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往事

喝酒的往事大学的第一个十一假期，我们没有放假，学校戒严了。

一天老班拉着我神秘的告诉我说晚上去喝酒，我当然是兴奋不已，在这个非典肆虐、人人自危的时候，能够弄点酒来确属来之不易，况且我对酒的思念与日俱增，从免费汤的透明度可以看出学校食堂已经趁机把本来不多的油水打了一个五折，这个时候来点酒刺激一下肠胃，无异于雪中送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一边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赞叹他超强的活动能力，却暗自盘算着晚上的酒和食物，内心充满期待。

夜晚终究来了。

晚上在老班的带领下，开始了神秘的校园之行，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七拐八弯，第一次挑战那些懒惰愚蠢又自以为是的校警，紧张而又刺激。

初战告捷，来到了一片校园基建没有照顾到的足球场，到处是黄土，只有两个生锈的球门在显示着它的身份，零星的草地虽然是许久没有被践踏，却竟然没有一些生气，正如那些在寝室认真测量体温的家伙一样。

操场那头有两个瘦削的身影，可以确定那就是我的死党们，除非他们或者是我化成灰烬。

大步流星走过去，赞扬完他们的积极性，然后相对而笑，那样诡秘，我熟悉他们这样猥亵的模样，透着睿智。

欣喜他们生气十足，却心生警惕，因为这昭示他们抢食的灵敏度和喝酒状态正常。

接下来就是选址，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个足球场中，只有靠近球门的那个水泥下水道井盖最清洁，拍板以后，我们齐刷刷的坐下，看着老班从跑道外的草林中神秘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看来是精心组织、有预谋的。

老班飞奔过来后，我们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袋子，一只剁碎了的烤鸡，一小袋子花生米，几个卤菜，八小瓶枝江酒，武汉烤鸡特有的香味和白酒浓郁的芳香迎面扑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口水。

按程序老班的开场白开始了，首先是声明这顿晚餐是AA制的，还款时间截止明天早餐以前，其次是声明这顿晚餐来之不易，介绍了他翻墙跋涉的经历，鸡肉极其低廉的价格和买鸡肉时售货员惊恐的表情，我们一边恭维也不禁一边哈哈大笑，真希望他没有那么多经历，在他说完是为了兄弟们的幸福才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后，气氛更加活跃了，我们终于可以动手了。

果然如我所料，他们反应敏捷，如同饿慌了的食肉动物，在我没有来得及对鸡腿位置作出科学判断的时候，他们手中的鸡腿和鸡翅已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只有责怪自己进入战斗状态慢，也不亦乐乎拼命吃了起来。

此时大家渴望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们用嘴咬开酒瓶盖子，一起小心翼翼地相互碰着酒瓶，生怕酒滴洒落，相互小声祝福着，为了年轻，为了自由，为了友谊，为了如此丰盛的晚餐。

老班如愿以偿地得到两个鸡翅，开心极了，还在滔滔不绝地谈着他的经历，声音渐渐加大，频频和我们逐个碰着手中的酒瓶，显然放松了对校警的警惕，我们当然不甘示弱。

酒就这样慢慢而幸福地喝着，估计那些测量体温的同学结果都是37摄氏度吧，但原如此，我们却开始发热了。

10月的天，晚风已然有些凉意，天空中挂着寥寥无几的星星，分外明亮，校园越发沉寂，只有两旁的大树引来一阵阵的晚风，树叶沙沙的响，偶尔有一两对恋人从身边漫步走过，他们或许很久没有幽会了，很甜蜜。

我们几个大男孩纷纷拉开了扣子，任凭这凉爽的风吹进我们的胸襟，也偶尔抬头目送一下从身边走过去的爱情，一口一口地喝酒，气氛完全活跃起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已微有醉意了。

