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儿童文学》 范先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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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儿童文学》范先慧秘密
故事开始的一天。
时间是2356年。
位于市中心的珍稀物种博物馆里,高大的透明展柜罗列在大厅两旁。
在这
里展出的都是世间稀有的动物,它们独一无二,濒临灭绝。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
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所有来访者都必须恪守馆内一切苛刻的参观制度。
游
客必须站在距离展台一米线以外的区域观看,严禁超越。
馆内施行24小时电子监控巡逻制度,任何违规行为都逃不过电子人的眼睛。
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游客隔着衣袋悄悄摁响衣兜里的纳米透视相机。
两个疾走
如飞的电子机器人立刻出现在他身后…相机被没收。
该游客身份将被馆藏数据
库永恒备案,终身严禁靠近半步。
A
我穿过珍稀博物馆那两扇自动开启的透明门,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朝一
个硕大的水晶展柜走去。
离展柜越来越近了,我一步踩在一米线上,旁若无人
地穿越过去。
我触到了那高大的、透明的展柜,好奇地把手贴在美丽的透明窗
上--窗里水波在荡漾。
"嘿,你!这可不行!"一群不断闪着红光的电子人迅速向我逼来,为首的
那个朝我发出尖利的怪叫。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电子人越来越近了。
我几乎已经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手快要拉到我的衣袂:"你,不能靠那么近!"
我转过身,迎着那张金属脸,饶有兴味地等待着,脸上浮现出一丝顽皮的
微笑。
果然,触到我的一瞬间,电子人骤然止住了。
它们怯生生地转动合金脑袋,目光落在我胸前的一枚雪花形徽章上,很快,它们闪着红光的脑袋变成绿色,
并恭恭敬敬地向我敬了一个整齐的礼,晃动着伸缩自若的金属胳膊急急地远去了,就像它们来时一般突然。
我低头望着胸前的那你枚雪花徽章,它是我家族的家徽,只要有它的光芒
在珍稀博物馆里闪耀,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家族成员靠近"这只动物"的特权,但
这种小小的、虚荣心的满足还是着实让我得意了好一阵儿。
今年我刚好满18岁。
到了佩戴徽章的年龄,
我回过头,继续贴着玻璃窗,认真地看着这只动物。
它真美。
要不是透明
窗的阻隔,我几乎能触到那长长柔柔的、在水中飘荡的秀发…
我在那儿待了一整天。
它的一举一动、一张一弛。
让我从心底一遍一遍地
发出赞叹,几乎忘了周围的一切。
300多年前,家族的祖先开发了这只世上独
一无二的生物。
在这以前,它只出现在童话中。
大多数人只知道它的诞生和基
因变异有关,至于它究竟是怎样繁衍的,至今仍是个谜。
a
从我能隐约记事起,我的眼中就永远闪耀着一枚美丽的、雪花形状的徽章。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戴着这样的徽章的人才能和我靠得这么近,而
大多数人只能无奈地、远远地瞧着我。
当然,这本身与我无关。
我生活在这里很舒服,碧青的水草、五颜六色的
珊瑚是我的儿时一直到现在的乐园。
水波轻微荡在我耳后,那里有一枚扇贝般
的骨膜,通过它,我能灵敏地感知水面上人们说话的声音。
水始终保持着温暖清澈,带着鲜活的氧气从我骨膜后的软腮里进进出出,
带出一串串顽皮的气泡。
对这制造气泡的小游戏,我乐此不疲。
我的手腕上生
着青黑色的鳍,胳膊上也是;我还有一头很长的、蓝紫色的头发。
说句实话,
我并不很喜欢它们,它们常缠在石洞间的水草上,把我弄得一团糟。
此外,我
还有一条海豚般的尾巴,它让我在水里自由自在地翱翔。
人类在几千年前就给我起好了名字,然后漫长的时间等待着我出现。
在我的印象中,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戴雪花徽章的人了…仿佛好多年前有过,已记不真切。
所以,当这个男孩第一次靠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迅速躲
进身后的水草里。
好在我很快习惯了他。
此后,他每天都来看我,隔着薄薄的
透明窗静静地看。
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带着那种淡淡,没有颜色冷淡的表情。
他不大爱笑。
我想。
B
从我出生到现在真的很少笑过。
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因而缺少了一份
本该有的、快乐而充实的童年。
我的童年里只有我的姐姐。
我唯一的亲人。
梦
凡盈比我大一岁。
我不大喜欢她,因为她总那么冷漠、高傲、自以为是。
当我
们在成长到某一阶段的时候,就各顾各的,不怎么说话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清。
我们总为一些小事而在成长的历程里竞争着。
很快,随着时间推移,梦凡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最高学府。
没多久,就
进入了研究机构。
她是有点小聪明。
大约继承了父母的禀赋。
而我能看到的只
是她成天除了学习就是研究。
几乎没有任何空闲和我说话。
和我吵架的机会也
