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黄遵宪《今别离》(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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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黄遵宪《今别离》(其一)
诗歌,最早是在人们的劳动中产生的,是中华文学史的伟大结晶。经由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激情演绎,到了唐朝,诗歌几乎达到了一个巅峰的状态。虽然宋代出现了大量的诗歌创作,可是在思维、创作上很难突破。明清诗歌创作流派众多,但是落于窠臼,也无非是一种附庸风雅,清末龚自珍以其先进的思想,打破了沉寂已久的文坛,开启了近代文学新风气,而被誉为“诗界革命巨子”的黄遵宪,促使了诗歌的转型,扭转了诗歌的命运,使诗歌焕发出新的光彩。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就属于它的文学样式或者说促使文学样式的转变。近代社会,中国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内忧外患双面夹攻,不少有识之士开始开眼看世界,关注社会,这时期的文学样式大多呈现出对社会的深刻认识和反省。黄遵宪也不例外,他热切关注时势,虽然他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是活动于政治舞台之上,是出色的外交活动家和推动维新变法的干将,然而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就,则在于其诗歌在我国近代诗歌史上所占有的重要地位。他的诗,我读的并不多,但是能感觉出他对社会有着清醒、深刻的认识。在那个时代,他发出了“我手写吾口,古岂能拘牵!”的呐喊,因此也成了诗界革命的口号。黄遵宪诗歌革新的中心思想是“我手写我口”。这个口号虽然是他在二十一岁还的时候提出来的,但却是很成熟的见地,他以后三十多年的诗歌创作活动都忠于他的这个主张,是以他自己的创作实践来贯彻这个主张的。黄遵宪自己曾说过:“人各有面目,正不必与古人相同。吾欲以古文家抑扬变化之法作古诗:取骚选乐府歌行之神理入近体诗。其取材以群经三史,诸子百家,及许郑诸注,为词赋家不常用者。其述事以官书、会典、方言、俗谚及古未有之物,未辟之境,举吾耳目所亲历者皆笔而书之,要不失为“以我之手写我之口。”
对于诗歌何去何从的问题,一直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他认为,诗歌的生命在于变化与创造。其实,不仅仅是诗歌,任何文学样式的生命,都在于变化与创造。他的诗就是在广泛吸取前人成就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加以创造,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写诗的人,往往都具有一颗独特、细腻、易感的诗心。他写下的《悲平壤》、《哀旅顺》、《哭威海》、《台湾行》、《渡辽将军歌》等,是以历史上甲午中日战争为题材的,他的“悲”、“哀”、“哭”,心系时势,慷慨激昂,不难理解,一种热忱的爱国之情呼之欲出。他的诗歌倾向于写实,时刻反映着局势的变化。黄遵宪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新旧传统及中外文化发生激烈碰撞的时代,黄遵宪的诗歌也真实地反映了时代特点。
黄遵宪是推动变法维新的干将,在他的一些诗当中,讴歌变法维新,也寄托了其期望能通过变革使中华民族重新崛起的愿望。他的诗歌,也较早地描写了海外世界以及伴随近代科学而涌现的一些新事物,拓宽了诗歌的写作题材和反映的生活领域,写出了古典诗歌所没有的新内容。他的《今别离》四章,就是创新的体现。《今别离》四章是黄遵宪“熔铸新理想以入旧风格”(梁启超语),“能直言眼前事直用眼前名物”(夏敬观语),是诗体试验的典范作品。四章《今别离》运用乐府杂曲歌辞崔国辅旧题,风格古朴,写法悉依古法,而内容上却是写上一个世纪末西方工业文明的新事物,先后分别咏轮船、火车、电报、照相以及地球东西两半球昼夜等。其中被引用最广的是第一章。
