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名家:张承志
张承志_鲁迅之后的一位作家
我身上的某种气质让我难以融入这个时代、这座城市,难以融入势利的文人学士们中间去。
一九八九年我进入北京大学这座“最高学府”的时候,有人说我是一个天生的“解构”主义者。
理解张承志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尴尬的难题。
多少年来,我一直抗拒着他,始终回避着他。
在张承志极力要成为一个强者的时候,我一直在追求成为一个“弱者”。
也有人读出了我的文字中间迥异于张承志的“不屈不挠的反讽”。
二○○五年,当我突然面对可怕的处境,面对知识、道德和智慧的破产,身体和精神彻底崩溃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一直在回避和拒绝的,实际上是与我自己相关的某些元素。
在许多年以后,我终于开始正视张承志开辟的文学道路。
张承志和鲁迅是二十世纪两位交相辉映的文学大师和“真的勇士”,不仅在对待文学的态度上,而且在社会时代的处境上,他们两人都极为相似。
更重要的是,他们最终同样因为“直面惨淡的人生”而放弃了虚构性的文学创作。
张承志是新时期文学中性格最鲜明、立场最坚定、风格最极端的作家。
他既不断地寻求突破,又始终坚定不移。
他在《语言憧憬》中说:“我是一位从未向潮流投降的作家。
我是一名至多两年就超越一次自己的作家。
我是一名无法克制自己渴求创造的血性的作家。
”张承志在《生命如流》中曾经自述:“别人创造的是一些作品,我创造的是一个作家。
”张承志构成了新时期文学中一个巨大的存在,他以一个人平衡了整个时代。
我们谁都不会想到张承志是一位北京作家。
老舍曾经说,“北平除了风,没有硬东西”。
北京接受一切。
张承志却与他生长的这座城市以及当代文坛构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对这座一代又一代被征服和“耍贫嘴”的城市没有丝毫的亲近和好感。
从一九七八年发表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一开始,张承志便以一种强烈的理想精神鲜明地区别于当时“伤痕文学”的时尚。
王蒙称他是“最后一个理想主义者”。
王安忆在《孤旅的形式》中指出,张承志的写作是表达心灵,草原上的黑骏马,蒙古额吉,北方河流,金牧场,疲惫的摇滚歌手,哲合忍耶,都是他心灵的替代物。
张承志关于鲁迅和_史记_的读书札记_程光炜
丁晓原(常熟理工学院教授):今天下午我们安排了“东吴讲堂”第三十五讲。
“东吴讲堂”是一个名人的讲堂,它是一棵小的禾苗,但是现在一点一点,一个月一个月地长大了。
长得有点看得见,摸得着了。
培育它的是很多名家。
今天我们非常高兴地邀请到中国人民大学程光炜教授,著名的学者,著名的批评家。
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程老师的到来。
学文学的人,特别学现当代文学的人,对程老师的名字不应该是陌生的。
他在当代文学的批评、当代文学的研究方面,跟他的名字一样,他名字叫光炜,炜是光明的、光辉的意思。
程老师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现当代文学专业学科的带头人,文艺思潮研究所的所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的理事,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的主编。
程老师老早就读博士了,在武汉大学师从陆耀东先生。
毕业后到中国人民大学工作。
一九八三年到一九九八年,差不多十五年,是一段人生中非常美好的年华,程老师主要从事当代诗歌批评和诗歌史的研究,曾经是八十年代先锋诗歌的主要批评家。
一九九八年以后,到现在也是十五年,他的研究领域大大地拓展了,转向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当代文化、重要的小说家以及文学史问题的研究,特别是对“重返八十年代”作了大量深入的研究,通过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文学、文化的再讨论,清理文学史上已有的重要的问题,具有很大的影响。
主要著作有《艾青传》、《中国当代诗歌史》、《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文学讲稿》、《八十年代作为方法》、《中国现代文学史》等。
今天程老师讲演的题目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既有宽度、关联度,更有深度。
我想我的闲话少说一些,下面我们再一次以掌声欢迎程老师给大家作学术报告,大家欢迎。
常熟距鲁迅老家绍兴不远,这里风俗文化与那里相似之处很多。
