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ful,

Wonderful,波罗
作者：榛生
来源：《视野》2012年第02期
茉奈警告我很多次，不要和她的哥哥谈恋爱。

茉奈的哥哥波罗有1米88，茉奈不许我和她哥哥接近，不是因为她觉得我的身高配不上她哥哥，而是因为她瞧不起她哥哥，他们全家都瞧不起波罗。

因为他没有考上大学，工作也没有，整天游手好闲，是草包、绣花枕头、无业游民以及败家子的典型。

茉奈作为朋友真算得上大义灭亲。

一条巨大的米虫
但我喜欢波罗，即使他也许真的是一条巨大的米虫。

下午台球厅都还没营业，我看到他坐在外面的树荫里乘凉，把T恤撸起来，露出腹肌和肋骨，典型的混混造型。

居然有人在等台球厅开门！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买了杯装的可乐请我喝，冰凉的气泡炸上眼睫，我们同声打了个大嗝。

“你玩吗？”波罗问我，“让波罗哥哥请你的客。

”
他打球的姿势很好看，他的手比别人长，这样的手臂适合游泳、攀岩、撑杆跳等特别有男人味的体育项目，也适合拥抱。

暑假第一天，我跟他玩了六局台球输了六局。

“你笨得太有创意了！”他骂我。

我把一个球直接捅落袋中，他说：“你不应该打台球，直接去学海狮顶球好了。

”我要笑死了，我真的喜欢他骂我。

他今年20岁，等我长到和他一样的年纪，我们便可恋爱。

现在一切还太早，我心怀叵测地想，我要学厨艺，等我20岁的时候，要给波罗做最好吃的菜，让他变胖，永远也跑不了，像吃肥了的狐狸钻不出葡萄园的围篱。

这个比我高出20厘米，比我重25公斤的大动物，暂时只能远观不可亵玩，不可打扰。

他的条纹衫我喜欢，横条纹，既不隔得过远也不过近，每只条纹的宽窄也适中，这说明他挑衣服时候的眼光很好。

达尔文的乌龟
我妈让我当心，最近爸爸心情不好。

好像知道了我打台球的事，爸很动怒。

“你是全年级第一名……”动辄提到这样的话题真是味同嚼蜡啊：第一名怎么了？就不能打台球、搓麻将、滑旱冰？我爸的逻辑又相当地自相矛盾，一边不允许我打台球，一边又疯狂喜欢丁俊晖。

我观察茉奈家每晚关灯的时间。

10点，最左边父母的卧室熄灯。

11点，茉奈的房间熄灯。

半夜两点，灯亮一次，是浴室的灯，波罗回来了，在洗澡。

15分钟后灯灭，他去睡觉了。

我一天的时间也在那时结束，关上我的贝壳台灯，天花板上我贴的夜光星星在发亮，我养的鱼在发夜光，我的狗在打呼噜它也发光。

世界在这一刻毁灭该多好，我沉醉在暗恋一个人的幸福感中，还来不及从我家跑到他家跟他告白。

清早去遛狗，捡狗大便时看到波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看到你！”我手持狗大便向波罗打招呼。

“我一夜没睡！”他揉着惺忪的眼睛。

“思考什么了？”我问。

“失眠，一直在上网。

昨天看了一个新闻说达尔文养的那只龟给找到了，死了，真是伤心。

来做梦它把我吃掉了！”波罗说。

“你都做梦还说自己没睡？”“真的没睡，这就回去补觉。

”
“再见，梦到乌龟代我问好。

对了，它叫哈里特，生日是1830年11月15日。

”“哦，哈里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愧是好学生。

”
树影里地面上的苔藓像茸毯，光脚踩在上面一定感觉不赖，我的狗跑到那上面打滚去了。

我追着狗走，走了很远回头看到波罗提着四份油条两大袋豆浆花狸鼠那样一嗅一嗅赶路的身影。

夏天清早的毛毛雨真好，把空气勾兑成了小小的中药，我在这样的清早，在花树下凝望波罗远去的背影疗伤，治我久病不愈的小顽疾，我的相思病。

我的狗很乖，只有它知道我的心事，因为我认真和它讨论过。

“他不是个无趣的人对吧！” “汪～wonderful～”
“他懂的并不比别人少。

” “汪～wonderful～”
“他对我虽没那么关心，可是也不错。

”“汪～wonderful～”
狗狗每“汪”一次就像说一句“won-derful”，很好，我知道你表示同意，wonderful。

你已吃了八盘寿司
在寿司店见到波罗，我当然不带我爸妈。

黑衬衫，黑围裙，白帽子，他穿什么都好看。

回转台围着一群女食客，无端我就生气了。

那天我黑着脸吃到天黑，波罗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你吃了八盘寿司了还吃得下？”
“就算带有蟑螂翅膀或者老鼠胡须的一样也吃得下！”
吓跑了三个女人。

“小屁孩发飙了？等我下班送你回家，一个小时。

”波罗去忙他的了。

这一小时里没有女食客上门，我很欣慰。

波罗把北极贝拼成莲花的样子。

如果能够和他结婚，我是说，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该多么美好，每天晚饭由他这样做寿司给我吃。

终于可以关灯打烊了，我挺着吃成球状的胃跟波罗一起走出来。

波罗把卷闸门拉下锁好，发动机车载我回家。

我靠在他后背睡着了。

在家门口他把我拍醒。

电梯按了12楼，催促我进去。

那一刻好恍惚，也许是深夜的缘故，仿佛和他就要永远分别。

电梯门将在两秒后关闭，下一秒的下一秒，我还能看到他吗？我把自己夹在门口，就像我的狗常常会出现的状况。

然后我挤出来，扑到他胸前哭了。

我知道我不能表白，会把他吓跑。

一个重点高中的第一名，对一个失业很久刚找到工作的男人告白，接着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他会拒绝我，更有甚者会闭门不见、远走高飞、老死不相往来……都是为了我好。

那就，就让我哭一会儿好了。

谢谢你等我哭完，谢谢你让我可以默默喜欢着你而你神经大条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一个审美古怪的少女
她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会想起她曾有一位主人叫达尔文吗？
那个遛狗，油条、豆浆，讨论达尔文和乌龟的清早，我还记得波罗的模样。

印在脸上的麻将竹席印子，压扁的头发，眼屎……这一切都不能掩饰他作为一个失业青年的糟糕以及在一个审美古怪的少女心中的美好。

他是隐藏在他外表之下的，金子一般的人。

我坚信。

让我大胆猜测，哈里特也许爱过达尔文。

可是达尔文知不知道哈里特爱过他？
那一年，风华正茂的他乘着小猎犬号来到她居住的加拉帕哥斯群岛，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初次与他相遇。

他将她抱到船上，连同一船的标本一起，扬帆来到英国。

（李艾摘自《女报·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