四颗年轻的心相互碰撞着，倾诉着，像飞翔的鸟儿那样自由，也像我们手中的酒瓶那样纯净。

我们放声歌唱，会唱的和不会唱的，每唱完一曲，便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滚来滚去，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我们回忆过去，讲述暗恋的情怀，讲述被心上人拒绝的酸楚，讲述失恋的苦涩，我们仿佛都在醉意中回到过去，那个似乎不堪回首的早恋年代，大家都沉浸在一种少年的忧伤中，脸上和话语间又分明透露着爱慕的幸福；我们畅想未来，谈着自己的计划，憧憬前程，编织着梦想，我们为友谊宣誓，要成为一生一世的好兄弟。

时间越来越晚，我们越喝越多，深沉的友谊就这样被诠释着。

夜深了，我们醉了，累了。

漫步的恋人们早就走了，此刻，有四个年轻人没有规则的躺在这个没有草坪的球场上，陪伴他们的只有场上一动不动的几簇小草，天上挂着的寥寥几颗冷星和球场外沙沙作响的苍天大树，随着静静流淌的时间，享受这温情的时刻。

微微的晚风被感动了，深情地抚摸着每一个年轻的身体，或许还试图吹进他们的梦吧？偌大的校园中，有四个蹒跚的人相互搀扶着也走了，带走了一身尘土，满脸疲倦，留下一块曾经承载欢乐的水泥井盖和一堆晶莹的空酒瓶相互偎依着，贴在孤独的球场里，空荡荡的黑夜里萦绕着一曲友谊的赞歌，也永远萦绕在年轻的心灵里。

时间毕竟过去了，我们迈着青春的步伐，告别了一年又一年，也告别了非典，经历了一次次的忧伤和无数次的欢乐。

以后的四年里我们时常还去那个球场中，那块井盖上喝酒，始终难以释怀那段经历，一起追忆那个美丽的夜晚，也相互鼓励着追寻各自的未来。

四年中，我们告别了一批一批熟悉的面孔，又迎来一张张充满朝气，洋溢着青春热情的脸，而我们却对一切都处之坦然了。

大四生活紧张忙碌的过去了，终究要到离别的时刻，转眼就要离校。

我们整夜整夜的聊天，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大家都很动情，我们往往都是在感动中进入梦乡。

老班早已不是老班，他在被我们谓为的一次“政治活动”中，灰溜溜的沦为“平民”，从此告别“政坛”，为此他消沉了两年，直到最近才看见他那久违的猥亵的笑容，他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另外两个也如愿以偿地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得以继续深造，难得的轻松，开始关注电子产品市场，时不时给我们展示一下他们弄来高科技产品，而我即将以选调生的身份投入到农村的建设中，回到那孕育我智慧的热土，但却不知是何方。

六月的武汉，天气开始燥热起来，学校里已经陆续有拉着行李离校的人，看着他们静静的离开，我祝福他们一路顺风！体育场上各种友谊赛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大家都为自己的班级作出最后的努力，挥洒着青春。

夜晚的校园里到处都是喝醉酒的男生女生，他们相拥而泣，依依惜别。

而我们楼下的管理员，也在开始登记陪伴我们四年的一切公物了，学校图书馆也已开始以10倍的价格注销丢失的书籍，学生管理处收回了我们的学生证，教务处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一批一批地发了下来，我们圆满地完成了学业，等着最后学校为我们饯行的毕业聚餐。

6月24日，我们离校前的最后一天。

老班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昨晚的饭局想他应该喝的比较深刻把，最近大鱼大肉也不见他红光满面，用他的话说就是身体已经受到大大的伤害，伤及面涉及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除开心。

我们很同情他也很理解，前不久还是我们把他送进医院，在他痛苦得扭曲的表情面前向他汇报X光检查结果，肾结实。

而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除开肾。

可他进门就提出今晚大家一起出去喝点酒，我们对于这个字和这种事早已厌倦，可大家心理明白，默默的赞同，老班见我们不说话，短短几秒眼神的相对，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为我们的晚餐准备着，四年来，他一直这样照顾着我们。

傍晚到了，我们都在寝室等到了老班的电话，一听到他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们总是感慨万千，可是今天路上大家都很少说话，只是并排走着。