来常熟谈张承志读鲁迅的札记,别有风味。
我这个题目,主要想谈的是:当代小说家的读书,对他性格、写作和文章的风格有直接、间接的影响。
他们的读书,有时候是在开始创作前,有时候是在其文学世界形成的过程中,存在不同的时间节点。
张承志:凝固火焰
张承志:凝固火焰导语:张承志:凝固火焰走出来几个小时以后,我开始后悔没有听从里铁甫的劝告。
说是劝告,其实只是一个威吓的眼神和一个词:kun。
里铁甫夸张地眨着眼皮,满眼都是恐怖。
他翘起那个粗硬的大下巴来,让整个脸膛都浴进白熔的毒日光里。
感谢主,我幸好知道这个词,kun是太阳。
我也抬起下巴,试着朝上瞟去,额间和脸颊立即淹进一片火烫的灼烤中。
我当然知道kun是太阳,一个人哪怕只学了三天维语也知道这个词的。
可是我觉得茫然,尽管满天都飘洒般密布着那灼烙般烤人的光线。
那光芒如水如银,在天穹间流溢着逼近,从里铁甫的小庄院里出来时,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kun的厉害。
路左一字排开默默的火焰山。
我们的毛驴车微微颤着,匀匀地响着一个寂寞的节奏。
维吾尔人在车前斜斜立起两根交叉的木棍,使车子显得重心均衡。
我微微感到有一点对里铁甫的歉意;此刻他不再劝我了。
他的眉宇间流露着一丝忧郁。
他有时轻轻抚摸着青驴子一耸一耸的尾巴,脸庞总是在一动之间就倏然变换明暗,阳光照耀的颧骨下巴,还是那么沉默着,硬硬地前伸成一个铲形。
我猜这下巴后面的喉咙里可能也有不少生动的话,可是没有希望,我不懂维语,他不懂汉语,天上有一派刺人肌脉般灼烧着的毒花花的日光,地上是一条蜿蜒不语的鲜红得眩目的火焰山。
我每分钟都想捧起那只水壶,咚咚地把凉水灌满肚皮里面那些焦干的肠子。
我觉得驴车在颤簸的时候,那些肠子像些干芦草一般叭叭地裂响,毒日头仿佛刺着它们,要快快地把它们全烤干烤碎掉。
可是里铁甫瞧也不瞧那两只水壶,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渴,还是在默默地忍着干渴。
我们已经在火焰山里转了两天了。
天气实在太热了。
我发现理解吐鲁番盆地好像用不着读那么多书,只要在这片土地上曝烤几天就够了。
可是我已经决心走遍火焰山里的几条山沟,因为它们实在是大名鼎鼎。
我找到里铁甫的时候依靠了翻译,所以我一路上总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里铁甫当时肯定全听懂了,他明白我要干的事。
可是我不懂维语,他不懂汉语。
我们俩在赶着毛驴车走进干裂得沟壑密布的火焰山以后,就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浅谈张承志前期小说特色
浅谈张承志前期小说特色【摘要】张承志是中国当代作家,其前期小说具有独特的特色。
在本文中,我们将探讨张承志前期小说的题材特色、人物特色、叙事特色、语言风格特色和艺术手法特色。
这些特色体现了张承志在小说创作中的独特风格和深刻思想。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影响和价值也将在结论部分进行探讨,同时还将分析其创作亮点。
通过对这些内容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张承志前期小说的独特之处,以及对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张承志前期小说、背景、意义、题材特色、人物特色、叙事特色、语言风格特色、艺术手法特色、影响、价值、创作亮点。
1. 引言1.1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背景张承志是一位著名的中国作家,其前期小说的背景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
在那个时代,中国正处于动荡不安的时期,社会风气开放,文学创作呈现多元化的趋势。
张承志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受到了当时文学思潮的影响,开始探索自己的文学创作道路。
张承志所处的社会背景也为他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让他能够深入挖掘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矛盾,从而创作出具有时代特色和社会关怀的小说作品。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背景既包括了他个人成长经历的影响,也融入了当时社会发展的脉络,使得他的作品在文学史上独具特色。
.1.2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意义张承志前期小说的意义在于,通过对社会现实的深入观察和表达,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和社会生活的种种问题。
