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巴西 (上)

走进巴西（上）

对于我来说，人生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逆旅之人，自然要好好看一看路上的风景。

从济南到帆浦，需要费不少周折：先是坐高铁到北京，然后从北京到迪拜，接着从迪拜转机到巴西的圣保罗，之后还要乘两个小时的飞机，六个小时的长途大巴，最后是两个小时的班车才能到达驻地。而驻地马上就要跟乌拉圭接壤了。我们在飞越半个地球之后，一不留神又穿越了半个巴西。

接近驻地的一段土路坑坑洼洼，把人一路的疲倦都打散了，于是洗过脸之后的一行三人出奇得精神抖擞，虽然55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虽然与北京有11个小时的时差，但是初到巴西的新鲜感，加上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还有天高地阔的感觉，像给人打了兴奋剂。

厨师端上来热腾腾的面条，相熟的同事热情打招呼，在巴西的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一、草原

同事告诉我，有两只小狐狸几乎天天来食堂寻找剩菜剩饭；而驻地门前的大路上，能看到像穿山甲一样的犰狳不慌不忙穿越公路；院子的东北角住着蜥蜴一家子，家长已经一米多长……不过，想要看到它们，需要脚步轻一些、再轻一些。因为朋友这些话，我几乎天天早起，天天吃过晚饭散步，甚至到了半夜十一点左右，还要在室外走一遭，期望有些偶遇。

早晨，启明星还散发着柔和的光，我已经走出了生活区。叽叽喳喳的鹦鹉叫声，引着我一路前行：住处旁边有一片桉树林，在十几米高的大树上有一大一小两只鹦鹉窝，大的一个足有一米多长，小的一个也有半米多。色彩斑斓的鹦鹉围着巢穴飞上飞下，也有的站在树枝上，侧着头静静地看我这个陌生人。我想它们的世界肯定也是等级森严的，因为看得出，进出巢穴的通道是上下错落布置的，而占据着最有利位置的鹦鹉，一定是王者。

桉树林后面是灌木丛，里面有比鹦鹉鸣叫声啁哳几倍的鸟儿，不过被树叶挡住了真容。灌木丛的后面就是草原了，那儿的鸟儿、虫儿更多。如果静立不动，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因为脚步声打断的众籁合唱就会继续：先是一两声试探的虫鸣，在你还来不及找到声音来自何方的时候，草原已经响成一片，各种声音一下比一下高亢。

热闹的声音一直向远方延伸。再远处，是碧绿的青草，抱团生长的森林，可以骑马而上的丘山，而背景就是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一条河从左边山丘迤逦而来，另一条河从右边山丘向另一个方向流去。远远望去，只要翠绿灌木森列成队，绵延而来的地方，肯定包裹着一条河流。而绿苇丛生，红蕖挨挤的地方，就是沼泽了，河水温柔地打个旋，然后才恋恋不舍向远方流去。

如果站得再高一点，你会发现这一地区有好多河流。而靠近山脚下的那条河的声势最是浩大。我站在横跨河流的木桥之上，视线之内，全部被扶苏的树木枝叶占满了，而且一直低垂到河面。加上鸟鸣虫唱、兽迹偶现，真有亚马孙原始森林的恍惚。喜欢打猎的老林说，这儿生活着一种叫亚马孙大老鼠的动物，长的像老鼠，体重能到一百多斤，烤着吃味道相当不错！呵呵，老林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从台湾来到这儿，可还没改变总想尝鲜的民族习性。而在丛林茂密处，还有野猪、狼、獾、狗熊出没，老林三十年前就在这儿工作过，那时候年轻的他经常背一把猎枪，穿上长筒皮靴去打猎——防护手段必须武装到牙齿，不然蛇蚁虺頽让人吃不消。

一条条河流随着地势或者人们的心意，渚成无数个湖泊。这儿的牧场规模都很大，面积一般在八九千亩到一万几千亩之间。为了解决牲畜喝水问题，农场主经常会修堤筑坝。天是蓝的，阳光是清澈的，所以远远望去，这些湖泊就像宝蓝色的镜子镶嵌在大地上。充沛的雨量，地下水的温养，使这些湖泊的面积越来越大，有些已经相当具有规模。在电厂正西方，主人家湖泊的面积几乎可以和济南大明湖媲美。因为是私人领地，所以极少有外来人到湖边；

