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识学的现代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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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学的现代诠释——评林国良《成唯识论直解》】
燧石
在中国佛教的诸多宗派门类之中,法相唯识学是保留印度传统最多而中国化最少的,其严密艰深却为人所共知。自玄奘东归弘扬光大,唯识曾盛极一时,门下济济,因其名相牵缠、陈义幽玄,非小器之能担当,大众之所摄受,以至三传智周以后即告传承不明。后世虽多有大德援唯识理以立自宗,而典籍佚失,义多支离,唯识学始终未能再成气候。至清末民初,随着经典从日本回传,有识之士以为国学中可与西学抗衡者而研究蔚然成风,却终因历史原因而衰落。由此看来,唯识堪称千古绝学。
玄奘在印度得《唯识三十论》十家译本,纂译为《成唯识论》,此论又是唯识学中之尤为难读者。传说清末状元夏同和,初读《成唯识论》,仿佛于月下睹花,再读窥基之《述记》,如堕五里雾中,乃叹唯识之学,若不专治,难窥门径。古时状元尚且如此,对于存在文化断层的现代人,其难度自不待言。以至于虽然唯识学是佛学研究中一个不可回避的领域,国内这方面的研究却还没有开展起来,著作是少之又少,反而日本学者已经走在了我们前面。林国良先生的《成唯识论直解》一书,可算是在此领域迈出了积极的一步。
《直解》的前言分四部分,分别介绍了《成唯识论》的学派源流、传统学术范畴、现代学术解析以及唯识学的历史和现状。在正文部分,作者没有按原论的十卷分章,而是根据论述的内容分为“论破我执与法执”、“论第八识”、“论第七识”、“论前六识”、“论一切唯识”、“论修行证果”六章。章下分节,节下又分点,都列上小标题以理顺其理论层次。在体例上,先引述原论,而后白话今译,再为重点、难点名相作注释,最后对义理进行评析。在附录部分,作者附上了《百法名门论》直解与《唯识三十颂》直解。
应该说,《成唯识论直解》不是一本泛泛的古籍注解,对于《成唯识论》所代表的印度护法一系的唯识今学,作者在理论体系的构建和名相概念的把握上,都有独到的见解,而其体例与结构安排及其校注之严谨,又使得该书既适于初机入门而富于可读性,又具备学术参考价值。
首先,对于《成唯识论》的理论逻辑体系,作者是相当融会贯通的。单就目录中的章节与标题来说,就是一个层次条理分明的科判。值得一提的是,在前言中“《成唯识论》的现代学术解析”一节里,作者引入了西方哲学的框架,从本体论、认识论、宇宙观、物质观、人性论和心理学等六个角度对唯识学进行分析,对于唯识义海,作者能够做到沉进去,跳出来,深研其理而不拘其言,这是需要一番辛苦的,也足见作者功力。诚然,西方哲学的范畴并不等于一切学术的规范,这种途径是否合适还有争论,有时这种比附会很牵强。比如作者提出“第八识是一切事物的真正本体”(第9页),这可能是受《八识规矩颂》“去后来先做主公”的影响,但唯识学中的“第八识”与西方哲学所谓的“本体”,意义差别是比较大的。“第八识”是有观待和生灭的,而且它不摄无为法,与一切现行的存在并无当体关系。因而,佛教的思想体系很难用西方的“本体论”与“存在”等概念体系来理解和表述,如果一定要表述的话,那么第一步要对这些概念重新定义,这又成多此一举了。但是,作者的这种开放的思维与积极的尝试我想是值得大加肯定的。而且,应该看到,《直解》所设想的读者群是具有现代知识背景的青年,这也许是一种悲哀——他们对于西方哲学的思维论证体系反而是比较熟悉的。所以,这种尝试是有其现实意义的,可能恰恰是本书的闪光之处。
其次,作者在对唯识学传统名相术语的解释中,引入了许多现代词汇,这对于有心了解唯识学却被其“钩锁连环”的名相挡在门外的人,可以说是值得欢欣鼓舞的。比如把“境”解释为“感觉对象”,把“根”解释为“感觉机制”,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没有把“根”简单地说成器官,我想此中是有深义的。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如“作意、受、想、思”等遍行心所,解释为“注意、感受、概念、意志”,其中“受、想、思与六识结合”又对应近代心理学的“情、知、意”。对于第八识的特性“不可知执受处了”,说为“具有超经验的性质”。不定心所的“寻”和“伺”,则解释为“判断”和“推理”。以现代词汇表达唯识学概念与义理,这并非一件易事,个中苦乐,我想只有治唯识者知之。当然,有些术语的对应并非十分恰当,如“善、恶、无记”三性解释为“伦理属性”,“伦理”一词盖出于儒家,其判断标准不同于佛家,传入之初儒家就曾批判佛教不合人伦。但我想此处作者的主要意图还是导人生解,而并非对名相作严格的学术阐释,所以我的这种挑法有点类于吹毛求疵。唯识学是一个以概念理解为单位的理论系统,作者已经在现代诠释这条道路上迈出来积极的一步,然而,牵一发动全身,对于一个词微细的不同理解,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的理论系统,同时,唯识学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尚分古义与今义,就本论来说则有十家注释。因此,唯识学研究的开展,须对名相系统地、历史地进行梳理,而如果期望绝学复苏,法脉再续,可能还要在准确把握的基础上适当采用新译,这一宏伟工程只有他日待因缘了。
最后,还须提一下《直解》的校注情况以及体例与结构安排,这反映了作者的硬功。该书参考窥基《成唯识论述记》和智旭《成唯识论观心法要》,以公认准确性较高的《藏要》本为底本进行校勘,还是发现了《藏要》的少量错误。在体例与结构安排上,引述原论之后,作者的今译部分力求忠实于原文而又浅白通顺,其名相注解与校注说明则安排在注释部分,而对于该段文字前后联系及其理论意义的展开则另作评析。今译、注释与评析三部分都是紧扣原论,使得整体篇幅很精简。书后又附《百法名门论》直解与《唯识三十颂》直解。这些匠心安排与严谨治学,使得《直解》既适合初学入手,又具备一定的学术参考价值。
总的来说,在国内目前唯识学研究的状况下,作者不但能够注解这样一部洋洋大论,还能贯中西,通古今,走出自己的道路,阐发独到的见解,这是十分可贵的。唯识学是佛学中的硬道理,现代研究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直解》的出版是一个助缘,无论教界还是学界,对唯识学的重视和研究的深入广泛开展,对于佛教都有重要意义,这也是我们的共同期望。
(注:《成唯识论直解》,64万字,林国良撰,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