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晏殊欧阳修的词学观及词作风格

简论晏殊欧阳修的词学观及词作风格X
邱昌员
(赣南师范学院中文系,江西赣州341000)
摘要:作为北宋的第一代词人,晏殊、欧阳修为宋词的繁荣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他们的词学观和词作风格对后世词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虽然他们还未完全脱落晚唐五代/词为艳科0 /诗庄词媚0之传统,仍然注重词体的消遣特性和娱乐功能,却否定了/花间词人0的艳和鄙俗,呈现出雍容华贵、典雅含蓄的审美特色,从而匡正了词体的发展方面,开了/雅词0之先河。

尤其是他们对人生、生命意义的感悟、喟叹使词作表现出厚重的思致性,初步开发了词体抒怀述志的功能,对苏轼/以诗为词0和豪放词风的创立是有深刻启示的。

关键词:晏殊;欧阳修;词学观;词作风格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28332(1999)20420026206
词是宋代的代表文学。

但在宋代开国之初的四五十年中,词坛却一直处于相对沉寂的状态中。

其时,只有五代十国的废主降臣如李煜等在追亡忆旧中哀歌悲吟,而很少新人涉足词坛。

直到真宗、仁宗朝,晏殊、欧阳修等崛起进入词坛之后,词坛局面才为之一变。

因此,晏殊欧阳修可以说是北宋的第一代词人,他们的出现标志着宋代自己培养、成长起来的词人开始主宰词坛,他们变伶人乐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为后代词坛的繁荣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昭示着词坛繁荣时期的到来。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冯煦5蒿庵论词#论晏殊词6说晏殊是/北宋倚声家初祖0:
宋初诸家,糜不祖述二主,宪章正中,譬之欧虞褚薛诸书,皆出逸少。

晏同
叔去五代未远,馨烈所扇,得之最先,故
左宫右徵,和婉而明丽,为北宋倚声家初
祖。

欧阳修也与晏殊、晏几道和张先一起被薛砺若5宋词通论6称为宋词的/四大开祖0[1]。

词论家给予他们如此崇高的地位正在于肯定他们开创宋词三百年繁荣局面的深远意义。

晏殊欧阳修都是江西人,词论家遂又由此认为他们形成了宋代词史上的第一个/江西词派0:
宋初大臣之为词者,寇莱公、晏元献、宋景文、范蜀公,与欧阳文忠并有声
艺林,然数公或一时兴到之作,未为专
诣。

独文忠与元献,学之既至,为之亦
勤。

翔双鹄于交衢,驭二龙于天路。

且
文忠公家庐陵,而元献家临川,词家遂有
西江一派。

其词与元献同出南唐,而深
致则过之。

(冯煦5蒿庵论词#论欧阳修
词6)
晏家临川,欧家庐陵,王安石、黄庭坚,皆其乡曲小生,接足而起,词家之西
江派,尤早于诗家。

(刘毓盘5词史6)
确实,以晏殊欧阳修为代表的江西词人主宰着北宋中前期的词坛。

虽然除江西人外,尚有宋祁、张先、范仲俺等其他地区之词人,但
X收稿日期:1999-05-04
作者简介:邱昌员(1966)),男,江西南康市人,赣南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

成就却难于与江西词人相比。

北宋之词之所以首先勃发于江西乃在于南唐词人奠定的良好根基。

五代十国时,江西属南唐版图。

南唐享国虽短暂,但由于统治者/生长兵间,知民厌乱0,故/兵不妄动,境内赖以休息0,且薄赋轻徭、奖励农桑,因而境内/比他国最为富饶,山泽之利,岁不入资0(5南唐书#烈祖本纪6)。

江西属当时发展得最快最好的地区,豫章成为仅次于金陵的第二大城市,中主李在961年曾一度迁都于豫章并终死于此地的长春殿。

冯延巳也在948)951年间在抚州担任节度使达三年之久。

因此,作词有道的南唐君臣早已在江西这块大地上播下了词学的种子,恰如叶嘉莹所言:/罢相当年向抚州,仕途得失底须忧。

若从词史论勋业,功在江西一派流。

0[2]至北宋中前期,当经济渐趋繁荣、/百年无事0的承平局面开始出现、适宜于词体创作的气候逐渐形成时,词也便在这里开出了繁盛的花朵。

以晏殊欧阳修为代表的江西词人正是在南唐词风的濡染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们继承着南唐词人词学观和词风的余绪而加以发展,/延续0着/五代词风0[3]。

