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 文白对照全译

如，从“清议——清谈——品评”风气的转变，来观察时代变更，物换星移的特征，鲁迅先生有一段要言不烦的叙述：“这种清谈，本从汉之清议而来。汉末政治黑暗，一般名士议论政事，其初在社会上很有势力，后来遭执政者所嫉视，渐渐被害，如孔融，祢衡等都被曹操设法害死，所以到了晋代的名士，就不敢再议论政事，而一变为专谈玄理，清议而不谈政事，这就成了所谓清谈了。但这种清谈的名士，当时在社会上依旧很有势力，若不能谈玄的，好似不够名士底资格。”（《鲁迅全集·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九卷）。【毛德富，段书伟《世说新语》文白对照全译，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序言，第二页。】从清议到清谈，固然是因统治者的迫害而退缩，但既然“谈”就难免不走火，不出格，仍有遭迫害的危险。更进一步便是阮籍的不臧否人物(《德行》15)和嵇康的不喜愠于色（《德行》16），再进一步便是“任诞”中人，以放诞不羁做掩护，以纵酒沉醉忘却痛苦。……一点一滴，一言一行都衬在那个时代的布景上。【同上】

魏晋时期，玄风大盛。鲁迅说何晏是空谈和吃药的祖师。因何晏，王弼和夏侯玄提倡吃散之故，引起服饰，饮食，饮酒等社会风尚的变化，并由此产生了“口谈浮虚，不遵礼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遂相仿效，风教凌迟”的一批名士（《晋书·裴頠传》）。【同上】当时品藻人物多用山水自然虚神笼罩，得其神趣，如说李元礼“谡谡如境松下风”，邴原乃“云中白鹤”，和峤“森森如千丈松”，王衍“身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张华对陆机说：“君兄弟龙跃云津顾彦先凤鸣朝阳”，卞壶说叔向：“朗朗如百间物”，王平子夸自己的儿子“风气日上，足散人怀”（参看《世说新语》“赏誉篇”与“品藻篇”）。【同上，第3页】如果说何晏，王弼，嵇康，阮籍诸人的清谈，尚玄，有政治，哲学，宗教的原因的话，那么后人所学，所谈，无非效颦，成了没意思的空谈，很造作的玄言，无意思的饮酒。【同上】

“着墨不多，而一代人物，百年风尚，历历如睹，盖善于即事见人所谓传神阿堵者”【吕叔湘《笔记文选读·〈世说新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7月版，第一页。】别林斯基有一段话：“艺术性在于：仅用一个特征，一句话，就能把任你写上十来本书也无法表现的东西表现出来”【《别林斯基选集》，时代出版社，1953年版，第一卷第294页。】阮光禄在剡，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德行》32。】

荀慈明与汝南袁阆相见，问颍川人士，慈明先及诸兄。阆笑曰：“士但可因亲旧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难，依据者何经？”阆曰：“方问国士而及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以为至公。公旦《文王》之诗，不论尧舜之德而颂文武者亲亲之义也。春秋之义，内其国而外诸夏。且‘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为悖德乎？”【《言语》7】

中朝有小儿，父病，行乞药。主人问病，曰：“患虐也。”主人曰：“尊侯明德君子，何以病虐？”答曰：“来病君子，所以为虐耳！”【《言语》27】

竺法深在简文坐，刘尹问：“道人何以游朱门？”答曰：“君自见其朱门，贫道如游蓬户。”或云卞令。【《言语》48】

李弘度常叹不被遇，殷扬州知其家贫，问：“君能屈志百里不？”李答曰：“《北门》之叹久已上闻；穷猿奔林，岂暇择木？”遂授剡县。【《言语》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