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人类 翻译

可恶的人类（选译）

[美] 马克·吐温

我一直在研究“低级动物”的性格和特征，并将其与人的性格和特征相比较。我发现其结果使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它迫使我宣布不再忠实于达尔文“人是从低级动物进化而来”的理论，而应该将其改变为“人是从高级动物退化而来的”。

在得出这一令人不快的结论的过程中，我没有进行猜测、推断或者揣测，而是运用了人们通常所说的科学方法。也就是说，通过实验，我对每一种假设都进行了检测，并根据实验结果采纳或者否定了这一假设。这些都是在伦敦动物园实验的，为此我进行了数月的努力，不辞辛劳。

我的某些实验相当奇特。在阅读时候我偶然发现一个例证——许多年前，一些猎人为了招待一位来自英国的伯爵，在大平原上组织了一次水牛狩猎，目的只是为了给他的餐桌上添加新鲜的肉食。他们尽情欢快之后，72头水牛被猎杀，然而他们只吃了其中的一部分，把其余的71头扔在哪里任其腐烂。为了确定蟒蛇和伯爵有何区别——如果说真的存在区别的话——我让人把7头小牛赶进蟒蛇的笼子里。那只满怀感激的爬行动物立即压到一头小牛身上，把它吞进腹中，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趴在哪里。它对其他的牛犊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去侵犯他们。我用其他蟒蛇做了同样的实验，总是得到相同的结果。这些事实证明，蟒蛇和伯爵之间的区别在于伯爵是残忍的，而蟒蛇不是；伯爵肆意破坏他并不需要的东西，而蟒蛇没有。这似乎表明，蟒蛇不是由伯爵退化而来的，而似乎表明，伯爵是蟒蛇退化而来。只是在退化的进程中伯爵丧失了蟒蛇的优点。

我意识到，许多人虽然聚敛了不计其数的财富，然而他们仍然渴望更多，并且从无知又无助的人身上肆无忌惮地夺取微薄的财富，以便来平息心中的愿望。我向100种不同的野生动物和家禽提供了储存大量食物的机会。但是没有一种动物试图屯积食物。松鼠、蜜蜂和其他鸟类虽然也进行积累，但当他们积累到足够过冬的食物后，也就停了下来，无论你好心相劝还是诱惑他们去增加一点财富。这些实验让我相信，人和高级动物的区别，人贪得无厌又爱财如命，这些高级动物却不是如此。

在实验中，我确信，人是唯一将侮辱、伤害深记于心，耿耿于怀，伺机报复的动物。强烈的报复欲望在高级动物中是罕见的。

公鸡家里母鸡成群，但得到了其他母鸡的认可，因此公鸡没有过失。人妻妾成群，只是依靠暴力，由暴力的法律来授予特权。然而女性是无权参与制定这些法律的。在这个问题上，人要比公鸡的地位低许多。

猫在道德上是放荡不羁的，但不是有意识这样做。人从猫退化而来，带来了猫的放荡作风，却把意识丢到了背后——可以使猫得到宽恕的长处。猫是无辜的，而人不是。

粗俗、下流、淫秽——这些只有人类才具有的特点。人发明了这些特点，而在高级动物中没有这些特点的痕迹。高级动物不隐藏任何东西。不感到任何羞愧。人因为肮脏的思想，于是把自己包装起来。他甚至不会裸露着乳房和屁股走进卧室，但他和同伴对下流的暗示又十分敏感。人是“会笑的动物”。但正如达尔文先生所指的那样，猴子也会笑，而叫做笑翠鸟的澳大利亚鸟也会笑。不——人是会脸红的动物。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或者说有必要脸红。

在这篇文章的开头，我们看到前几天“三个僧人是如何被烧死的”，一个修道院的院长是如何“被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的”。我们调查过细节吗？没有，否则我们会发现这位修道院院长的身体遭到肢解，其惨状实在是不宜记录在册。人——当他是北美印第安人时——挖出了俘虏的眼睛；当他作为约翰国王的时候，为了除掉侄子，他会用烧红的烙铁来折磨他；当他是中世纪的一个对付异教徒的宗教狂时，活活剥下俘虏的皮，还在背上撒盐。在查理一世的时代，他把一大群犹太宗教家庭关进钟楼里面，放火焚烧；在哥伦布时代，他抓获一个西班牙裔的犹太家庭然后——但是这些也不宜记录下来；在我们同时代的英国，一个人因为差点用椅子把他的母亲打死被罚款10先令。另一人由于拥有四个鸡蛋，因为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而被罚款40先令。在所有动物中，人是唯一残忍的动物，是唯一拿别人的痛苦取乐的动物，这是一种高级动物所不了解的特点。猫戏弄恐惧中的老鼠，但是它有借口，它不知道老鼠遭受这样的痛苦。猫是适度的——与人不同的是它在吓唬老鼠，并不去伤害它。它不去挖老鼠的眼睛，剥它的皮，或者把木条钉进它的指甲里——像人一样。在它戏弄玩老鼠之后，他、便突然把它当饭吃了，使它脱离痛苦。人是残忍的动物，他在这方面是独一无二的。

高级动物进行个体斗争，但从不进行有组织的大规模战斗。人是唯一热衷于战争这一最残暴行为的动物，是唯一把他的同胞聚集在周围，疯狂地发动血腥的战争，去消灭其同类的动物。人是唯一能为了微薄的薪水就出征的动物，就像黑森雇佣兵在我国独立战争中干的那样，帮助屠杀同类的陌生人，而这些人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也没有与他发生过争执。

人是唯一抢掠本国无助同胞的动物——侵占同胞的土地，把他们赶走，或者除掉。从古至今人一直在这样做。地球上没有哪一英亩土地，归其真正合法的拥有者所有，无不是靠武力与杀戮从一个又一个拥有者手里夺走，一次又一次地轮换着主人。

人是绝无仅有的奴隶，是唯一能奴役别人的动物。他一直以一种方式或另一种方式充当奴隶，又总是以各种方式使其他人受他的奴役。在我们这个时代，他一直为了挣工资成为别人的奴隶，为别人打工，而这个奴隶又管辖着其他工资更加微薄的奴隶，这些奴隶再为他做工。高级动物是唯一完全从事自己的工作，自食其力的动物。

人是绝无仅有的爱国者，他打着国旗，在自己的国度里自诩与众不同，并嘲笑其他国家。他不惜花费重金，屯兵无数，就是为了吞噬大片他人的国土，防止别人抢夺他自己的土地。在征战扩张之余，他洗净沾满鲜血的双手，大肆宣扬起“人类的博爱”来——当然只是在口头上而已。

人是信仰宗教的动物，是唯一信仰宗教的的动物。他是唯一信奉正统宗教——几种宗教的动物，也是唯一爱邻居就像爱自己一样的动物，如果邻居的神学理论不纯正，人就割断她的喉咙。他把全球变成了一个大墓地，千方百计为他的兄弟谋求幸福，为其上天堂铺平道路。他早在凯撒大帝时代就积极从事这项活动，在穆罕默德时代也是这么做的，在中世纪的宗教法庭上审判异教徒时是这么做的，在两个世纪之前的法国亦是大开杀戒，在英国玛丽一世时代，他血腥钅真压【censor船神马的最讨厌啦！】清教徒，从出生那天起就一直这么干。高级动物没有宗教信仰。我们被告知，它们死后将被排除在天堂之外。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看来这是值得怀疑的选择标准。

人是理性的动物，据说是这样。我认为，这一点还有待于公开讨论。我的实验确实证明人是非理性的动物，请注意一下上面简述的历史。在我看来，事实却很清楚，不管他是什么，却不是理性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