“别肠转如轮,一刻既万周。眼见双轮驰,益增中心忧。古亦有山川,古亦有车舟。车舟载离别,行止犹自由。今日舟与车,并力生离愁。明知须臾景,不许稍绸缪。钟声一及时,顷刻不少留。虽有万钧柁,动如绕指柔。岂无打头风?亦不畏石尤。送者未及返,君在天尽头。望影倏不见,烟波杳悠悠。去矣一何速?归定留滞不。所愿君归时,快乘轻气球。”
他的试验是有成效的,那些被认为缺少传统韵味的现代文明的事物,被诗人妥妥贴贴地嵌进了饶有古趣的旧框架中。他的工作仅仅在于证实,旧诗是有可能表现现代事物的。他并不试图说明,旧诗应当被取消或被替代。这也就说明了,一批“诗体革命”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们的行动所包蕴的“革命”性相当微弱。
但黄遵宪的《今离别》不经意间却向我们传达出一个崭新的信息,即一个生活在封建农业社会中的知识分子所具有的新奇感,以及他处理这些感受时所面临的表达方式的匮乏。作为这个传统社会培养出来的知识精英,黄遵宪具有极大的应变能力,由于他对中国传统诗艺的谙熟,他得心应手地利用所熟悉的技巧,对目前的新异予以恰当的处理。这就是我们此刻读到的既陈旧,又新鲜的《今离别》。
诗的语言近于白话,将“轮船”这一新意象融进诗歌当中,使人耳目一新。作为中国初次接触西方文明的知识者,当他站在19世纪的最后的太阳下,面对着喷吐着白色烟雾的轮船和火车这些庞然大物,首先受到震憾的便是它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巨力。诗写离别常用“别肠”一语,但黄遵宪这首诗开头便写:别肠转如轮“把传统的意境与火车的车轮转动加以联系便颇新异。在过去,诗人笔下的是“一日一万周”,而现在却是“一刻即万周”,则是对于现代速度传神的描绘,这在传统诗文中是没有的。这样的诗一下子把传统的时空观念打破了,人的视野拓宽了,思维也变得焕然一新。黄遵宪的诗歌变革主张,是尽量采用古法以表达新观念。这种观念新是新了,却依然站在保护旧法的立场,所以并不彻底。但它实践的结果却造出别样的境界,中国传统诗的境界是静,时间是绵远不变的,白天和夜晚也是固定的。这样的意境在现代科学的侵袭下解体了,这章《今别离》中的人生离别之苦,无形中增加了新的悲愁――即使是梦魂中的想念,也得难以实现了,因为不仅人各一方,而且是“昼夜相背驰”,如何能够相聚呢?这就是现代诗意。
现代诗意终于堂堂皇皇地打进古诗中来了,这还不让人为之兴奋吗?所以,尽管黄遵宪“我手写我口”和“今人不必与古人同”的诗歌观并不彻底,距离民国之后的新诗也还有很长的一段间隔,但他以“新理想”、“新观念”的这种对于古典的“侵入”,却是亘古未有的第一次冲击,他是功不可没的。
论及黄遵宪对诗歌变革的贡献,自然不能忽视作为旧诗人,他以宽广的阅历和丰富的科学知识所带给古典诗歌内涵的增广和艺术的助益。黄遵宪是中国末代封建王朝了解西方世界的第一代知识分子,他见闻的深广,经历的丰富,在当时少有及者。东方的日本和新加坡,西方的英、美诸国他都到过,出使各国期间,航行海上多有停靠,还顺道访问过许多国家。就旧诗而言,他无疑为之带来了许多从来未有过的人物和诸多常识,这种对于旧诗意境的拓展乃至更新是无形的强烈冲击。不仅是一种冲击,而且是巨大的震撼,是一场没有宣称的变革。“公度负经世才,少游东西各国,所遇奇景异态,一写之以诗,其笔力识见,亦足以达其旨趣。子美集开诗世界,为古今诗家所未有也”,这是徐世昌对他的诗能充以“奇景异态”的肯定。这样的评论很多,就黄遵宪的创作看,这一点的确非常突出。他的工作使中国旧诗的内涵得到极大的增广,以往认为某事某物不宜入诗的,如今在他笔下均有了相对妥贴的处置,这是他的不可忽视的贡献。他开阔了旧诗的新领地,或者说他发现了传统诗歌天空的新大陆。从这个意义上讲,说他是中国诗的哥伦布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