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奥林匹亚赛会看古希腊人的平等观念

一、 奥林匹亚赛会中的“平等 ”
古代希腊的体育赛会种类多样， 从参赛者的范围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由某 一般仅限于本地公民参加； 另一类是面向全体希腊人的赛会， 称 个城邦举办的地方性赛会， ① “泛希腊赛会” 。 这两类赛会既有很多相同或相似之处， 为 也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差异， 其 ， “ ” 中最大的区别是地方性赛会的优胜者都有丰厚的实物或现金奖励 而 泛希腊赛会 的奖 ② 通常是用当地的一种具有某种神性的树木的枝条编制的花冠 ， 品则主要是象征性的奖励， “奖金运动会 ” （ money games 或 cash games ） ， 所以前者通常被称为 后者则称为“花冠运动 （ crown games） 。作为四大 “花冠运动会 ” 会” 之首， 奥林匹亚赛会在地理位置、 项目设置乃 至于竞技规则等很多方面都具有不同于其他三个“花冠运动会 ” 的特点， 更与地方赛会存 在着较大的差别， 可以说， 这些特点和差别的产生无一不围绕着一个核心的理念 ， 那就是在 “平等” 。 也就是我们所谓的 最大程度上保证比赛的公平和公正， 从地理位置上看， 奥林匹亚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西部边陲， 远离尘世， 人烟稀少， 与 的举办地相 最近的一个小邦伊利斯 （ Elis ） 也有 60 公里之遥。 与其他三个“泛希腊赛会 ” 比， 奥林匹亚在地理位置上的劣势一目了然。 由于远离希腊城邦的密集地区， 参赛者大多 、 。 ， 需要长途跋涉 翻山越岭才能到达此地 但是 正是这种地理上的劣势却在一定程度上使 它成为了希腊所有赛会中最为公正的一个 ， 而公正的比赛规则正是奥林匹亚赛会长盛不衰 伊利斯城邦负担起奥运会的组织工作， 不论是主持奥林匹 的重要原因之一。作为主办者， 亚赛会的宗教祭司活动的神职人员还是体育比赛的裁判均来自于该邦 。 由于没有大邦的 直接干预， 希罗多德记载， 伊利斯人曾经在埃及人面前自诩奥林匹亚赛会是全希腊最公正 ③ 的体育赛会， 即便如此， 埃及人还是提议， 要伊利斯人退出比赛。 现在看来， 这个担心是过 分的， 因为通过历届奥运会和其他几个“泛希腊赛会 ” 的优胜者名单的对照， 我们发现伊利 ④ 斯人获胜的人数和比例是大体相当的 ， 并不存在裁判员偏袒本邦运动员的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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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理论研究
2011 年第 2 期
从比赛的项目上看， 奥林匹亚赛会与其他三大赛会和地方赛会最大的不同就是一直坚 守着仅设单一的体育比赛的传统， 其他的不同还包括： 在体育比赛中只有个人项目， 没有团 体项目， 体育比赛的种类和数量十分有限， 在各个项目的比赛中仅产生一名优胜者。 在其 “泛希腊赛会” 和地方赛会中不仅有体育比赛， 还有音乐、 诗歌、 戏剧等文化类型的比 他的 赛。同时， 在很多地方赛会中除了传统的体育项目之外， 还伴随有以部落为单位的团体比 赛， 而且 优 胜 者 亦 不 止 一 名。 奥 林 匹 亚 赛 会 的 项 目 分 为 两 大 类， 一 类 即“裸 体 竞 技 ” ① ② ③ （ gymnikos agones） ， 包括赛跑、 五项全能、 摔跤、 拳击和希腊式搏击 等， 另一类是“马赛 ” （ hippikos agon） ， 包括种类多样的赛马、 赛车等。 奥林匹亚赛会之所以只设体育比赛 ， 就是为了完全排除裁判员作出主观评判的可能 “胜利者取决于明显的客 性， 同时也使比赛的判罚不会受到观众情绪的影响 。 在比赛中， ： ， ， …… 观标准 第一个越过终点 把铁饼掷得最远 把对手摔倒在地 这种严格的标准导致了 ④ ” 竞技项目在数量中十分有限 ， 这也极大地减少了在比赛中的争议和偏袒的指责 。 那 （ arete ） 为什么只设个人项目呢 ？ 一方面因为希腊人在体育比赛中所追求的“卓越 ” 么， ⑤ 美德向来只是一种个人的德行 ， 比赛者仅代表个人来参赛 ， 与团体无关 ； 另一方面 ， 我 们也要看到团体比赛难免会受到参赛者背后的城邦实力的影响 ， 而这也是有违公正裁决 的因素 。 在比赛场上， 裁判员依据固定的规则进行裁决， 握有绝对的权威， 违规运动员会受到鞭 笞或处以罚款， 甚至被逐出赛场。 奥林匹亚赛会的裁判员是从伊利斯人中遴选出来的， 拥 ⑥ “希腊裁判” “兼有现代奥委会委员、 ， “他们身 有 的名号， 实际上 裁判员和仲裁者的职能” ， ” ， “ ， 不但不领薪水 还要承担公共基金以 穿象征王权的紫袍 以显示其高贵的身份和地位 ⑦ “ 。 外的赛会开支份额” 希腊裁判” 手执皮鞭， 对于违规者可以实施鞭打（ 不准打头 ） ， 这无 ， “一个自由人应该 疑是古希腊运动会不同于现代运动会的一个“使现代读者吃惊的特征” 这种习俗所蕴涵的规则面前人 自愿接受鞭打不仅是希腊体育比赛而且是希腊社会的特征 ， ⑧ 。 人平等的观念可能是体育比赛对古代世界最大的一个贡献 ” 在比赛的过程中， 参赛者身份的平等最明显地表现在裸体竞技上。 希腊文中“体育 （ gymnasia） 就来自于 “裸体” （ gymnos） 一词。 可以说， 馆” 裸体竞技是古希腊的体育运动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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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程赛跑” （ stadion） 跑道长为 1 斯塔特， 奥林匹亚赛会的赛跑项目包括短跑和长跑 ， 距离最短的 约合现在的192． 27 ： 《神话与竞技》 ， 米， 长跑则 1 到 3 英里不等。参见王以欣 第 142 —144 页。 