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海上刑事犯罪侦查取证研究

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０９－０８作者简介：刘雷元，男，山东滕州人，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学院２０１５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诉讼法。

我国海上刑事犯罪侦查取证研究刘雷元（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学院，北京１０００３８）摘　要：在国家海洋战略全面开展的进程中，海上刑事犯罪的问题日渐突出，依法打击海上犯罪成为我国海洋司法领域面对的重要问题。

我国正处在诉讼模式转型期，诉讼中心已经过渡到审判阶段，认定并处罚犯罪更加注重证据，对证据要求也更加严格，口供地位下降，实物证据变得至关重要。

通过分析近年来发生的海上刑事案件发现：海上犯罪环境相对复杂，涉案问题和线索专业化程度高，侦查部门发现、认定、取证等案件处理程序存在较大困难。

结合我国执法实际和国情并参考美国海岸警卫队执法经验，我国海上侦查部门办理刑事案件时，应完善侦查取证相关制度和程序，加强部门与区域沟通协调，保证程序正义的前提下提高侦查效率，使侦查获取的证据经得起辩方的质证。

关键词：海上犯罪；证据保管；侦查取证中图分类号：Ｄ９２５．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５６４５（２０１７）０６－００７９－０６　０　引　言近年来海上非法捕捞、非法开采、贩毒、走私和抢劫案等各类刑事犯罪高发，固有的海上刑事案件侦查取证体制已无法适应当前的海上犯罪形势，海上刑事犯罪的特殊性使得侦查阶段对物证、书证等实物证据的收集和保管等方面存在诸多困难，也进一步影响了证据使用。

目前我国尚未形成专门的证据法规范，而直接援引陆地上的刑事法律规范解决海上刑事案件中的问题效果并不理想。

在此将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案件办理模式为基础，尝试探索符合我国国情的海上刑事案件侦查取证方式方法，以期完善海警侦查工作机制，提高打击海上犯罪作战能力，并为构建海上刑事司法体系提供有益参考。

１　实践与研究现状简析囿于对海洋刑事犯罪特殊性认识不足，一直以来我国海上司法实践和研究重心都偏向行政和民事方面，海洋刑事司法的实践一直没有十分明确的规范，直到２０１３年海上执法机关机构转型后，对我国海域刑事案件的侦查主体才有了较为明确的规定。

自此海上刑事案件的执法权交由海警局统一执行，并设立了专门的工作机构如治安处、维权巡航处、刑侦处和缉私处等。

但实践中，由于海警局部门新立，存在机构分散职权不明的情况，经费不足且缺乏海上机动力量，在刑事案件中其行政执法权不足以掌握渔民和船舶情报。

理论研究上，关于海上刑事案件的侦查取证，目前国内尚无著作专门对其进行研究，即使出现了相关概念，但也只是将相关的法条或理论简单罗列，虽然具有一定实务指导意义但理论研究并不深入。

例如２００８年公安海警学院对此有过专门研究并著成《海上刑事案件证据研究》，虽然专章论述了海上毒品犯罪的证据收集，但受到相关刑事诉讼司法研究不足的限制，实务指导意义不强，面对当前的司法体制改革和海洋司法建设大背景已然不能满足现实需要。

在学术期刊方面，关于海上刑—９７—事案件侦查取证的文章也是少之又少，只有几篇有所涉及，但仅限于侦查实务和技术层面，并未对海上刑事犯罪侦查取证做出系统阐述。

例如，公安海警学院学报的《海上犯罪的特点及侦查研究》和《海上涉外刑事案件立案与侦查行为研究》，广东海洋大学学报的《对海上犯罪现场勘查工作的几点思考》和净月学刊的《海上犯罪现场照相取证研究》，都是在解决侦查技术难题上下功夫，另外专门针对某类海上犯罪的研究如贵州警官职业学院学报的《“一带一路”战略背景下毒品相关犯罪案件侦查对策研究》和《海上走私犯罪侦查方法》也并非是针对审判中心主义改革指导下海上物证的侦查或取证的探究。