众所周知,词兴之初是歌儿舞女在酒席筵宴间演唱的艳曲。

后蜀欧阳炯的5花间集序6这样描述它的创作情景:/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绵;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

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

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

有唐以降,率土之滨,家家之香径春风,宁寻越艳;处处之红楼夜月,自锁嫦娥。

0无独有偶,陈世修在5阳春集序6中记述冯延巳时也说:/公以金陵盛时,内外无事,朋僚亲旧,或当燕集,多运藻思,为乐府新词,俾歌者倚丝竹歌之,所以娱宾而遣兴也。

0这些记述说明了晚唐五代词是在怎样的环境氛围、怎样的观念支配下创作出来的。

当晏殊欧阳修走上词坛时,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他们又是如何认识词体并进行创作的呢?晏殊欧阳修没有专门的词学理论著作或文章,但通过审视分析他们的词序和宋代诗话、词话记载的一些有关他们的轶事,我们同样能获悉他们对词体的认识:
晏元献公虽早富贵而奉养极约,惟喜宾客,未尝一日不燕饮,而盘馔皆不预
办,客至旋营之。

顷有苏丞相子容尝在
公幕府,见每有嘉客必留,但人设一空案
一杯,既命酒,果实蔬茹渐至,亦必以歌
乐相佐谈笑。

杂出数行之后,案上已灿
然矣。

稍阑即罢遣歌乐曰:/汝曹呈艺已
遍,吾当呈艺。

0乃具笔札,相以赋诗,率
以为常。

)))叶梦得5避暑录话6卷上
虽美景良辰,固多于高会;而清风明月,幸属于闲人。

并游或结于良朋,乘兴
有时而独往。

,,因翻旧阕之辞,写以
新声之调,敢陈薄伎,聊佐清欢。

)))欧
阳修5西湖念语6
晏殊、欧阳修身居高位,是宋初的名公巨卿,物质生活十分优裕,因此酒筵歌席既伴随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又成为他们作词的场所。

他们视作词为友朋宴集、游赏时呈献、表演的/艺0、/伎0,是夸耀才思的手段,其目的则是/相佐谈笑0、/佐清欢0,从中获得欢娱和享受。

由此可见,在他们的眼中,词的功用比较狭窄,地位也较低下,诚如胡寅所言:/方之曲艺,犹不逮也。

其去曲礼,则益远矣。

然文章豪放之士,鲜不寄意于此者0,但又往往在事后/随亦自扫其迹曰谑浪游戏而已也0(5酒边集序6),以免有损声誉。

他们所重视的主要是词体的娱乐功能和消遣特性,这与晚唐五代词人的观念是一脉相承的。

又如魏泰5东轩笔录6卷十一中的两则记载:
庆历中,西师未解,晏元献公殊为枢密使,会大雪,欧阳文忠公与陆学士经同
往侯之,遂置酒于西园。

欧阳公即席赋
5晏太尉西园贺雪歌6,其断章曰:/主人
与国共休戚,不惟喜乐将丰登。

须怜铁
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

0晏深不平
之,尝语人曰:/昔日韩愈亦能作诗词,每
赴裴度会,但云-园林穷胜事,钟鼓乐清
时.,却不曾如此作闹。

0
范文正公守边日,作5渔家傲6乐歌数阕,皆以/塞下秋来0为首句,颇述边镇
之劳苦。

欧阳公尝呼为/穷塞主之词0。

及王尚书素出守平凉,文忠亦作5渔家
傲6一词以送之,其断章曰:/战胜归来飞
捷奏,倾贺酒,玉阶遥献南山寿。

0顾谓王
曰:/此真元帅之事也0。

晏殊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认为/燕客0之时,只能歌舞升平、饮酒赏乐,而不能言/铁甲0、/边兵0等现实问题,即使用诗体表达也不行,更不用说主要写作于酒席筵宴间的词了。

欧阳修的观念要通脱,至少在饮酒赏玩时还想到了/铁甲0、/边兵0,而且能大胆地用诗体把它表达出来。

但他能以/诗0来反映边塞将卒之疾苦,却不同意用/词0来抒写同样的题材内容,他虽也写边塞词,却与其边塞诗的真挚深刻大异其趣,而滑入到歌颂祝愿的空洞无物的路子上,/这就说明了欧阳修心目中,-诗.、-词.是有着明确-分工.的0[4]。