这些小说通过对现实生活中各种不平等、不公正现象的描述,引发了读者对社会现实的思考和关注,促使人们反思和探讨人类存在的种种困境和问题。
张承志前期小说所呈现的人物形象多样丰富,他们不仅是个体的形象,更是一种对社会整体的观照和抨击。
正是这些细腻而深刻的人物形象,使得张承志前期小说在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力。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叙事风格独特,其多样化和丰富性为读者提供了不同的审美体验,并且深刻揭示了社会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和人性的复杂性。
张承志前期小说的语言风格和艺术手法也都具有独特性,这使得这些作品在文学领域中得到了广泛赞誉和认可,成为了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珍品。
第八章第六节:张承志韩少功莫言
二,张承志主要作品简介
小说集:《老桥》《北方的河》《错开的花》 《奔驰的美神》《神示的诗篇》等 散文集:《绿风土》《荒芜英雄路》《清洁的精 神》《牧人笔记》《鞍与笔》等。 长篇小说:《金牧场》《心灵史》等。 小说《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黑骏马》《北方 的河》分别获得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 1982年、1984年的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张承志的新作
张承志花了六个月 游历西班牙和摩洛哥, 写成了这部情感浸透 的笔记。文字犀利深 刻,思想的激烈表达, 处处显露出“张承志 式”的批判的立场与 锋芒。
《聋子的耳朵》
“或者是因为有一种认为大 街上匪患滚滚的心理,所 以本来是流水茶饭,我却 敏感而警觉,好像随时准 备拔出匕首,刺入无影之 中的敌腹。在一个失聪的 年代,一切判断的根据, 只是‘内在的听力’。也 就是说,拒绝强制灌输塞 入耳朵的喧嚣声响,用人 的另一种本能,去听取茫 茫沉默中的哑语本音。”
一张承志生平简介张承志生于1948年回族人籍贯山东1967年毕业于北京清华附中1968到内蒙古草原插队1972年入北京大学历史系学习1975年毕业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1978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专攻北方民族史及蒙古史专业1981年毕业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工作
第八章 80年代小说
第六节 张承志 莫言 韩少功
《心灵史》的希望
“中国的回民是被中国文化养育的最贫 穷的儿子,他们所代表的是一种信仰的中 国人,他们用自己的牺牲为代价,贡献了 新鲜的血液。只要这种信仰精神坚持于国 民,迟早会以某种形式使中国文明丰富; 只要十亿汉族有理想主义和信仰精神,回 民就会获得被理解的可能。”
四,张承志小说的艺术特征。
张承志小说的诗化特征。
“种的退化”
韩少功与张承志的散文比较
精神拾荒与寻根文化——韩少功与张承志的散文比较精神拾荒一、散文,关于人的本然、人的生存的可能性的言说。
人的本然与可能性的最佳融合表现为理想文化人格。
韩少功,以其智慧与思辨,给他的散文带来了独特而深刻的见解,以感悟的方式呈现的带有审美色彩的判断力,以及对于人事物的穿透才能。
他在文字中培养自己的灵魂,重建自控、自净、自救、自强理想人格的尝试和努力。
从而,形成了韩式散文的理想文化人格——精神重建。
“大体上,散文是我的思考,是理性的认识活动。
”①由此看见,韩少功的散文不是简单的生活随笔,但又是基于生活的启示。
他善于思考,常常将自己的思想渗透在文字之中,读其文章似乎是借助一双眼睛,一双能够透过文字表层,直指背后隐藏的黑暗面。
例如,在《灵魂的声音》中,他揭示出当今文坛的“无魂”状态;而《夜行者梦语》则对“后现代”做了准确的剖析和批判;又或者是《性而上的迷失》,尖锐的剖析了当代人在性问题上的种种迷误。
这样一种理性的眼光,只有以一个近乎“局外人”的姿态,才能够做到冷静地注视着身边发生的一切,而后用犀利明快、幽默调侃的文字进行阐述。
然而,面对着发掘出的问题的本质,他并不是无思想的放之任之,而是选择了一种精神方向,选择了一种生存方式和态度,以自由自在的心态,看似漫不经心的淡化笔墨,此外再加上智慧的中和,恰如其分的幽默调侃来表现严肃的主题,传达出自己的选择。
“……后来写着写着,就会有许多问题促发你去思考,而且小说有许多边角余料用不上去的,就写一些散文,而散文就需要一些思想去组织它,去保护它,这就需要思想。
