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味绰号

《水浒全传》中的趣味绰号

肖著源

教学之余，我让学生归纳整理《水浒》绰号，把所有的水浒英雄的绰号做成绰号卡片，然后分类，看能否根据绰号说出人物名及其特征。结果学生发现水浒英雄的绰号各有特色，“叙一百八人，人有其性情，人有其声口”，显性情，露形状，张声口，明身份，活生生如同社会生活重现，颇有趣味。

绰号，作为人物典型性格和鲜明形象的高度代表，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生活面貌及其风土人情，就《水浒》而言，却又有着更独特的艺术张力，它不仅是一张张脸谱，刻画着人物典型形象和性格；它们还在情节结构中充当血肉的角色，演绎着生活、社会波澜和阶级斗争，充当历史的车轮的印迹。绰号作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还给读者以极妙的艺术享受。

根据绰号所反映特征、形象不同，我们把水浒绰号大致分成八类：文韬武略类、形象类、品行类、身份类、性格类、技艺类、威望类、喜好类等。水浒英雄，按书中之意，乃应劫而生，非凡俗可比，故多以龙虎猛兽星宿魔怪命名，如其中涉及17种动物的34个绰号，单以虎命名的便有12个。

先说文韬武略类。水浒英雄，各具才干，或以智谋方略称著，或凭功夫勇力闻名，善行者如神行太保，善歧黄者如神医安道全，上应星宿，下应时运，俱逞英豪。智多星吴用，足智多谋，善畴划调度；神机军师朱武既称“神机”，自有莫测之智；“小李广”善射。“没羽箭”是何许人也？“不用强弓硬弩，何须打弹飞铃，但着处命须倾”，原来擅打飞石。“圣水将军”用水，“神火将军”用火，两军对峙时各显神功。小温侯吕方，温侯者，三国名将吕布也，一枝方天画戟打遍天下无敌手；赛仁贵郭盛，仁贵即唐朝名将薜仁贵，善使方天戟，吕郭二人皆以其兵器命名。梁山泊因水得势，能攻能守，其中水上本领高超者甚多。如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混江龙李俊、浪里白条张顺，观其名而知其水上功夫历害非凡。鼓上蚤时迁，细小的跳蚤跳到鼓上，落足无声，可见其轻功高妙。水浒中不乏武艺高强的女性，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温柔驯良是传统美德，若身怀武艺，性情豪放，则被人们冠以恶名，如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等，单观其名便知其飞扬跋扈、骇人听闻。

形貌类。顾名思义，此类绰号当以绰号主体形体外貌最具特色者命名，一如今日之借代，借局部代整体。豹子头林冲“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青面兽杨志“面皮老大一搭青记”；赤发鬼刘唐“鬓边有这塔朱砂记”；独角龙邹润“天生一等异相，脑后一个肉瘤”；鬼脸儿杜兴“因为他面颜生得粗莽”，金毛犬段景住“赤发黄须”；紫髯伯皇甫端“碧眼黄须，貌若番人”；花项虎龚旺“浑身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险道神郁宝四“身

长一丈，腰阔数围”；矮脚虎王英“五短身材”；花和尚鲁智深，却是“落发为僧”，“脊梁上有花绣”。当然有一些形貌类绰号只反映一种较为笼统的形象，如阮氏三雄：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此三人究竟是怎么个形貌，把不准，但有一点可确信，这立地太岁、短命二郎、活阎罗定是凶横暴勇，如传说中的凶神恶煞般令人恐惧。其他如九纹龙史进、美髯公朱仝、玉幡竿孟康等，俱可观其绰号而知其形象大概。

品行类。水浒英雄中，人物品行有高有低，参差不齐，这在绰号上有明显体现。品格不高尚的有白日鼠白胜、青眼虎李云、笑面虎朱富、丧门神鲍旭等，这些人或偷鸡摸狗，或“风高敢放连天火，月黑提刀去杀人”，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品格高尚的也有，如宋江，“孝义黑三郎”赞其忠孝讲义气，“及时雨”赞其济弱扶贫仗义疏财。

身份类。“水浒英雄们，不完全是农民，其中有渔民、流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猎户、小商人，也有下层的知识分子、行脚僧、江湖道士，有封建政权机构中的小官吏、小军官，甚至有不少中小地主，也在不堪官府压迫下参加了义军的行列”，水浒绰号也体现了人物身份。花和尚鲁智深，僧人；浪子燕青，“自小父母双亡”，“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百伶百俐，道首知尾”，乃是一个伶俐而不受拘束的流浪汉；菜园子张青“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乃是农民；操刀鬼曹正“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是祖代屠户出身；行者武松是个行脚僧形象；截江鬼张旺，不用解说也知是个水上打劫为生的人物。再看没面目焦挺，其身份颇费猜疑，何以“没面目”？原来“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到处投入不着”，这种身份、处境实在难堪，所以“平生最无面目”。铁面孔目裴宣，乃京兆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如此等等，都以身世、处境、出身而得其绰号。

再有性格类。水浒英雄以性格特征称著的，多为急燥、勇猛等阳刚特征，而少有沉静、优雅等阴柔的性状。如急先锋索超，一个“急”字，便标明其性格特征，“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当先厮杀”；霹雳火秦明，“性格急躁，声若雷霆”，雷厉风行，其声其行，如闪电惊雷般不可扼止，实在形象而生动。黑旋风李逵，“力如牛猛坚如铁，撼地摇天黑旋风”，性格急躁，全无商量的余地，如旋风之倏来即止。其他如没遮拦穆弘，小没有遮拦穆春，毛头星孔亮，独火星孔明等，也都从绰号本体上表明绰号主体没遮没拦、急躁粗燥的性格。

六是技艺类。水浒英雄中，除谋略武功外，不乏能工巧匠和艺术家、发明家。圣手书生萧让，非但能使枪弄棒，更兼他“会写诸家字体”；玉臂匠孙大坚“开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图书、玉石、印记”；铁叫子乐和，“诸般乐品，尽皆晓得，学着便会”；轰天雷凌振是宋朝盛世第一炮手，乃火炮专家，“金轮子母轰天振，炮手闻名四百州”，风火炮、金轮炮、子母炮是他的绝活，称他轰天雷，丝毫不过分。

七，威望类。水浒人物中有以威望而取号的。镇三山黄信，“武艺高强，威镇青州”，而青州地面管着强盗出没的三座恶山——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故称镇三山。玉麒麟卢俊义，也有来历：麒麟乃传说中的神兽，威慑百兽，而卢俊义是“河北三绝”，“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能对”。小旋风紫进，“累代金枝玉叶，先朝凤子龙孙。丹书铁券护家门，万里招贤名振。待客一团和气，挥金满面阳春”，出身显赫，有钱有势，能文会武，又招贤纳才，其势如同旋风。

第八类绰号乃喜好类，体现绰号主体的喜好。如一枝花蔡庆，“生来爱戴一枝花”。

赫思文是因其母“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故人称井木犴。此乃一特例，不在上述诸类，也不表现个人特色。

以上绰号种种，各具特色，每一绰号无不传达绰号主体的典型性格和鲜明形象，学生通过制作绰号卡片，观绰号而能识人物，让小说人物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从而更快、更准地把握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享受其中的艺术美感，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