五项全能（ pentathlon） 是希腊人独创的组合型竞技 项 目 ， 由 赛跑 （ dromos ） 、 铁 饼 （ diskos ） 、 标 枪 （ akontisis ） 和 摔跤 （ pale） 五个单项组成， 由于史料有限， 决胜方式至今不清。 希腊式搏击（ pankration） 是把拳击和摔跤结合在一起的一种对抗性比赛 。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London 2004 ， p． 19． ， “arete 只是一种个人的品质 ， arete 不 正如米勒所言 具有一种自我实现的功能， 它是一种对个人能力和极限的测试 ， ， “泛希腊赛会 ”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能在一个团体中得到最高的体现 ” 这是 不设团体比赛项目的根本原因 ， Greek Athletics， p． 175． “仲裁者” ， “希腊裁判 ” ， 奥林匹亚赛会的裁判最初被称为 diaitater， 意思是 后来改为 Hellanodikes， 意思是 米勒认为，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 94． 这种称谓上的转变可能是希波战争希腊人获得胜利的结果 。Stephen G． Miller， M． I． Finley ＆ H． W． Pleket， The Olympic Games： the First Thousand Years， London1976 ， pp． 59 － 60．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p． 17 － 18． Stephen G． Miller，
* * 本文得到了中国人民大学 “211 项目” “比较视野下的西方文明史研究” 子课题 的资助。 《文化的解释》 （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 一书中提出了 “深描 ” 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格尔茨 （ C． Geertz） 在 的概念， 他 ， “文化不是一种引致社会事件 、 指出 行为、 制度或过程的力量 （ power ） ； 它是一种风俗的情景， 在其中社会事件、 行 — —也就是说， — —描述。 ” 为、 制度或过程得到可被人理解的 — 深的— 见该书的中译本， 韩莉译， 译林出版社 2008 年版， 第 16 页。虽然这一概念是针对民族学调查而提出来的 ， 但这种通过对某种风俗习惯的详尽描述来凸显文化的本质 特征的方法也同样适用于古代奥林匹亚赛会的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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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希腊赛会” 希腊最重要的 有四个， 按照创始时间的先后分别为奥林匹亚赛会 （ Olympic Games， 创始于公元前 776 年） 、 皮提亚赛会（ Pythian Games， 创始于公元前 582 年） 、 地峡赛会（ Isthmian Games， 创始于公元前 581 年） 和尼米亚 赛会（ Nemean Games， 创始于公元前 573 年） 。 奥林匹亚赛会用橄榄树 （ olive） 叶， 皮提亚赛会用月桂树 （ laurel ） 叶， 地峡赛会和尼米亚赛会用欧芹 （ parsley ） 和旱芹 （ celery） 叶。 ： 《历史》 ， II． 160 。 希罗多德 根据当代学者的统计， 在古代奥运会男子成年项目比赛中 ， 赢得优胜的伊利斯人占全体优胜者的 10． 5% 。 而在其 《神话与竞 他赛会如皮提亚赛会和尼米亚赛会 ， 伊利斯优胜者的比例分别是 9． 5% 和 10% ， 基本持平。 见王以欣 — —古希腊体育运动与奥林匹亚赛会起源 》 （ 以下简称 《神话与竞技》 ）， 技— 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8 年版， 第 58 页。
奥林匹亚赛会是古希腊人创办的众多体育赛会中最为古老、 持续时间最长、 影响最大 ， ， 。 的赛会 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源头 在希腊社会生活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虽然古希 但我们还是能够通过大量流传至今的历史、 腊人关于奥林匹亚赛会的直接记述十分有限， 诗歌、 哲学和戏剧等作品看到很多有关古代奥运会的零星描述。 更为重要的是， 奥林匹亚 其影响渗透到希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成为希腊文明有别于 赛会的精神早已深入人心， （ thick description） ①的领域 其他古代文明的核心特征之一。在这样一个值得我们去“深描” ， “平等” 中 的观念占据了一个中心的位置， 实际上， 正是在体育赛会的领域， 希腊人最早发 ， “平等 ” 现了这种理念， 并把它付诸实施。 可以说 的观念是古代希腊赛会的基本理念之 一， 它既是古希腊奥林匹亚赛会长盛不衰的原因 ， 也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得以复兴的根本 动力。 毫无疑问 ， 参赛机会的均等 、 比赛条件的划一 和 竞 赛 规 则 的 一 致 是 体 育 比 赛 得 以 在以往 对 希 腊 赛 会 的 研 究 中 我 们 也 十 分 注 重 对 赛 会 中 的“平 等 ” 的 展开的前提条件 ， 。 那 么， 强调 ， 但种种迹象表明 ， 希腊赛会中 还 存 在 着 十 分 明 显 的“不 平 等 ” 奥林匹亚 赛会中的“平等 ” 表现在哪些方面？ “不平等 ” 又表现在那些方面 ？ 这两个相互矛盾的 方面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 又是以一种怎么样的方式有机地结合 在 一 起 的 呢 ？ 对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