”②他的启示充满着朋友式的微笑。
便是他“以出世之虚心做入世之实事”的散文写作态度。
作为一个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作家,他以宽容之心来看待一切丑恶和苦难。
心智的高远与处世的随和结合得十分自然。
这样的性情,融入文字之中,便显出了机智、冷静、客观、节制,既超越了单纯的感情层面,而又保留着适度的情感介入,浑然一体。
另一方面,他甘于宁静,甘于淡泊,重视“内美”的自我修养,对佛学的研究,使他有了平易近人、真诚宽怀、超然豁达的品格;而他作品中超越有限现实环境的视野,那种自然的挥洒、无拘无束,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别致写法,正是他超凡脱俗的人生修炼的结果。
大学语文《张承志》介绍
语言优美、流利,通篇就是一首抒情诗,作 者用形象化的语言,向我们展示了雄浑、壮 阔、绚丽的“北方的河
王蒙:痛苦的张承志(节录)
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执着的精神追求者、 一个精神领域的苦行僧、跋涉者,一个由于 渴望得太多而痛感着精神匮乏的,严肃到了 特立独行、与俗鲜谐地步的作家。 ……. 他的 读者越来越不那么多,但影响却不可低估。
不过这种疏离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他是 一个决不妥协的人。
序言里面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非常激昂,它说: “我渐渐感到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一种战士或男子 汉的渴望的皈依,渴望被征服,渴望巨大的收容的 感情。”接下来还有一句话,说:“我一直在徘徊, 想寻找一个合我心意的地方,但是最终还是选中了 西海固,给自己一个证实。”第二,序言还证实了 我对作品的一个结论,就是关于《心灵史》这本书 所构造的心灵世界的一个特征,这特征是怎么样的 呢?它说:“我听着他们的故事,听着一个中国人 怎么为着一份心灵的纯洁,居然敢在2百年的光阴 里牺牲至少50万人的动人故事。在以苟存为本色的 中国人中,我居然闯进了一个牺牲者的集团。”
张承志
《黑骏马》以辽阔壮美的大草原为背景,以 一首古老的民歌《黑骏马》为主线,描写了 蒙古族青年白音宝力格的成长历程,描写了 他和索米娅的爱情悲剧。小说以舒缓的节奏, 优美的笔法,再现了草原民族的风俗人情
《黑骏马》是张承志的代表作品之一。小说以男主人公白音 宝力格重回故土追忆往事的叙事方式详略得当地再现了白音 宝力格和索米娅从十三岁开始一直到现在(指小说中的故事 结束时间)十四年间的情感纠葛和心灵救赎的故事。作者巧 妙地把草原古歌《钢嘎·哈拉》和承担教育后代、文化传递 的奶奶作为重要意象融入小说,从而使小说中的人物索米娅、 白音宝力格等人打上了深深的草原文明的烙印。同时,作者 又在叙事上安排白音宝力格去城市接受现代教育,让他接受 了现代文明的洗礼,并使他成为现代文明的一个代表符号。 草原文明和现代文明自然有和谐相处的地方,但是在小说中 体现的更多是碰撞和冲突。
张承志
张承志既崇服母性的崇高与神圣,却又感 到那其中的一味容忍、一味忍耐的麻木让 他不快(在他的小说中反复出现草原女性 对被侮辱的宽容)。所以,他必须又亲近 母性又疏离母性,……母性的牺牲让他强 壮,他又在女性送别的眼光中踏上浪游的 历程。 《中国新时期小说主潮(上卷)》 许志英、丁帆主编 人民文学出 版社
版社
《二十八年的额吉》 载《一册山河》,作家出
家园是生存的根,有关寻觅家园的 故事是探讨生存意义的永久话题。《黑 骏马》(1982)正是这类小说的杰作, 它获得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 奖,根据原作改编的同名电影(1995) 曾获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大奖。
《黑骏马》是一篇写得十 分抒情的小说,表达了作 者对青春、理想的缅怀, 在主题表达和叙述模式上 都体现了典型的张承志风 格。小说叙述了主人公白 音宝力格骑着黑骏马寻找 昔日恋人索米娅的故事, 这是典型的张承志式的英 雄孤旅寻找梦想的叙述模 式。
这样的语言渗透了张承志独有的阳刚之气和 强力意志,与他的小说的理想主义气质非常和谐。
中篇小说《黑骏马》……把乌珠 穆沁蒙古草原的历史社会与现代社会 联结起来,它反映了草原古老生活方 式向现代文明演化的时代内容。
《中国当代文学概观》 张钟等编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黑骏马》仍然是一支草原母亲的颂歌,但 这个草原母亲并不是被想象成属于我和我属 于的存在,她遵循草原自身的方式,她具有 令人震惊的美,但并不合乎主体的母子关系 的想象。主体须忍受着失落和悲伤,忍受着 无法归属的痛苦,继续爱这个母亲。……他 更愿意强调草原母亲给主体带来的新生,以 此来维护知青生涯的伟大意义。 薛毅《张承志论》,《中国作家面面观》
