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认识价值和美学意义_论_金粉世家_中冷清秋形象_王少栋

冷清秋的才气寄托了传统文人的精神内涵， 凝结了传统 道德的精华。“冷清秋”， 从名字上看， 不 难 发 现 ， 是 取 之 于 柳 永《雨霖铃》中“人生自古伤别离，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５］（Ｐ４３）她 的名字， 可以说是传统文人失意情素的表现。五四以后， 传统 道德被视为束缚人性的枷锁， 遭到批判。反映在文学界， 小说 人物身上所体现的传统道德， 是以扭曲的形式出现， 是落后 愚昧的象征， 被完全否定。但在冷清秋身上， 传统道德被激活 了， 传统道德再次被赋予了美的内涵。究其原因， 可以说是才 气使然。如果冷清秋没有才气禀赋， 那她的传统美德将显得 生硬、呆板， 是僵死的。
这 一 点 与《红 楼 梦》的 薛 宝 钗 相 比 ， 冷 清 秋 的 协 调 能 力 似 乎 又 在薛宝钗之上。薛宝钗靠小恩小惠， 而冷清秋靠的是个人魅 力， 是传统女子的思想人格魅力。
宽容和矜持的性格特点， 也是构成冷清秋形象的主要元 素。用敏之的话说， 冷清秋是个贤人， 宁可自己吃亏， 也不埋怨 别人。冷清秋结婚那天， 身披水红嫁衣的她却“矜持起来， 只是 在屋里老守着一把椅子坐下， 不肯移动……嫁衣虽说不算多， 然而只觉浑身发热。”［１］（Ｐ５５１） 冷清秋进金家后， 贵为少夫人， 却毫 无骄横之态。她把以前的衣服拿回娘家放好， 对金家的衣服也 简单着装， 安贫乐道， 不求奢华。
想读书， 看报学知识， 她要独立地做一些事。即使分居小楼 后， 冷清秋也巴不得弄几本书来消磨时光。
（ 三） 敢于冲破婚姻的牢 笼 ， 实 现 女 性 生 活 上 的 自 立 自 强。冷清秋曾想做个贤妻良母， 相夫教子， 厮守一生。她的温 柔善良等美德是十分耀眼的， 但当冷清秋爱情失落时， 却自 己主动提出离婚。当这一要求受到拒绝时， 就逃离金家， 靠自 己 的 双 手 ， 在 大 街 上“ 书 春 ”卖 字 ， 走 上“ 留 自 己 的 汗 ， 吃 自 己 的饭”的自食其力的道路。同《伤逝》中的子君相比， 冷清秋有 “现代女性强烈的经济自立意识“， ［４］ 没有把自己的命运依赖 于丈夫身上， 在爱情破灭后， 主动提出离婚， 脱离金家， 谋生 自救。她比子君更有自主意识、自强能力， 她没有重蹈子君的 自杀的悲剧， 而是以自己的斗争， 活出了一片天地。较之于 《日 出》中 的 陈 白 露 ，“ 她 更 为 朴 实 清 高 ， 洁 身 自 爱 ， 出 淤 泥 不 染，具有传统女性吃苦耐劳的韧劲”。［４］ 她出走后， 没有像陈白 露一下沦为妓女， 堕落得不成样子， 而是凭借自己的知识和 劳动，“书春”为生， 过着自食其力的日子。冷清秋可以说是 ２０ 世纪初现代知识女性的代表人物。
对婆媳关系、妯娌关系的成功处理， 是冷清秋作为优秀传 统女子形象的一个亮点。在金家大院， 诸房为了争夺家产， 钩 心斗角， 尔虞我诈， 闹得不可收拾。而冷清秋总能泰然处之。她 颇受婆婆的青睐， 和燕西闹别扭时， 婆婆总站在她这一边替她 说话； 同时她也倍受燕西姐姐的喜欢， 又很受燕西嫂子的尊 重。她身上似乎只有传统女子的美德， 而无传统女子的恶习。 除了燕西三嫂这个天然之敌外， 冷清秋能很好地见容于金家。
