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送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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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送臧老
作者:樊发稼转贴自: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2004-2-19 点击数:130
2月6日早晨,在中国作协机关遇见书记处书记、我的朋友高洪波同志,洪波表情沉重地告诉我:“臧克家先生昨天晚上8点35分走了。”听到这个噩耗,我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此一大不幸,虽然思想上早有准备,但骤然面对之下,仍然无法摆脱心中的万般失落和无限伤感……
我第一次见到臧老是在40多年前。1962年1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北京图书馆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北京广播大厦广播剧院举行大型诗歌朗诵会。在主席台上就座的20多位著名诗人和演员,其中就有臧老。散会后抱病到会的臧老由人搀扶着刚走下舞台,立即被一群热情的年轻诗歌爱好者“包围”,向他问候并请教有关诗歌创作方面的问题。我也跻身其中,但始终没有直接和他对话的机会。
我和臧老首次“零距离”接触并结为“忘年交”,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不久。我于1996年10月6日在臧老九一华诞前夕写给他的祝寿信上追忆道:“我不会忘记共和国刚刚经历一场大劫难之后一个阳光满天的早上,我去府上第一次见您的情景,真是一见如故。您充满激情而又极为温馨的话语,使我如沐春风。您过人的文学智慧令我心为之明,眼为之亮。后来,我又多次来到您家的客厅作客,聆听您的教诲;每次告别时,您总热情地送我到大门口。您还给我写过不少信。您在信上称我们是‘忘年交’。”
早在1977年,我的一本长篇叙事诗要再版,我的朋友、责编于友先(时为河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室副主任,后任河南省出版局局长、河南省副省长,1993年调任国家新闻出版署署长,现中国版协主席)希望请一位名诗人为再版本作序,我就冒昧地写了一封信给臧老,适臧老正在病中,他却立即给我回信,说他写序确有困难,但他还是读了我的书,对我的作品提出了几处宝贵的修改意见,并在信中附来了他为我题写的书名。此后,我常去臧老家看望他,同他倾心交谈,他的渊博学识和对诗歌创作的许多精辟意见,使我受益良多,终生难忘。我曾在1980年一首诗中这样抒发对臧老的感激之情:“感激您,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敬仰您,我写不出满意的诗篇。/您在诗的大地上辛勤耕耘半个多世纪,/动人的《烙印》比我
的年龄还大四年。//每当在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我便惬意地承受着诗的光辉和温暖;/而每次难忘的拜访又使我深感不安,/我肯定又一次将您宝贵的文思打乱。//每当接到您寄来的新书和信件,/激动的泪水总在我眼眶里打转。/做人,做诗,您都是我的楷模,/您的身教言教是锲而不舍、刻苦锤炼。……”这首诗后来在1980年9月号《芒种》杂志上发表,臧老看到后在信上谦虚地说:“你把我说得太好了。”在这之前,臧老一位相交数十年的老友、知名作家、长篇小说《李自成》的作者,在上海一家文学刊物上突然发表一封致他的“公开信”,尖锐批评臧老出版的一本诗集,接着对臧老的微词四起,却又不见有人出来为他解释和答辩,一时令正奋力笔耕的他郁忿不已,以故心绪不宁者久之。我去看他,他拿出许多他的多年老友、文坛宿将们对他那本诗集热情赞扬的来信和诗词,其中也有那位发表“公开信”的老作家的。臧老指着那位老作家的信和诗说:“你看你看,曾几何时,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发表公开信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激愤之情溢于言表。面对臧老不满委屈之情的坦真流露,我开玩笑地对他说:“我是多年做党支部工作的,您虽然不是我党党员,但您是党外布尔什维克,今天我要给您做思想工作了。”接着我说了一些劝慰他的话,他表示“听你这么一说,我稍得宽慰。”(后来他和那位老作家终于“一笑泯恩仇”,重归于好,这是后话)。臧老看了我在《芒种》发表的诗,特别高兴,说“你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肯定我、支持我,真是患难结知交啊!”从此我和臧老的心贴得更紧,书信往来不断(刚刚出版的12卷《臧克家文集》书信卷里收有臧老给我的一封信)。