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
张承志散文精选三篇
张承志散文精选三篇张承志,1972年,他进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学习。
毕业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组工作。
下面是店铺给大家精选的张承志散文三篇,供大家欣赏。
张承志散文精选一:潮颂午夜将临的宁寂中,有时独坐着凝望漆黑的窗,眼中会渐渐幻视。
那时心境会潜入一片丰富的暗晕,漆黑演化出世界般重重叠叠的潮,使人的心醒悟般静了。
像病愈般喜悦地独自凝视着,小心不让那黑暗的热息触着。
我悄悄在一瞬告诫自己,不要徒劳,不要强求今夜。
像大堤拦住了一湾涌浪般静静消磨这良辰。
我偶尔想到大西北那片冬景色,又倏地联想到正在汗乌拉残破的饲料基地打发晚年的几位老人。
我又赶快屏息专注,我不愿让满架的书和满心的火又扰乱了这样的夜。
切成规矩的一方黑夜终于微笑了,深沉无限地迎着我徐徐泛来。
我知道我已经有过几次这样,静夜中独自对着一面广袤的潮。
今夜才明白了那几次也是濒临转机,也是日复一日地感到前路被黑暗浓浓地缠绕吞没,也是如同心病发作后挣扎了不知多少日子。
而就在吃惊地眼睁睁望着那浓暗时,就在这种不知觉的正面对峙中,我看见过今夜这样的潮。
冬夜温柔,夏夜清凉,那潮不可思议地涌来眼底。
淹没视野,浸遍身心,刚强和暴烈被劝止了,狂热和义愤被销蚀了。
我回味着生命中和这黑暗大潮的几次遭逢,心中堵塞着无言的感慨。
这其实不该说破,我心里暗暗自语着。
但今夜使我激动。
这不仅仅是与大自然;虽然汗乌拉襟麓,波马黄昏,金积堡冬日的荒野,--都在我的脑际制造了一片那么雄大的自然,它们都是自然界的一些非凡地点;然而今夜的自然虚渺而无形,这使我企图用回忆塑造它。
我深知这需要神力,我缺乏表达的能力,我迟疑提笔时只是知道:那一切决不是平常的。
在草地插队的时候,有一年驻营在南缘临近乃林高壁的什么地方。
我只记得尽管我很少回头,但我的后脑总是隐隐感到背后汗乌拉雄峰的逼来般的巨大沉重。
那一年季节不显,我忘了劳动种类也忘了骑的是骆驼还是马。
那是一个身心麻木得宁静的年头,那时沉硬的劳动一天接一天地石碌碡般碾着自己。
激愤的石头——评张承志散文集《谁是胜者》
总 第 15期 9
照绸 觞 三
T E SL O D H IK R A 文学与 语言 I
激愤的文集 《 谁是胜者 》
杨 建 军
( 兰州 大学 文 学院 , 肃 兰 州 7 0 2 ) 甘 300
[ 要】 摘 张承 志的散 文 集《 是胜 者》 展 示 了他勇 于捍 卫人 类正 义 的热 诚和 敢 于冷 静 自我 审视 的真 挚 。同 时 , 唤雄 强 谁 , 呼
中国 人 的 文化 心 理 中具 有 “ 而 不 伤 , 而 不 怒 ” 哀 怨 的
劣性 积 淀 , 代 又滋 生 出 了麻木 的 “ 客 ” 根 。因此 , 近 看 劣 当 不义 的战火 在 地球 的另 一端 燃起 时 .一 些 中 国作 家很 自 然就 选 择 了沉 默 。而所 谓 文 明世界 的人 们 , 在握 着 自己 也 的经 济 、 治 算盘 , 政 肮脏 地 看 杀 。 战争 用 幽蓝 的火 焰 照见 了人 类 自身 的 丑恶 。 “ 战争 的灰 烬 , 看不 到 边 际 的废墟 那 的灰 烬 怎能不 敲 打作 家 的心房 呢 ?一个 正 直的 作家 , 能 怎 不反 对那 些妄 图让人 类 自身毁 灭 的人 呢 ?” 承 志的文 章 张 里 涌流 的正是 一 个正 直作 家 为人类 的大悲 悯 。 虽然 , 在无 情 的 历史 面 前 , 家 即使用 自己的鲜 血 书 作 写也 无 法 阻止 悲剧 的 发生 ,但 正如 饱 受 战争 凌辱 的 巴勒 斯 坦 土地 上 的 诗 人 马赫 穆 特 ・ 达尔 维 什 所 说 : 历 史 既 不 “
为人 类 正 义 呐 喊 实 质 上 与 召 唤 雄 强人 格 密 切 相 关 。
有 了雄 强人 格 才会 敢 于 为人 类 正 义 呐喊 ,才 会 敢 于挺 身 反抗 世 间 的不义 。这 也 正是 张承 志散 文能 在 9 0年 代学 者
张承志作品中意象传达的精神内涵
035张承志作品中意象传达的精神内涵许敬文胡应麟《诗薮》中说:“古诗之妙,专求意象。
”“意象即意与象,是指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的有机统一。
”意象一词,作为一个美学概念的提出始于梁代刘勰的《文心雕龙·神思篇》。
1967年,张承志到内蒙古乌珠穆沁插队当知青,职业是一名牧民,他的创作情感和创作风格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四年知青生涯影响,不但丰富了他的人生经历,更为其创作做了积累,青春的记忆沉淀在作家的脑海里。
