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美男子的烦恼——金乡公主vs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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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乡公主是曹操的另一个女儿,她嫁给著名的美男子何晏。
何晏是曹操的养子。曹操喜欢广揽人才为己所用,不问出身贵贱,他对女人也是这样。征战的过程中,常常遇到美女,很多是被俘获或者被杀的官员留下的小姐和太太,只要曹操看中,就纳了来做妾,不管人家是怀着孕,还是带着“拖油瓶”,他都不在意。何晏的母亲尹氏改嫁给曹操做九姨太,何晏跟了过来,也成了王子。
所以,金乡公主与何晏算是兄妹,但没有血缘关系。
曹操家的王子很多,有二十来个。何晏初到曹府时,年龄很小,样子伶俐可爱,曹操十分喜欢他,想让他改名姓当自己正式的儿子,以为他年龄还小可以很容易地融进曹家。但是何晏是个很倔不容易笼络的孩子,他经常自己一个人玩自创的游戏:在曹府的地面上画一小块方形,自己呆在里面不出来,也不许别人踏足,有谁踩到了就要受他驱赶,有谁要进来必须通报。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何家的房子。”在曹家的大院里,他一直有一块虚拟的独立地盘。这多少令曹家人失望和不快。
所以,他一直叫何晏,而不叫曹晏。
何晏这个假王子,很受欺负。特别是自认很有男人味和豪杰气的长子曹丕,特别讨厌他。王子们出游的时候,打着呼哨跑得飞快,对落在后面被甩单的何晏喊:“喂,假子!跑快点!”在曹丕嘴里,何晏没有名字,只有个代号“假子”。
何晏是美的,公认的花样美少年。他是白皙清俊的那种美,特别符合魏晋的审美观——饭食很多但特意不吃饱的苍白娇弱的贵族美。天生酱黑的人,就只好擦粉了。风闻何晏擦了一斤以上的粉,曹睿为了测试他,特意在大热天请他吃面片汤,又不给准备餐巾纸,何晏吃得满头大汗,只好用袖子擦汗。反而越擦越白,再加上袖子本是红色,沾了汗就脱色到脸上,何晏与其说是喝汤,不如说是上妆,脸色越发显得白皙红润,终究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擦了粉。
何晏也知道自己是美的,常常穿着宽大飘扬的白袍子。走路的时候,都舍不得不看自己,经常对着地上的影子顾盼调整,务必走出最轻盈最妖娆的姿势,恨不能双脚不点地,飘飘欲仙。一些人觉得好看,也竞相跟在后面邯郸学步。
何晏热爱老庄,自恃才高。经常弄一帮人在家里开辩论会,他特别喜欢发一些玄谈怪论,主要论点就是用道家思想修身治国。听着他的红唇里吐出一大串一大串高深的道理,脑子慢嘴巴拙一点的听众大都快晕过去了,恍惚的意识里只是一个想法:这个何晏八成是有些本事的。
——其实这种人是嫁不得的。其所谓才学
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何晏的个性复杂,难以捉摸。他本是聪明敏感的人,曹家又是复杂强悍的大家庭。他不能示弱,就另搞一套老庄理论以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但其天生女性化的外表和文人个性,又不能让人信任。所以他不得不依附于强势人物。他一时清高自负,一时又自卑猥琐。内心已经有些狂躁变态了,尽管外表还是那么恬静(晏外静内躁)。当初金乡公主嫁给他的时候,以为自己得了个最了解的人和最出色的夫婿,全城的少女也嫉妒得尖叫。
曹操这个人很有意思,对儿子和对女儿,是两套理念。要求儿子们聪明强干,做事不合礼法也无关紧要;要求女儿们要娴静守拙,一切遵从三从四德的道德标准。曹操的女儿们都很本分,要不是其中的一两个人嫁了特殊的丈夫,一定全都默默无闻。
金乡公主出嫁后,才发现在丈夫何晏身上,她准备好的所有妇德都无从实现。
何晏这个人自认有名士风范,根本就觉得礼法是狗屁。这就罢了,他还自认是美男子,对各种女性都不乏吸引力,于是非常好色。性伙伴几天一换——但是衣服却是几个月都不换的。这也忍了,他身体不行,折腾不了这么多女人,就自己配药吃,原来的古代“伟哥”经过他的改进,又添了新的成分,改名叫“五石散”,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石硫黄、白石黄、紫石英、赤石脂,全部碾成粉末,制成药丸。这种药可以用毁灭性的方法壮阳。服用的时候,又发现了“五石散”的另一种功用——充当软性毒品。吃了之后,可以麻醉神经和产生幻觉,自己觉得身轻如燕,行动如飞。特别是迷信老庄的人,以为经常服用就可以羽化升仙。于是,“五石散”在贵族中迅速传播。“五石散”的副作用很大,服后皮肤热躁干裂,必须奔走发散,有的人难以忍受,就去卧冰。吃死的人也不少。
这些都算个人行为,全都罢了。何晏还积极参政,而他的政治伙伴,几乎都是些“吸毒人员”。他们吸了毒之后,无限膨胀,互相承认才干,形容自己一干人是“诸神”。金乡公主这个老实本分的妇人,日子一天也不得安宁,每天都生活在嫉妒、担心、惶恐、厌恶中,又发不来狂,只能日日抑郁哭泣。
公主回去探望母亲时,向母亲哭诉:“何晏一天比一天恶劣,一定会惹祸上身的,这可怎么办呢?”
她妈反而笑着说:“那你就用不着妒忌了!”
她妈认为做寡妇,都要好过做妒妇。妒忌会把一个好女人生生地逼疯。
金乡公主所预感的“祸事”,不久就来临了。司马懿篡权后,将曹氏一党满门抄斩。起初,没有抓何晏,而是让他供出曹氏一党,何晏为了
保命,立刻当了叛徒,将他的伙伴“诸神”等人一一供出。
司马懿说:“不对,一共有八族。”
何晏在脑子里搜索一遍说:“丁、邓……没错呀,是这七个姓。”
司马懿笑着说:“不对,不对,你再好好想想,一共有八族。”
何晏又想了一遍:“邓、丁……没错呀,都全了。”
司马懿说:“不对不对,你一定漏掉了一个。”
被逼得无法,何晏终于极其不情愿地聪明起来,气急败坏地恢复了记忆:“难道是我吗?”
司马懿还是笑着说:“是的,是的。”
何晏被下狱后杀头。司马懿又派人去搜捕何晏的家人。何晏和金乡公主生了个儿子,才五六岁,清俊美丽,长得很像他,躲在何晏的母亲尹夫人那里,被搜到,也要抓去杀头。何晏的母亲紧紧地抱着小孙子不放,边哭边批自己的脸颊道:“都怪我,全是我作下的孽,养出了这样的儿子,求求你们饶过这小孩儿吧!”
司马懿是十分歹毒的人,但看到这凄惨情景,也不免生恻隐之心。再说他早就听说金乡公主是本分女人,从出嫁起,就日日生活在担忧和愁苦中,受尽了何晏的软性家庭暴力,就放过了金乡公主母子。
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世说新语·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