在 冷 清 秋 身 上 ， 凝 聚 了 传 统 女 子 的 诸 多 美 德 ， 有 人 把《金 粉 世 家》比 作 民 国 的《红 楼 梦》， 同 时 把 冷 清 秋 比 作 薛 宝 钗 ， 又 把冷清秋与林黛玉相比。作为一个传统女子， 冷清秋具有与林 黛玉一样的聪慧， 喜静， 好读书， 多愁善感， 忍辱落泪； 同时冷 清 秋 又 具 有 薛 宝 钗 的 宽 厚 、大 度 和 较 强 的 处 事 能 力 。 事 实 上 ， 冷清秋不仅融合了二者的性格特征， 而且在发展程度上高于 二者。林黛玉身心病弱， 偏激狭隘， 不为世人所容； 薛宝钗假仁 假义， 克己复礼， 不被后人认可。而冷清秋完美的传统女子形 象， 不仅受重于当世， 也令后人赞扬不已： 她是传统女子的楷 模。也正基于此， 她后来的出走才极具现代意义上的认识和审 美价值。
当然， 受传统道德影响， 冷清秋的思想性格中也有不少 负 面 因 素 。遇 事 消 极 便 是 其 一 。冷 清 秋 遭 遇 始 乱 终 弃 的 情 感 打击， 又因燕西受到金家的歧视排挤， 内心是何等痛苦， 可她 只 是 默 默 哀 伤 ， 空 自 悲 叹 ， 没 有 深 哀 巨 痛 的 情 感 倾 泄 。冷 清 秋 的“ 情 感 内 涵 及 表 现 方 式 都 带 有 古 典 式 的 不 及 不 过 的‘ 中 庸 ’ 色 彩 ”。［２］
（ 二） 追求独立的人格尊严。婚后， 金燕西不顾家， 还常与 冷清秋争吵， 在金燕西看来， 冷清秋到了金家 ， 吃 的 、穿 的 、用 的都是他们的， 就应该一切顺从他， 而且还常用难听的语言 来刺击冷清秋。冷清秋没有因此妥协， 而是把戒指扔还， 并指 着燕西说道：“你就这样量定我了么， 我 今 天 就 恢 复 原 来 的 面 目， 不用你金家一点东西， 这是你的戒指， 你拿去。”［１］ 接 （Ｐ１０８４） 着 她 又 对 金 太 太 说 ：“ 我 为 顾 全 自 己 的 人 格 起 见 ， 我 还 是 回 家 去， 穿我冷家的衣服， 做穷人家的女儿， ……我只希望不受他 的侮辱， 无论牺牲什么， 我都肯的。”［１］（Ｐ１０８５） 冷清秋所说的决不 是气话， 她这样说了， 也这样做了。为了证明这一点， 她毅然决 然搬上楼去， 只带几件旧衣服， 并告诉厨房“： 每餐一碗素菜， 一 碗汤， 多送不吃， ……除了老妈子， 谁也不许上楼……金太太 也 不 例 外 。 ”［１］（Ｐ２０ 作者简介! 王少栋" １９７７－ # $男$河南登封人， 商丘师范学院中文系助教， 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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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强烈的现代女性意识， 是冷清秋人物形象认识和审美的 又一特征。冷清秋现代女性意识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组成：
（ 一） 对自己的婚姻有一个清醒 的 认 识 。 在 冷 清 秋 看 来 ， 自己敢上嫁总理公子， 并不是因为容貌等外在条件， 而金燕 西喜欢她， 主要是因为自己朴实温和顺从。同时冷清秋也承 认， 自己是个文学有功底， 常识又丰富的女子， 受着物质和虚 荣的引诱， 就把持不住嫁给燕西了。联系到这一点， 冷清秋一 开始就对自己的婚姻感到一种潜在危机：“ 只 要 燕 西 肯 花 钱 ， 女子们总是愿意屈服在金钱势力之下， 不受他引诱的， 恐怕 很少。自己实在可耻， 人家不高兴， 看你是个讨厌虫， 高兴呢， 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无论感情好与不好， 一个女子作纨绔 子弟的妻妾， 便 是 人 格 丧 尽 。 ”［１］ 在 （Ｐ１０３３） 这 里 ， 冷 清 秋 不 仅 深 刻 地 剖 析 了 自 己 ， 而 且 一 针 见 血 地 指 出 自 己 婚 姻 的 本 质 ：“ 女 人， 玩物， 女人……人格丧尽。”这些思考， 具有很强的时代特 征， 是现代女性思想意识觉醒的标志。