时光荏苒,多少年后,张承志喃喃:“我们和我们的民族一起,背负着沉重的遗产和包袱前进,若否认它们就等于否认青春、岁月和我们自己。
”这句话,是最真实的表白。
由此可以一窥,那段在大草原上的生活经历至关重要,在张承志的心里也留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个人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将融入生命之中,甚至终有一天,痛苦也会显现出积极的一面。
所以张承志在小说中使用的意象是他所特有的,具象的事物很好地诠释与表达了抽象的情感。
草原、天山、黄土高坡,牛、马、狗等,从这些意象中就能体悟到作家渗透在其中的深厚感情。
基于张承志小说中动物意象的运用以及意象内蕴的丰富性,笔者对张承志小说中出现的动物意象以及近年来的研究者发表的文章做基本的梳理(见表1)。
表1 张承志小说中的动物意象动物意象研究文章时间作者作用马《奔驰的美神:论张承志草原书写中的骏马形象》2020祁泽宇美与力量的结合见证苦难,象征文明《论张承志小说中的动物意象》2019刘吉怀狗《论张承志小说中的动物意象》2019刘吉怀灵魂伴侣,支撑前行羊《论张承志小说中的动物意象》2019刘吉怀寄托信仰,象征宗教牛无一、动物意象传达的精神其实张承志的笔下就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动物世界,刘吉怀在《论张承志小说中的动物意象》中写着:“他笔下的骏马是坐骑,青春的见证;狗是忠诚的伴侣,前行的支撑;羊是宗教的寄托,神圣的象征。
”由此可见,张承志作品中最重要的三个意象就是骏马、羊和狗。
本文针对其中两个意象着重补充和细化,也增加了一个非主流研究的意象——牛。
张承志《生如直木》阅读理解
张承志《生如直木》阅读理解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生如直木张承志去年在南方,终于见识了从小听说的滕王阁。
那天一同登阁的朋友中,有老书家某先生。
眼望秋水长天,大家心情舒畅,我随口向老先生求教,从纸到墨,听他讲文房四宝的奥妙。
滕王阁已翻盖一新,阁中层层店铺林立。
看见摆的镇纸光色新鲜,盘算是否也买一对。
如今作家少文,个个的字都如鸡飞狗趴。
我也一样,偶尔写字,怨笔赖墨,而且只有一把英吉沙匕首压纸。
足踏着滕王阁的地板,心里寻思,这镇纸只卖十多块,不能说好,但是有落霞孤鹜的字儿,带回一对也算个纪念。
老先生却摇头,以为粗磁生铜,不值一顾。
他说江西书家的案上,没有这种次货,也不使菜刀压纸。
镇纸多用檀木自制。
我说我的字哪里要什么镇纸,砖头石头,有一块足矣。
老先生沉吟半晌,说,我给你做一对吧。
囊匣装着的镇纸被捎来北京时,我正在读一个小说。
急忙掀开囊匣盖子,只见一双白润的檀木,静静躺在紫红的绒布里。
真是性灵南国,书法家还做细木工!抚着满掌光洁,脑中现出柔润檀木划过宣纸的感觉。
怀着一丝谢意,握着镇纸继续读。
小说的主人公,将面临他第二次的被捕。
小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写的,历历细微的,满篇都是他在“四人帮”时的苦难遭遇。
我用白檀木唰地一划,翻过下一页。
这篇小说,其实是因了我的怂恿,朋友才勉强写了出来。
他是个内向的家伙,文字轻描淡写,但骨子透出凄凉和压力,使我们都敏感了,读着我想。
檀木握久了以后,光滑中沁出了一种冰凉。
我想快些翻完这篇小说,好给江西的老前辈回信。
可是故事却正在有趣处,不由我不先读完。
警察监视他的房东,审讯他的女友,他把头上的一张大网,写得纲举目张。
一瞬间我意识到手中的镇纸。
掂了一掂,觉得挺沉。
确实,檀木决非杨柳杂属,不显形骸,不露纹理。
这么一想再掂掂手里小说,突然感觉我辈的感情娇嫩。
不是么,以前我的那些劳什子,不更是又嫩又酸么。
丢开小说,摩挲着檀木镇纸,心里不禁佩服。
世间最不外露的,怕就是这光洁之物了。
其实当初斧子劈锛子凿,它的内里该都是坑疤。
张承志散文推荐三篇
张承志散⽂推荐三篇 张承志,1967年北京清华⼤学附中⾼中毕业,后赴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道特诺尔公社插队,在草原上当了4年牧民。
下⾯是店铺给⼤家推荐的张承志散⽂三篇,供⼤家欣赏。
张承志散⽂推荐⼀:圣⼭ 离开民族研究所时,只⽤⼀个多⼩时就办完了⼀切离所⼿续。
感叹过⼀瞬,觉得毕竟是求学钻研九年的旧地,⼈的缘分薄时也真是太薄了。
⾛下⼤门台阶时突然怅惘了⼀会⼉:我的⼀躯⾊彩变啦,⽽且这么简单。
有什么未清的事么,踌躇着停了⼀下,突然觉得不该还那本书。
那是⼀本中亚探险史,遍记了⼗九世纪末以来踏查中亚的那些奇⼈事迹。
然⽽使我怅怅然的不在那些艰苦⼤业,⽽是书中的⼀帧插页照⽚。
我恨我记不起那座⼭的名字,也记不清它究竟是坐落在巴基斯坦还是阿富汗了!只记得它的⽅位,仿佛当年夜⾥捧读时,我曾幻梦般感到:应当登上天⼭西部的某⼀座主峰来眺望它;⽽且若想看得真切⽽激动,⾮要经特克斯溯⽔⽽上,绕过⽞奘西⾏的经路--⽊素尔冰岭关隘,从清朝卡伦(哨所)的波马边界攀援,紧贴着苏联国⼟靠近雪线,最后--在伟⼤的汗腾格⾥冰峰之巅眺望它才⾏。