“自沐朝晖意蓊茏,/休凭白发便呼翁;/狂来欲碎玻璃镜,/还我青春火样红。”这首诗的臧老手书稿一直贴在他卧室兼写作间的墙上。这是臧老写于“古稀”前的一首自况诗,也是他晚年壮心不已、意气风发、积极进取、昂扬拼搏精神的生动写照。上世纪整个80年代,以及90年代上半期,臧老是在紧张忙碌中度过的,几乎在每封给我的信中都说“我极忙”。他除坚持天天写作外,还要接待来自各地的访客:有仅仅是为见臧老一面表达景仰之情的,有索字的,有求序的,有来欣赏名家书法作品的(臧老客厅里悬挂着闻一多、郭沫若、王统照、郑振铎、老舍、夏衍、冰心、叶圣陶、何其芳等人亲笔题写给他的诗词挂幅),有的甚至也有要求介绍工作的。我在臧老“规定”的待客时间内去看望他,很少没有其他客人在座。慈厚热情的臧老,没有一点大诗人、大作家的架子,无论来人是作家,还是青年文学爱好者,也不论是大人小孩,他都热情接待,常常亲自给客人倒茶,茶几上必备有香烟,尽管他自己不抽(他说他50岁那年戒的烟,以后没再抽过一根)。只要力所能及,臧老总会满足客人提出的要求,让人满意而归。一次一个文友,抱了自己的书稿坚请我引见臧老,怀着一试的心情,
请求臧老作序,臧老当时实在太忙,无法应允,就说:“我给你写个书名吧!”说罢,立即进入他仄小的卧室兼写作室蘸墨挥笔,仅几分钟时间,就写好字、盖好章;面对宣纸上臧老遒劲俊美的墨宝,文友感动不已。1984或1985年,河南诗人王怀让的一本儿童诗集将在海燕出版社出版。一天,他从郑州专程来京求臧老作序,由我陪同前往;不巧的是臧老身体欠佳,没有答应写,怀让很失望,觉得无法向出版社交代。后来我把怀让的诗集内容及特色,在电话里向臧老做了详细报告,根据臧老口授,我以他的口气写了一个序文草稿,臧老认真审阅并逐字逐句作了修改后,郑重地签上了他的名字。类似情况还有辽宁诗人于宗信(已故)的长篇叙事诗《山的女儿》的“小序”,也先由我根据臧老的口授意思写出草稿,臧老修改定稿。这两篇序文后来都收进了臧老的序跋集中了。
臧老是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的介绍人之一,曾亲笔写信给当时的作协创联部负责人关木琴和吴桂凤同志,介绍我的创作成果;他还曾向云南人民出版社推荐出版我的一部书稿。他对我的创作和研究一直十分支持和关心,总是给予我热情的鼓励。1985年10月30日,臧老在为我第一本诗选写的序文中这样介绍我:“樊发稼同志是一位中年作家。他从小喜爱文学,在大学读书时代,即有诗作问世。参加工作后从事业余创作,后来调到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从事儿童文学研究。短短几年内,著述颇多”;臧老在序文中谈到了我和他的交往:“发稼同志和我多年相交”,“发稼同志的儿童诗集,我大都读过,印象很好”;还说了不少鼓励的话,称我“朴实为人,热情为诗,谦虚谨慎,事业心强”;“每次来访,必谈到儿童和儿童文学。他知道我热爱儿童也关心这方面的创作情况”;称我“对于培育下一代事业的眷念之情溢于言表”,“献身儿童文学的至诚,十分感人”。记得臧老获悉我通过考试,将从某中央国家机关调文学研究所工作的消息后,立即来信祝贺,并说“你到社科院上班,离我家近了,你可以经常到我这里来”。
臧老是位大诗人,同时也是散文大家。他的散文艺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水准极高,当代文坛能与之比肩者不多,只是他的散文成就为其巨大的诗名所掩,没有引起更多研究者的注意。臧老知我爱读他的散文,曾赠我多本他的散文集,他亲笔签赠给我的《怀人集》,是我读得遍数最多的一本散文,书中臧老怀念闻一多、王统照、郭沫若、老舍、何其芳等文坛名家的文章,可谓至情至文,令我百读不厌。这些散文作品之所以极为感人,除斐然的文采外,主要是字里行间洋溢着世间最宝贵的真挚深厚的情感,正如臧老自己所说:“我怀念的这些同志,都是我所崇敬,我所热爱的,而且都和我有过或长或短的接触。时间有的长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