这也正与罗泌5六一词跋6中说他于诗歌/吟咏之余,溢为歌词0相印证。

由此可见,晏殊欧阳修的词学价值观还囿於晚唐五代的藩篱,他们恪守着/词为艳科0、/词为诗余0、/诗庄词媚0的传统观念,仍把词看作是樽前花间酒酣耳热之际、一觞一咏之余的娱乐性创作的小道末技。

与他们的词学观相联系,晏殊欧阳修的词作风格也与南唐一脉相承。

晏殊的词集为5珠玉集6,存一卷,5全宋词6据陆贻典、黄仪、毛等校汲古阁本删补入录,收136首,以其他各本混收之32首入附录。

另孔凡礼5全宋词补辑6补3首。

王兆鹏、刘尊明曾撰文5历史的选择)))宋代词人历史地位的定量分析6(以下简称5定量分析6)[5],通过对宋代词人存词篇数、别集版本种数、历代词话中被品评的次数、本世纪被研究评论的论著篇(种)数、历代和当代词选入选词作篇数等六个方面进行数据统计,综合后排定名次,晏殊名列宋词人之第18位。

从研究情况看,历代词话品评他110多次,本世纪有关他的研论著作90多篇(种),历代词选选录其作品180余篇,是一位比较受关注的词人。

欧阳修作为北宋的文坛领袖,不仅诗文为一代宗师,词作造诣也非常高。

曾造5乐府雅词6云:/欧公一代儒宗,风流自命,词章幼眇,世所矜式。

0罗大经5鹤林玉露6也说:/欧阳公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5花间集6。

0他有词集三种即5六一词6一卷171首,5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6三卷194首和5醉翁琴趣外篇6六卷203首。

但三集互见者多,5全宋词6据吴昌绶5景刊宋元明本词6本5欧阳文忠公近体乐府6和5醉翁琴趣外篇6分别录入171首、66首,共237首。

5定量分析6表明其位列第6位,历代词话品评其258次,本世纪有关他的研究著作166篇(种),历代词选选入其作品330首,各项数据均名列宋代词人之前10位,可见其受重视的程度。

受传统词学观念的影响和支配,晏殊、欧阳修的作品多抒写男女恋慕、伤离念远之情及个人的闲适意绪,表现出与晚唐五代词人的诸多共同性。

试如: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

长恨离亭,泪滴青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
风急,淡月胧明。

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
一声。

)))晏殊5采桑子6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
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
晏殊5玉楼春#春恨6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
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
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欧
阳修5玉楼春6
画阁归来春又晚。

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

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
人见。

独倚栏干心绪乱。

芳草芊绵,
尚忆江南岸。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
梦空肠断。

)))欧阳修5蝶恋花6
这些作品用闲雅委婉的语言、迂徐舒缓的节奏,传达出悠长绵邈、真挚深沉的离愁别恨,正所谓/风流蕴藉,一时莫及,而温润秀结,亦无其比0(王灼5碧鸡漫志6)。

然而不管晚唐五代词风对晏殊、欧阳修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晏欧生存的时代和环境、他们个人遭遇、他们的审美观念和审美理想、他们的文化品格都决定着他们的词不可能是简单的回归和重复,而必然在继承中有发展、有超越。

这种发展与超越既有无意识的,也有有意识的;既表现在词学观念上,也表现在创作风格上。

晏殊少年得志,仕途畅达,一生优裕华贵,雍容安逸。

欧阳修经历虽较晏殊曲折,但也长期身居高位,不失富贵。

崇高的社会地位和闲适如意的生活培养了他们/闲雅而有情思0(5宋史#晏殊传6)的上层文人气质和审美情趣,因而他们摒弃浮艳和俚俗,倡导雍容华贵、典雅含蓄的审美意趣,将词引向/雅0的发展道路中。

其中尤以他们作品寄寓的对人生奥秘的思考、对生命和生活意义的感悟最为突出,这种思考和感悟得益于历史的积淀,也是词人自觉探讨的结果。

叶嘉莹早已指出,冯延巳身居南唐相位,自然而然地把他的学问、怀抱跟国家的种种关系结合起来了,不知不觉就把他心中的一种幽隐的情思流露在里边了:/他的词中,往往就正表现着他这一份彷徨迷乱、抑郁悲愤的心情,而且洋溢着寂寞的悲凉与执着的热情。