而主人忙碌于四时的活计，也很少到湖边巡查。于是，那只独木舟总是悠闲地飘在水面；红莲寂寞地开放在岸边；黑色的天鹅优雅地踱来踱去；倒是成群的白鹭最活泼，不停在那里呼朋引伴。

公历九月，国内是金风萌动、天高气爽的季节。而地处南半球的巴西正是春天。不过南大河州的当地人并不称之为春季，而是把它叫做鲜花萌动的季节，再用尾音低沉的葡萄牙语说出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如果你站在草地中间，立刻就能感觉这个名字起得是那么贴切。因为实行严格的轮牧制度，草地保护得特别好，加上当地人定期植草，各色鲜花开得分外漂亮。风一吹来，你能感到浓郁的生命气息在流淌，能把人拱一个跟头。当迎着阳光的辽阔草原上被鲜花覆盖，有一种壮阔、瑰丽而从容的美丽。

驻地向东大约七八公里的地方，有一片草地特别茂盛又特别整齐，花朵也分外娇艳。在“花原”的尽头是几间房子，房子的左侧，是一片修整成正方形的水塘。水面几乎贴到了地面，与野草野花连在一起。而水边放着摇椅和鱼竿，倘若不是有越野车藏在屋后的丛林里，真以为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搬到了这里。

匆匆经过几次，却从没见到过主人。主人会吟诗作对吗？会吹萨克斯或者引吭高歌吗？会即兴来一段桑巴吗？或者只是与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静静享受这安逸的时光？在这里，唯一束缚人的力量大概就是地球引力了吧，防止主人“千载厌世，乘白云而游于帝乡”。

其实不止是草原上的鲜花在萌动，在城市、在乡村、在峡谷、在高山，在眼睛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各色鲜花都在萌动。在这里，除了农场间的土路，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地，而被绿色覆盖的地方，都是花儿的舞台。在这里，天地间有一种安闲，只要你愿意，可以轻松抛开工业化的烦躁。

昨夜的雨还留在草叶间、树枝上，映照着冉冉升起的朝阳。这儿雨水丰沛，一个礼拜三四场雨是很正常的事情。道路稍微有些泥泞，偶尔驶过的机动车，早早就把车速减下来，唯恐把泥水溅到行人身上。当地人都很热情，老远就开始跟你打招呼。

这时候，一个牛仔骑着马顺着路边走来，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去向何处。一身牛仔装潇洒俊逸，在朝霞的映衬下光彩夺目。也许，在这个鲜花烂漫的时节，他与这片土地才是绝配，而我们，只是淳朴时代的赘疣。

二、生活区

等到太阳越过生活区的围墙，就到早餐时间了。餐桌上两只红色的保鲜桶里面分别是牛奶和橙汁：很醇很香的牛奶，以及细碎果肉在里面的鲜榨橙汁。此外还有从国内或者圣保罗带来的榨菜，厨师自己制作的肉酱。最显眼的当然是大盘的牛肉了，全是牛腱子肉，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这儿的牛肉羊肉一日三餐敞开供应，而且纯天然无污染。当地人每个月还送两只鸡过来，是散养的那种，做成辣子鸡后满屋飘香。老王说，这儿的牛羊肉当然好吃了，因为这儿的牛羊活得太自在了，饿了吃草，渴了喝水，没有人挥舞鞭子驱赶它们，也不用局促在某个窝棚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可惜好日子只持续了几个月，因为种种原因，早餐就只剩下馒头花卷、榨菜、油条了。

三天之后，我吃到了闻名已久的巴西烤肉，无肉不欢的我一下子不敢张狂了：几公斤、十几公斤的大肉串“哐”地一声戳在你面前，瞬间就被征服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快朵颐，往往是吃到肚皮拄到地才停下。当地人烤肉的调料就是粗大的盐粒，其他什么调料都没有。之所以让人舍不得停手，就是两个字：新鲜。在那里，你才能体会到为什么牛排可以有三成熟、五成熟，因为巴西牛肉在烤制时还带着体温，如果是三成熟，才可以充分体会牛肉柔嫩多汁的鲜美感觉。

吃过晚饭，邀三五好友一起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