上述路线不是遛半个⽉新疆就⽣虱⼦般⽣⼀沓⼦散⽂的骚墨客懂得的。
⽽那座⼭,它只有在如上的汗腾格⾥顶峰才能呈⽰神姿。
特克斯上游清冽的风刺着肌肤。
那⼀年我进了有温泉的⼭⼝,想努⼒靠近汗腾格⾥--但是没有成功。
⼭太陡了,后来⾛在⼀⾯镜⾯般光滑的、鹅绿⾊的⼭坡上时,骑在马上觉得⼈马都在悬崖边棱上⾛钢丝。
不仅骑坐的俯仰散漫,当时恐惧得连⽓都屏住了。
后来不敢控马,把命交给马⼉。
仗了它⼀步步⾛完坡脊,后来才勉强下了⼭--⽽我还是正经的蒙古草地骑⼿出⾝。
我没能看见那⼭。
不先登上汗腾格⾥,是⽆法瞻仰那座被整个中亚崇拜的神⼭的。
⽽我知道了,连汗腾格⾥都是绝顶。
⼗九世纪的探险⼤师们却不知在哪⼉⽀上了相机,拍摄下如此⼀帧它的神异影像。
这张照⽚,不,这座⼭是⼀座只需⼈对它的⿊⽩照⽚望⼀眼就终⾝崇拜终⽣爱慕的,不可思议的⾼清神圣的极限。
人物评析之张承志
张承志记在中国新时期文学史中,张承志无疑极鲜明地扮演了属于自己的角色。
在十多年的潮涨潮落中,他是少数始终坚持自己鲜明个性的小说家之一。
个性,意味着他的作品完全是他赤裸裸情感的燃烧;意味着他的语言,完全是他对自己理想的赤诚膜拜;意味着他的艺术,完全是对自身及真实处境的真挚内省。
当然,也意味着极端的偏激。
在张承志与他的作品之间,没有一个叙述者。
读张承志的小说,令人想起很稠很稠,半凝固的,鼓着暗红色气泡,一堆一堆向前涌动的岩浆;想起夏日裹挟着泥沙,焦躁地反复鼓荡着漩涡的浑浊的河水。
没有一泻千里的奔腾,只有沉重的郁结的涌动。
张承志小说的基调,是一种介于暗黄与酱红之间的颜色。
没有疯狂的像爆炸一般喷溅出来的金黄,也没有像火焰一般跳荡的朱红。
在得不到充分燃烧的暗黄与酱红之间,偶尔有绿,是那种缓缓熔开的,灼人眼目的绿的膏浆。
张承志写小说,不像是用笔,而像是用刀在那里刻凿。
他的稿纸上,到处是被坚硬的笔尖拉破的痕迹。
那些痕迹,就像一道道割破的、流血的伤口。
许多人因此而不喜欢张承志。
因为张承志的作品中找不到正常而明亮的阳光。
因为张承志习惯于把一切的一切都推向极致。
2张承志写过一份这样的简历:张承志,原藉山东济南,回族,1948年秋生于北京。
曾在内蒙牧区插队,放牧四年,后来又长期从事中亚、新疆、甘宁青回族区的历史宗教考古调查。
所创作的文学作品多以上述三块大陆为倚托。
喜爱骑马、孤身长旅、学习民族语言和民谣。
迷醉于北方诸族底层大众的坚忍不屈。
信仰伊斯兰教。
崇拜为保卫内心世界而不惜殉命的回族气质。
据张承志说,他儿时曾有一个回族的名字,叫赛义德。
这是一个波斯语词,这个名字能证明他是一个圣裔。
“赛”的名词,在波斯语原意中有“荣耀的圣裔”,出身名门望族的意思。
传教,这对普通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实。
中国的穆斯林多是十二世纪成吉思汗西征时迁徙而来(注:仅为作者朱伟观点)。
在历史长河中,他们在汉文明的大海中离聚浮沉,散居着默默地一代又一代地移植,在封闭状态下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张承志中短篇散文推荐
张承志中短篇散文推荐张承志,1972年,他进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学习。
毕业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组工作。
7年的考古生活中,他走遍了半个中国。
下面是店铺给大家推荐的张承志中短篇散文,供大家欣赏。
张承志中短篇散文推荐:美文的沙漠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四年之间,我曾以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特定地域研究计划"合作人及东洋文库外国人研究员的身份,在日本进行过为期一年的中北亚历史研究。
无疑,在东渡之前,我也有过一份与日本文学界及日本的中国文学研究界交流的愿望。
甚至可以说,那是一份热望;我曾盼着自己的文学因这一交流而长足进步,我在内心里对这一目的寄托了远较学术研究更多的幻想。
但是,在异国感受到的真实粉碎了我的幻想和希望。
到了后来,事情发生了极端的变化,我不客气地拒绝了一个个电话,并且公开申明自己不愿意与日本的文学界、特别是他们的中国文学研究界接触。
时至如今,我不仅仍在暗暗庆幸自己的这一变化,而且还暗暗确认了一个非理论的认识,即认为当代优秀的中国文学是不可能与外国人交流的。
为什么呢?除开诸多不属本文范围的原因之外,我想指出的一个问题是:美文不可译。
我以为这个与翻译学基本目标和理论相抵触的认识是正确的:无论是书面语(包括文学语言)或是口语,一旦在它们表达着使用者和使用民族的心境、情绪、特定意识、弦外之音、独有的生活、基于传统和文化的只可意会的心理素质的时候,它们就是很难甚至是不可翻译的。