２００６ 年第 ４ 期 第 ５ 卷（ 总第 ２５ 期）
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ＨＡＮＧＱＩＵ 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Ｖｏｌ．５， Ｎｏ ．４ Ａｕｇ．， ２００６
独特的认识价值和美学意义
* )* **论& 金粉世家’ 中冷清秋形象
王少栋
对知识的向往和渴求。冷清 秋 平 素 喜 欢 读 书 、 做 诗 、填 词， 因此， 她也劝燕西学习， 对此， 燕西曾嘲讽她，女子无非主 持家政， 管理柴米油盐的小事， 空有一肚子书， 能做什么用 呢？ 冷清秋驳斥了他这种读书无用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腐 朽思想。在冷清秋看来， 作为一个女人， 不被人看重， 就是因 为她没有知识， 不能做事。读书才能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 作 为一个女子， 她不想做个家庭主妇， 管些柴米油盐的小事。她
中图分类号： Ｉ２０７．４
文献标识码： Ａ
文章编号： １６７１－ ８１２７（ ２００６） ０４－ ００７３－ ０３
& 金粉世家’ 是张恨水先生艳情小说的代表作之一 + 女主 人公冷清秋是作品鼎力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 也是张恨水艳 情小说中最具认识价值和美学意义的一个典型。在冷清秋的 身上不仅蕴涵着传统女子的道德品格， 而且处处洋溢着强烈 的现代女性意识。作为一个传统女子， 她的道德情操、性情品 格是令人折服的， 不亚于古人所标榜的模范女子； 作为一个现 代女性， 她追求人格独立、男女平等， 向往经济上的自食其力。 同时冷清秋又是一个才女， 有着传统文化人的气质， 其文学修 养又绝非一般。可以说， 冷清秋是 ２０ 世纪初叶我国传统道德 与现代意识相结合的知识女性的典范。凡此， 构成了冷清秋这 一人物形象独特的认识价值和美学意义。
一
作为认识和美学价值之一， 传统道德修养在冷清秋身上 得到非常完好的体现， 甚至达到了极致。
冷清秋出身寒门， 但是从小就接受了很好的传统文化教 育， 这使她对传统女子的道德品格、节行操守有更深刻更系统 更科学的认识， 较之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女子， 自是天 壤 之 别 。贫 穷 的 家 庭 出 身 使 冷 清 秋 很 早 就 养 成 了 清 闲 贞 静 、宽 厚矜持的性格特点， 衣着朴素大方， 样子清新可人， 说话轻声 细语， 择词而说， 不厌于人。金燕西出身于豪门， 贵为总理之 子， 一见清秋便喜欢不已， 无非因为冷清秋朴实， 温和顺从， 有 着“天然去雕饰， 清水去芙蓉”的自然美。另一方面， 在金家这 样一个传统思想凝重的大家庭里， 冷清秋能见容于金家大小， 并得到金父首肯， 没有传统女子的道德品行和思想素养是绝 对不行的。过门金家后， 冷清秋多次劝燕西谋正当职业， 过独 立生活，自己尽力呵护这个脆弱的小家庭， 做一个相夫教子的 好妻子。
在全书中， 我们可以看到， 冷清秋“ 即 使 遭 逢 了 再 大 的 人 生打击， 也不会有什么撼天动地的情感宣泄， 内心世界也没有 深刻复杂的情绪波动， 从她的情感状态中根本就寻不出她后 来决绝出走的内在依据”。［２］即使出走后， 冷清秋也没有堕落没 有颓废， 而是保持并发扬了传统女性吃苦耐劳的本性， 靠自己 的双手糊口度日。另外， 出走后对熟人的回避， 也是她传统道 德标准的一个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