国古典小说的成熟和 文体的独立 。
传奇小说的基本特点是叙事曲折细致 , 形象鲜明生 动 , 讲究文 采 和 意 想 , 篇 幅 一 般 较 长 , 鲁 迅 曾 概 括 为 “叙述宛转 , 文辞华艳”[2] (p146) 。今存和可考的单篇传奇文 约在一百种以上 , 传奇集和以传奇为主的作品集约有十 多种 , 另外在以志怪为主的作品集中也有大量传奇作品 。 今天我们见到的唐人传奇 , 大都被收集在宋代初年李日 方等人编纂的《太平广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