能够翻译的只是表面,只是大意、对应或比喻。
翻译过程中的精益求精或刻意求真只能导致一个泥潭,站在两片文化之间束手无策的泥潭。
容易翻译的语言都不是上述那种传神的东西,它们大约是机械的(如自然科学、含义准确的文牍)、平庸的(如低质的文学作品)或狭义的。
可以说:传神的或有灵气的语言不可翻译。
翻译学顽强地与这一命运搏斗着。
而他们的劳作之间还有一个被忽视的问题存在:对翻译对象的尊重。
在不存在尊重问题或问题已经解决了的例子中,如对李白的诗,《水浒》、《红楼梦》,鲁迅著作的翻译中,醒目的现象是译家蜂起,译本不绝。
张承志散文精选三篇(3)
张承志散文精选三篇(3)张承志散文精选三:杭爱怀李陵在草地放羊的时候,我总对把羊群放到北边大山上怀着一种含混的激动。
那时中蒙国交恶劣,可是我总向往着国界--在我出牧最北的、白音呼布尔大队的薄叶山上,羊群吃着秋季里油脂肥嫩的明根勒草,遥遥摆在北方尽头的国界是蔚蓝色的。
有一次,我们四名知识青年骑马去了边防站,吃边防军的大米饭(久违了不知多久),纵马追夜空中的一只火球(在阶级斗争严重的年代里草原上信号弹夜夜不绝),遛遍了塔勒根·敖包边防站一带的冬牧场。
而真正的目的我是模糊知道的,那就是要亲眼看一看北蒙古的大地。
蒙语中的外蒙古,为什么不译成北蒙古呢,内蒙若译成南蒙或襟麓蒙古多好。
那时我们地位低下,生计严酷,心中常常怆然响着苏武牧羊的音调。
至于对降了匈奴的李陵,并没有过多地留意。
二十年时光,如毛主席诗词中写的一样,"弹指一挥间"。
我没有想到自己混入中国作家代表团,来到了据说与中国已经近三十年不相往来的北蒙古。
不仅越过了当年塔勒根·敖包一线的蓝色远山,而且越过了蒙古首都乌兰巴托,一直向北,向北,进入了大名鼎鼎的杭爱山脉以北。
好像两国之争,来使之命,于我都毫不相干。
用不着社会主义特产的克格勃监视,用不着一种异化了的如朗诵社论的喀尔喀方言的导游,我用我的双眼,迎接着我熟悉的景色扑来。
秋草原上明根勒的紫花球已经散了,节令使人遗憾地已经逼近初雪。
大地一望千里金黄眩目。
清澈的风吹得挺拔抖擞的金叶透明如箔。
杭爱,北蒙古的北屏,原来也和乌珠穆沁的丘陵一样舒缓。
我心中真的感到了怅惘。
我知道:杭爱北麓,蒙古人民共和国的阿拉杭爱省,是我人生旅途的北极了。
我再不能更北一步了。
恰似萎缩了的中国,我所能达到的,远远比不了那些人了。
比如霍去病、卫青、苏武、卫律、中行说、李陵,他们的足迹都达到了贝加尔和叶尼塞流域,--即使站在杭爱之巅北眺,那里也是万里绝域。
二十年来我也变了。
张承志散文读后感
张承志散文读后感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走进了张承志,开始阅读他的作品。
然而,要读懂他的作品总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每每阅读一小部分,就会感到有如一股力量在冲击着我。
张承志是一个倾向性很强的写作者,过去我曾用历史的尺度代替艺术鉴赏的方式来评价张承志的作品。
张承志总是自觉或自在地在其作品中引入基督教文化,并在此基础上产生对人生终极的关怀与思考。
他的《黑骏马》、《北方的河》、《金牧场》、《心灵史》就是其中的代表。
在这些作品中,时时透析出一种信仰之美、理想之美。
回顾张承志的文学写作道路,我们可以发现张承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以小说写作的形式来表述自己对人文精神的关怀和对理想主义、精神信仰的追求的。
近几年,张承志的写作转向了散文。
小说写作往往容易让自己沉浸于虚构的情节之中,做自我陶醉,而散文写作则是思绪的散步。
阅读张承志的散文《无援的思想》、《鞍与笔》、《牧人笔记》以及最近刚出版的《以笔为旗》,我则可以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张承志那种散文写作散步情结的平静、严肃,甚至痛苦。
这就好比一位温和的长者在河畔漫步,在长者的思绪里总有挥不去的追忆,以及这些追忆所带来的温馨和痛苦。
在《以笔为旗》这本散文集中,最让我感动的无疑是《面纱随笔》和《二十八年的额吉》这两篇文章。
阅读这两篇散文随笔,不在于散文写作本身所隐藏着的内心世界最直接、最核心的东西,而在于这两篇散文犹如小说一样,始终灌注着一种诗意的因素。
张承志的散文写作是借助于悟性而进行的。
在《以笔为旗》中,张承志散文写作的这种悟性被淘洗得闪闪发亮。
阅读《以笔为旗》中的散文,我不由自主地揣摩着张承志悟性中那些始终让我激动的东西。
他的这种悟性在平静叙述的字里行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我可以看出张承志对生活、对社会、对历史的渴求,渴求一种理解和一种坦诚的交流。
他在自己崇尚的空间里,常常放纵思绪,在广袤的生存宇宙中驰骋。
正是这种近似于浪漫主义的骚动的写作,构成了张承志散文写作的独特的历史审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