0[6]确实,冯词最突出的特征并不在于它们描绘了男女间的爱恋相思、离愁别恨,而是借助于这种形式抒写其身世之感。

冯延巳所面对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是不可扭转的衰世逆境,作为政治上和艺术上都极其敏感的词人身处繁乱危苦的境遇中,便积郁着/欲说还休0的苦衷。

因此在创作中,他就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内心的种种隐忧和危苦渲泄出来并上升为词作的基本主题,自然而然地在追怀旧欢往事和诉说新愁烦闷中吟唱,表露出他的痛苦挣扎和执着追求。

当然,这也不是其一己之情怀,而是代表了封建时代衰时末世中文人士大夫的普遍意绪,能引起读者深广的联想。

这也是他的词作与5花间集6作品最本质的区别。

因而王国维说他的词/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0(5人间词话6)。

以冯词为范式、直承冯延巳词风的晏殊、欧阳修当然深受这种创作倾向的影响。

不过,晏欧生活的时代和国家已非衰弱的南唐小朝廷可比,他们没有朝不保夕、内忧外患的挤兑。

因而,冯词是衰世的产物,晏欧是盛世之词人。

然而,盛世的词人们也必须面对大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客观规律,必须面对时光年华的流逝、美好事物的消融及宦海浮沉。

因此在诗酒享乐、感官欢悦的同时,他们也抒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0(晏殊5浣溪沙6)、/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无涯路0(晏殊5蝶恋花6)、/浮世欢歌真易失,宦途离合信难期,尊前莫惜醉如泥0(欧阳修5浣溪沙6)、/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0 (欧阳修5浪淘沙6)、/世路风波险,十年一别须臾。

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0(欧阳修5圣无忧6)等人生生活感慨,情感深沉,富有思致。

正如杨海明所言,他们在/圆满0中深感/不圆满0,敏感特质促使他们的作品抒发关于人生的喟叹之感,显现出不同凡俗的深思性。

[4]
当然,对人生的喟叹和思索早已在文人作品中出现。

5古诗十九首6中人生短暂、生命难再的伤感,曹操、曹植、阮藉、张若虚、陈子昂、李白等体认到的宇宙意识和永恒观念以及人生人类与自然永恒之间对立统一的关
系,到晏欧时代已经成为深厚的文化积淀,文人表现和抒写这种积淀下来的文化意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关键是用什么文体和能不能用词来表现、抒写。

晏欧虽然恪守/诗庄词媚0、/诗言志0、/词言情0的传统观念,然而在自觉不自觉中把/情0与/媚0的外延拓展了、内涵丰富了,使/情0不再局限于男女情事,而是广泛包含了朋友聚散之情、闲居清雅之趣、人生有限的遗憾、仕途坎坷的苦闷;/媚0也不再专指女性的妩媚,而是包含着悠长的情致、洒脱的抒写。

这样,他们的词也就在有意无意之间超出了/艳科0的范围(虽然远末超越),体现出文人士大夫情感的某些重要特征。

当然,他们对/情0与/媚0也仅仅是无意识中作了外延、内涵上的一些拓展与丰富,还不可能象苏辛那样大胆将/情0向/志0、/媚0向/庄0转化,因而不能说是词学观念和词作风格的大变、巨变,但应该承认它们在变、渐变、量变,因为它们已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词体的特质,使伶人乐工之词渐变为士大夫之词。

试想如果没有/对酒当歌莫沉吟,人生有限情无限0(晏殊5浣溪沙6)、/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0(欧阳修5玉楼春6)的理性思索,又怎么会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园缺0(苏轼5水调歌头6)、/一蓑烟雨任平生0、/也无风雨也无晴0(苏轼5定风波6)的哲理感发呢?闻一多曾经说过,5春江花月夜6乃是对六朝宫体诗、艳情诗的自赎[7]。

从屏去浮艳、情思深刻等多种意义上说,晏欧词都与5春江花月夜6有很大程度的共同,那么,我们是否也可说晏欧词是对花间词作了些自赎呢?
因此,从总体上说,晏殊、欧阳修对词体的发展贡献有二:一是将词导向/雅0的道路,开后世词/雅0化、崇/雅0之先声;二是在南唐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发词体抒怀述志的功能,真正完成伶工之词到士大夫之词的转变。