很快就到了那个球场，新铺了塑胶，忙碌的大四没有抹去我们对于它的记忆，却抹去了我们对于它的眷顾，看着崭新的球场，我有点失措。

老班站在那头的球门旁边，今天没有带上恋人。

显然他找到了那快水泥井盖的位置，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远远望去，有点发福了，一股热血奔涌上来，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们走过去，他打开塑料袋，有他最喜欢的武汉烤鸡，我最喜欢的鸭脖子，还有猪蹄子，花生米，几个熟菜，四瓶小劲酒，这种酒酒精度35，可以看出老班特别布置了，还带了报纸。

我们坐下来，把报纸垫在那个井盖突出的位置，放上食物，打开酒瓶。

晚餐开始了，老班依旧要说话，这是我们的习惯。

大家都很伤感，他今天情绪很特别，说话总是要想很久，我们知道他要说什么，这是我们在大学校园里共享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在这块令我们魂牵梦绕的下水道井盖上，在这个见证我们友谊成长的球场中，在我们快乐过、忧伤过的美丽校园里。

我们还是一起举杯，只是心中无限惆怅，四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们那样的疯，那样的不顾一切，那样的快乐和激动。

今天大家都很平静，地上没有了小草，球场边的大树还是那样挺立着，天上星星很多，月亮弯弯，跑道上有很多漫步而过的恋人，也有在话别的友人，他们或切切私语，或大声喧哗，我们揣着鲜红的心儿在鲜红的球场上端着鲜红的酒，享受这一切。

显然，今天大家对食物都没有多大的兴趣，酒也喝的不多，可是老班的话还是慢慢多了起来。

如今我们要各奔东西了，时间过的好快，过了今晚，我就要去培训了，老班也要去报到了，公司都催了很多回了，他们两个已经打算出去旅游。

四年了，大家忙碌过来，又压抑了很久。

老班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了，说我脾气倔强，容易吃亏，而我每次都报之以不以为然。

今晚他还是先和我说话，叫我去基层了要好好干，发挥自己的优势，什么时候觉得孤独了要跟他打一个电话，等他有空了就来看我，其实他对于我的选择一直都不理解。

转而对他们两个说，他们是最幸福的，顺利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以后读研究生了要交个女朋友。

说完这些，他说自己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来学校学习，气氛很浓重，我们都默默的听他说，他一直是我们心中的老班。

六月的白天很长，天最终还是黑了下来。

球场上的人慢慢少了，寝室里的灯火已经有很多都熄着了，那是毕业的学生都走了，亮着的想必在紧张地备考把，学校外的小摊生意正红火呢，那个我们去了很多次的飚歌城此刻也传来一阵阵的歌声，慷慨激昂。

老班忽然提议我们也来一首，他说唱《烛光》。

我们很诧异，可心照不宣，要知道老班普通话极不标准，曾经因为唱这个歌而被一个本对她心生爱恋的女生拒绝，他那时也正迷恋着她，他心中永远的白雪公主，他是这么说的。

在以后的任何场合里，他都从不唱歌了，即使我们极力提倡，他任由我们取笑。

我们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给我们起了个头，然后我们一起哼了起来。

跑道上的情侣们都望着我们，他们最能感受我们浓浓的离意了，注视着我们然后默默的走开。

唱着唱着，老班突然哭了起来，他们也哭了起来，我也终于忍不住了，压抑已久的情感爆发出来，我们抱在一起，哭声越来越大，我们用并不清楚的话语相互祝福着，过了今天我们真的就要分开了，什么时候相见，谁又知道呢？四个人哭的像孩子一样，那样无所顾忌，那么纯真。

夏天的风儿一阵阵吹来，江风独有的清凉感觉沁人心扉，不知是谁家种的金银花儿这个时候还在开花，芳香和杂在这风里面。

我们的歌声断断续续，响彻这个黑夜笼罩的校园，树叶沙沙的响，难道他们也在重复着去年离别时刻的呜咽？手中的酒已经洒满在这块水泥井盖上，不知明年是否有人还可以找到它，体会属于他们的快乐和感伤，和我们一样的幸福？“三百六十五支烛光，亮在我心上，每一支烛光都代表一个愿望……”，歌声慢慢停了下来，我们累了。

明天，明天我们要带着朋友的祝福上路了，而老班在当晚便没有回寝室，他有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