不过，去年以来在中国太平洋学会海洋维权与执法研究分会学术研讨会中出现不少从海上刑事立法、海警队伍建设和执法，海警武器使用和海上强制措施的运用等角度的专业研究，十分难得。

２　海上犯罪侦查取证难点２．１　实物证据获取难船舶作为海上犯罪者的主要载具，在广阔的海域中加剧了海上犯罪的流动性，延伸了证据收集范围，海上犯罪环境特殊，海风、海浪、海流等因素的作用使得海洋上的犯罪环境时刻处在动态变化的状态，这就使得海上犯罪与陆地犯罪相比更加难以及时适当地保存犯罪现场和证据。

海上人员稀少，船舶活动独立，较缺乏证人证言等言辞证据，因而实物证据是海上犯罪中最关键的部分，而特殊的海洋环境又使得实物证据易于消灭。

以海上贩毒为例，由于毒品和海水较易相溶，在贩运途中一旦被发现，贩毒分子极有可能会将毒品倒入流动的水域，这就使得实物证据几乎灭失，而失去核心实物证据将难以给毒贩定罪。

此外，由于犯罪的过程发生在海洋上，海警和边防部队管辖范围广，到案发地的距离远且时间长，侦查人员往往不能及时对涉案人、船和犯罪现场进行取证，大大加剧了犯罪情报和相关证据的收集难度，若船舶在海域中沉没或失踪，则会有大量证据灭失的可能，根本无法取得。

２．２　实物证据保管难当“口供”走下神坛，侦查期间物证的收集和保管就变得至关重要，对于侦查机关来说，证据不是收集完就万事大吉，还需要妥善保管，而保管的主要目的是维护证据价值的完整性。

在当前侦查实务中，对实物证据来源和提取过程严格要求，此即对证据的审查过程，因为考虑到从证据的收集提取到法庭审理之间有一个较长时间距离，而在这一时间之内，实物证据的真实性就有发生变化的可能，因而现场证据和法庭上所提交的证据的同一性便会引起合理的怀疑，而维持海上犯罪证据“保管链”就是要证明在法庭上拥有一件证据的连续性。

［１］１２８这也意味着，在现实中，从侦查机关收集到证据后每个处理或检查证据的人和环节都必须得到合法合理的解释。

然而，对于海上犯罪来说，证据的收集和保管都是非常困难的，除因海洋环境恶劣证据不易保存外，证据链的中断问题也时常发生，特别是在船只之间转移的过程中。

２．３　侦查程序欠规范当前我国采用审判中心的诉讼模式，并确立了非法证据排除的规则，对司法机关而言通过非法方式或超越职权的方法获取的证据，都是非法证据，应当排除。

但现存的海上犯罪侦查程序并没有明确的规范，尤其针对海上犯罪这类紧迫性较强的犯罪，部分侦查员仍然坚持侦查中心的思维，仍固守陈旧的“破案为中心”理念，并不注重程序和手段的合法性，这已经成为影响及时有效侦破案件的突出问题。

实践中，存在不少已经“人赃并获”但因侦查程序中出现了瑕疵导致证据遭到排除，亦或者是因为审讯过程采用了不恰当、不合法的讯问手段，因而无法让犯罪分子伏法的情形。

例如，海上犯罪都具有紧急性，海警查获现行犯罪、抓获嫌疑人需要采用紧急搜查措施，然而在我国针对紧急搜查没有专门的规定，很容易出现程序违法的情况，若严格按照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审理时，法官就会对这个过程中收集到的证据不予采信，从而导致犯罪分子逃脱法律制裁。

具体来说，在搜查的过程中对嫌疑人的控制，对船只的搜查扣押，根据海上航行中私人船只的结构和特点对船只上的文件、容器和船舱的搜查程度有什么要求，以及在公众高度关注个人权利和程序正义的情况下，如何保障无辜船只和人员的安全，保护个人自由以及私有财产不受不合理侵犯—０８—等等，都是当下海警部门在海上巡逻执法以及侦查取证工作中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２．４　证据全面收集难涉海刑事案件涉案区域较多，“而目前国内主要采取多个权属部门共同执法的分散型行业管理体制，在海洋执法管理层面就涉及海洋、环保、渔政、海事、边防、海关等几大部门”［２］９，虽然经过重组已经解决“九龙治海”的局面，但贩毒中一个犯罪行为和过程往往与多部门都有接触，痕迹留下很多，证据也因而分散。