不过,二人在这二者之间是有不同侧重点的。

刘熙载5艺概#词概6说:/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修永叔得其深。

0俊显得华美典雅,深则情感深刻真挚。

因此晏殊的贡献是前者要大于后者,更多的是对前人的继承和总结;欧阳修的贡献则后者大于前者,更多的是对后人的启发,正所谓/疏隽开子瞻,深婉开少游0(冯煦5蒿庵论词#论欧阳修词6)。

形成上述不同的原因主要在于欧阳修以文坛领袖的身份参与词的创作虽恪守传统,但如前文所述,观念毕竟要比晏殊通脱豁达,而且欧阳修的人生与仕途经历也要比晏殊坎坷,更多地接受了不同文化层次和审美趣味的熏陶。

因此欧阳修敢于做多方面的探索,既以雅为主,又敢作俗艳的尝试,如5南歌子6;既有柔情婉约的作品,又有清旷疏宕的作品,如5朝中措6和咏西湖5采桑子6十三首;既向文人词学习又向民间作品吸取营养,如5生查子#元夕6、5长相思6等。

总之,晏殊欧阳修为宋词的发展作了良好的开端。

晏殊努力地匡正着词坛的风气,他摈弃花间词人的浓脂腻粉,倡导典雅高贵、雍容华美的美学风格,既端正了两宋词作的发展方向,同时也确立了他自己/倚声家初祖0的崇高地位。

踵晏殊之后的欧阳修虽然没有继续以文学改革家的勇气和风度进入词坛,没有像在诗文领域中一样倡导改革,但也作了多方面的尝试,初步形成了典雅与俗艳、柔婉与清旷并存的多种风格,从而/疏隽开子瞻,深婉开少游0,对词坛的下一代领导人产生了直接影响。

虽然他们还没有完全脱落前代词人之遗迹,但他们给词坛所带来的新气息使词这样一种新兴的文体逐渐得到文人的认可和接受,词的创造队伍不断壮大。

自此,词在不断变革和创新中逐渐走向繁荣兴旺。

稍后于晏欧的柳永进一步发展长调的体制,引入铺叙手法并以方言口语、俚言俗语入词,着重反映中下层市民的生活面貌和审美情趣,深受市民阶层的欢迎以至于/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0(叶梦得5避暑录话6卷下)。

至北宋中后期,苏轼大胆突破传统观念,视词
为新的抒情诗体,以词抒怀述志,/无事不可言,无意不可入0(刘熙载5艺概#词概6),确立豪放风格。

北宋后期,周邦彦继续深入拓展和丰富词的表现手法,规范词之韵律,形成典雅精丽的独特风格,成为后人学习的蓝本和范式。

宋词繁荣的历程就这样逐渐演绎开来。

参考文献:
[1]薛砺若.宋词通论.(第二编第二章)[M].上海书店影
印出版1985.6.
[2]唐宋词名家论稿#论冯延巳词[M].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7.7.
[3]程干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
版社,1991.2.
[4]杨海明.唐宋词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
12.
[5]王兆鹏,刘尊明.历史的选择)))宋代词人历史地位
的定量分析[J].文学遗产,1995,(4).
[6]叶嘉莹.迦陵论词丛稿#从3人间词话4看温韦冯李四
家词的风格[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11. [7]闻一多.宫体诗的自赎[A].闻一多全集[C].生活#读
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8.
责任编辑:郭贤逢
A Brief Comment on Yanshu and Ouyang Xiu.s Viewpoints of
Ci2Study and Writing Style
QIU Chang2yuan
(Depar tment o f Chinese La nguage,Ganna n Teachers.Co llege,Ganzhou341000,China)
Abstr act:As the ci writers of the first gener at ion in Norther n Song Dynasty,Yan Shu and Ouyang Xiu laid sol2 id foundat ion for the development and flour ishment of ci.And also,their viewpoints on ci and their writing st yle brougt great influence on the later world of ci wr iting.Although their writing didn.t get r id of flowery style and fo2 cused ci.s amusement and ent ertainment,they shew elegance and grace in stead of flowery ci wr iters.gaudiness. T herefore,ci was developed right and/Refined0ci was born.Especially,their understanding and comprehension on life made ci thoughtful and endowed ci with expression of ambitions.So,their writing should have shedded enlight2 ment on Su Shi.s writing style.
Key words:Yan Shu;Ouyang Xiu;ci viewpoints;writing style on 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