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蛇故事的起源与流变看人兽恋小说的文化因缘

从白蛇故事的起源与流变看人兽恋小说的文化因缘

一、起源与发展

白蛇这一形象古来有之，最早的白蛇形象可以追溯到唐人传奇小说《博异志》卷四百五十八中的《李黄》，记叙了白蛇幻化成美女迷惑人的故事，里面的“白衣之姝”和“青衣老女郎”大概就是白蛇和青蛇的前身。李黄与白蛇鱼水之欢后回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腐烂消失而死。“李已渐觉恍惚，袛对失次，谓妻曰：‘吾不起矣。’口虽语，但觉被底身渐消尽，揭被而视，空注水而已，唯有头存。”《李黄》中的白蛇形象完全是一个邪恶、恐怖的蛇妖形象，妖气很重；宋元时期的话本《西湖三塔记》延续了《李黄》中蛇妖吃人的情节，作品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宣赞也与许宣很接近，《西湖三塔记》同样志怪意味很浓，白蛇更比《李黄》中女妖的行径更凶残,专取年轻男子的心肝做下酒菜，而这些男子先前都是白蛇抓来做丈夫的，丝毫没有人类的思想情感可言，是一种强势、喜新厌旧的女妖形象。到了明末冯梦龙《警世通言》卷二十八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后，白蛇故事已经初步定型，包含了游湖借伞、订盟赠银、庭讯发配、远方成亲、赠符逐道、佛会改配、重圆警奸、化香谒禅、遇赦捉蛇、付钵和钵等情节。真正地把白蛇当做一个有人性的女妖来写。这本话本具有承前启后的过渡作用，是白蛇故事发展的繁衍阶段。自此，白蛇故事广为流传，方成培整理的刊本《雷峰塔》，被研究者公认为是最完整、最优秀的一部，成为了许多地方戏《白蛇传》的真正祖本，白蛇故事自此发展成型。

二、白娘子形象的演变

白蛇的形象经历了三个阶段才从一个吃人的妖精演变成一个世俗人的形象。第一时期是蛇妖时期，唐人志怪小说《李黄》中的蛇妖与《西湖三塔记》中的白衣妇人在本性上一脉相承，都是凶恶的妖精，以幻化成美女的身形迷惑男性，吃人不眨眼。《西湖三塔记》中的白衣妇人虽然生得如花似玉，却凶残无比，见到新人宣赞来，令两个力士去捉了一个后生，霎时间破开肚皮，请宣赞吃心肝。随后宣赞被白衣妇人强行留下做夫妻半月有余，并越来越消瘦，似乎被蛇妖吸取了阳气，而当新人被送来时，白衣妇人毫不犹豫地要取宣赞的心肝与新人共食，完全是一个无情的妖精，没有其他任何的内涵。

第二个阶段是半人半妖时期，这一时期故事较定型的是《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故事塑造了一个有人类思想，勇敢大胆地追求爱情，世俗观的白蛇形象。她虽然是妖怪，但是她已经初步具有了人的思想意识。“那白娘子筛一杯酒，递与许宣，启樱桃口，露

榴子牙，娇滴滴声音，带着满面春风，告道：‘小官人在上，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奴家亡了丈夫，想必有官人在宿世姻缘，一见便蒙错爱，正是你有心，我有意。’”但她妖的本性还是存在的，比如她有几次露出原型吓人。“那员外眼中不见如花似玉体态，只见房中幡着一条吊桶来粗大白蛇，两眼一似灯盏，放出金光来。”白蛇不仅两次三番显出原形来，还说出了威胁许宣的狠话“你好大胆，又叫甚么捉蛇的来！你若和我好意，佛眼相看；若不好时，带累一城百姓受苦，都死于非命!”

第三阶段是妖仙的人化时期，到了清朝，白蛇的形象已经逐渐丰满、完整，符合大众的审美意识，是一个受到大众喜欢的蛇仙形象。到了现代，白蛇的形象被改编进各种电视剧中，其中白蛇形象最深入人心的当属赵雅芝在《新白娘子传奇》中饰演的白娘子一角，讲述的是修炼千年的蛇妖白蛇，为报答曾经救过自己的恩人许仙来到西湖，与许仙一见钟情，发生了一段旷世的人兽恋，后在禅师法海的阻挠下，白娘子被镇在西湖塔下，最后被儿子许士麟救出成仙，故事以大团圆结束。这一版本中的白娘子，不仅美貌动人，温柔贤淑，帮助许仙管理药铺，又心地善良，机智勇敢，符合当代人们心中完美女性的形象。

三、对白蛇故事的文化阐释

（1）戒色的主题

《李黄》和《西湖三塔记》中塑造的蛇妖形象属于人与精怪婚恋的故事，它表现出的是强烈的志怪意味。在白蛇故事发展的萌芽时期，故事情节简单离奇，主题是告诫人们不要被美色迷惑的道理，故事中的白蛇完全被当做精怪来写，除了能幻化成美女的身形，它没有道德心、同情心。到了明代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白蛇不仅承袭了早期的故事能够幻化成美女，白蛇更多了些人性化，会主动追求爱情，但故事宣扬的依旧是不要被美色迷惑的主题，许宣因为白蛇的迷惑惹了两场官司，还被白蛇用全城人的性命威胁，不准他离开。最后许宣求助了法海禅师的帮助，将白蛇永远镇在西湖塔下，在故事最后许宣没有丝毫同情、可怜白蛇被收的结局，最后剃度为僧，表现了许宣在思想上的觉悟，并在临终前留下了诗八句，以切身经历来告诫世人：“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预知有色还无色，须知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警戒世人不要被美色迷惑而失了性命。

（2）女性对爱情婚姻自由的追求

白蛇形象经历了三个阶段才成为了现当代广为流传的理想女性的形象。《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宣和法海与白娘子是对立的，而到了电视剧版本《新白娘子传奇》，许宣则和

白娘子站在同一立场对抗法海的阻挠，这里体现的是启蒙思想的影响，法海象征了阻碍自由爱情的封建势力，白娘子美好、善良的形象则象征了勇敢追求爱情婚姻自由的新时代女性的形象，人兽相恋成为了阻碍他们的最大障碍。即使许宣被白娘子显出的真身吓死，最后也被白娘子奋不顾身地救他而感动，接受了白娘子是蛇妖的事实，反应了当时社会的主流意识，身份和种族并不能成为阻碍爱情婚姻自由的条件，白娘子被法海镇在雷峰塔后，许宣甚至不惜以凡人之力与法海抵抗，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白娘子被儿子许士麟救出成仙，以大团圆结局，表现了人们对于爱情婚姻自由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