再者，对我国海上刑事案件的侦查，虽然自２０１３年交由海警局统一执行，但由于部门新立，存在机构分散职权不明的局面。

以海上贩毒为例，“海警部队虽有权侦查自己查获的走私、贩卖、运输毒品和走私制毒物品案件，但因其机构设置与我国公检法的设置体系不相协调，使其刑事执法权难以落实”［３］３０，另一方面海上犯罪往往存在跨海域跨国的特点，证据分布也因而存在跨国的特点，并且海警针对贩毒或疑似贩毒的外国船只及无国籍船只的处置和搜查也面临着合法性和安全性的考验。

而我国海域周边邻国尤其以南海海域为主的多个国家就毒品问题与我国的打击态度和力度都不协调，“而且近年来紧张的国际环境也导致南海海域打击毒品的形势严峻，给我国禁毒部门打击海上犯罪的执法工作造成不利局面，相关司法合作方面的缺失也给证据的收集带来困难”［４］２０－２１。

３　海上犯罪侦查取证对策３．１　提高实物证据收集能力审判中心主义确立后，侦查工作也经历从“以口供为中心”到“以物证为中心”的转变，收集物证、书证便成了侦查中的关键，尤其在实物证据难以获取的海上犯罪现场，更应该着力对物证、书证的取证加以指导。

实务中海上犯罪实物证据收集难的主要原因一方面在于侦查机制应对不足，另一方面在于办案人员侦查理念有待改进，因此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采取措施。

一是在应对机制上，应当加快反应能力，在配备先进船只和仪器设备的基础上建立和完善打击海上犯罪快速反应机制。

海上犯罪的动态化特征是海上刑事案件对侦查工作最具影响力和冲击力的地方，陆地侦查工作的经验在海洋犯罪中无法直接复制，侦查工作的着眼点、技术需求以及侦查的区位都具有很强的专业性和针对性。

海上刑事案件能否及时有效地侦破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侦查机关对案件的反应处理能力，因此，针对海上犯罪案件，我们需要提高当前侦查反应能力，这既需要机制保障，又需要装备支持。

海上刑事案件跨区性突出，距离陆地较远，为避免分工不明确、应急能力不足导致的犯罪现场控制不力、证据获取不及时的情况，需要明确组织分工和职责规范，在当前审判中心主义指导下，建立起专业化的海上犯罪侦查反应机制。

因此应当在大侦查观的指引下，明确规范侦破海上刑事案件的工作机制，以全国及管辖海域内联网通讯的信息化手段提高各区域、各警种之间的协作能力，实现从发现到第一时间控制现场的快速反应，并针对海上犯罪的特殊环境，补充先进执法船只、雷达及水下探测和录音录像设备，完善取证技术，实现现场勘查技术的进步。

例如改进目前广泛应用于海洋环境监测和水下考古等行政或科研用途的小型浅海水下遥控机器人技术（ＲｅｍｏｔｅｌｙＯｐｅｒａｔｅｄＶｅｈｉｃｌｅ，ＲＯＶ），将其应用于刑事案件的水下证据收集和探测。

［５］６６在配备先进船只和执法仪器的同时，对于举报、线报或巡逻发现的贩毒船只予以快速围堵和及时登船搜查，取证仪器和专门人员随快速反应船只去往现场，及时取证，防止嫌疑人逃脱更要严防毁灭证据，同时避免其它人员特别是船长和船员对证据的污染。

二是在理念上，要加强办案人员的证据意识，提高其对实物证据的重视程度和收集能力。

海警部门在办理刑事案件时，不能固守破案了事的心态，应当树立大侦查观，获取有效证据并加以保存以形成完整证据链，对海上犯罪证据的收集和运用应努力做到高标准、严要求，并且要有的放矢、集中力量在数目庞杂的证据中寻找必要的关联证据，予以佐证并确认这些证据是否准确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