少起来。
而我,却依然像其他平常的孩子一样,不为人知的、悄悄地长大。
成
绩平平,因此,我又特别害怕长大,
我不希望向梦凡盈那样长大。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并不聪明。
我时常回
忆起小时候,当梦凡盈学会修改机器管家的程序时,我还闹不清这究竟是怎么
回事。
我花了很多气力才弄清楚为什么我们家的保姆机器人惩罚的对象永远是我。
我就这样傻傻的,月复一月地被机器保姆罚扫家族的整间屋子。
很长一段
时间都是这样。
好好,我并不讨厌这种惩罚。
我爱我们家的这所大宅子。
我猜在这个业已
存在千年的老屋里一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没一个人对它的每个角落、每个房间如我这般熟悉。
它有上百个房间,几十条走廊,包括各种大大小
小的走道和阁楼。
对它进行一次全面打扫需要花上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
没人
会在这反反复复的打扫中获得如此的乐趣,我会为这所大宅里每一处新发现而
欣喜万分。
在我的童年里,我时常会想到我的父母。
当我满18岁的时候,我被告知他们去了遥远的外太空执行一项生物研究任务。
我私下里偷偷计算过,根据银河
空间站到地球的距离,折算光速飞船的动力值和空间阻力的恒比,我得要再等
上23年才能再见到他们。
也许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看上去会和我一样大--你知道,在太空里,时间的概念永远是相对的。
他们在临走时,给嗷嗷待哺的我和姐姐每人留下一枚晶莹的雪花徽章。
这是父母给我的唯一的礼物,也是我和梦凡盈血缘关系的唯一维系,它时
常会提醒我,我有个姐姐。
尽管,我俩真是太不同了!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让我感到了最深刻的孤单。
姐姐的朋友比我多,成绩比我好。
她在与别
人聊天时总很好提及我,即使提到,也是说"我那贪玩傻气的弟弟"…久而久之,我学会了充耳不闻。
渐渐地,我还学会了无语和漠视,我不理她,远离她,不
让她帮我任何忙,不再愿意和她分享任何秘密。
有时我会在幻想中希望自己能
有一个妹妹,一个能和我说话的小妹妹。
我发誓一定不会向姐姐对待我一样冷
漠地她和忽略她。
b
他总闷闷不乐地站在透明窗的外面。
每天都是。
我已渐渐习惯他的存在了,那种淡淡的表情,显出忧郁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他成天呆呆地看着我在水
草间穿来穿去。
时间一长,连我也感到这样非常无聊。
我在水中顿了顿,然后
在忽然穿越石洞,一下子蹿到他面前,冲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他先是吓了一跳,做完鬼脸,顽皮地冲他眨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他嘴角微
微地弯了一下…是在笑吧,原来他会笑。
他应该多笑一点,我想。
我模仿着他"笑"的样子给他看。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不服气,又努力试了几次。
然后,我知道我学会了。
因为他又笑了。
我们隔着透明的水晶窗相互微笑,很久很久。
有一天,我看见他用食指点着水晶,开口说话了。
我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起先,我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总是反复重复三个音节,每重复一下,再指指自己,然后又指了一下。
很快,我发现这三个音前后的排列都是有规律的,每次都一样。
我看着他,好奇地观察着,想着。
我想那三个音代表着"他"。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
看他发音的嘴形。
我一次又一次听到"梦--凡--刚,梦--凡--刚--"的声音,我
试着模仿他的嘴形,发出这样的声音--然而始终不成。
人鱼是不会说话的。
不知怎么的,我喜欢看着让他开心。
因为,他是戴着雪花形徽章的人。
C
我回到家里。
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直到我在阁楼边遇见梦凡盈。
她穿着长长的、深黑色的连衣裙,坐在楼阁长长的阶梯上,深色的裙摆一
直拖到阶梯的末层。
她有着和裙子一样深色的眼睛和一头蓝紫色的头发--蓝紫
色的头发是我们家族的遗传,她胸前的雪花徽章在黯淡的灯光下熠熠似辉。
我
忽然呆住了,我想,若不是她如此冷淡,我们的关系再融洽一些,姐姐兴许也
是美丽而可爱的。
她坐在那儿,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
这幅油画的年代久不可考。
画中的女子,据说是我们家一位年代久远的祖先。
她和姐姐一样有着一头
蓝紫色的头发,脸色苍白,表情宁静。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她是谁。
哪怕是在我
们家供职了234年的机器管家。
我依稀记得儿时我和梦凡盈并排靠在这副巨大的油画下争论这个女孩究竟
是谁。
我们争得面红耳赤--我红着耳朵不断争辩,她红着脸,用手一直搅着那
头美丽的蓝紫色的头发。
可惜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梦凡盈坐在油画下,膝上摆着高精度缩微电脑,她身边堆着成堆的压缩资料,它们记录了地球上所有你想知道的即查即用的一手资料。
"今天你去哪儿了?"她侧过头来叫住我。
"珍稀博物馆。
"我既没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眨着眼睛,把头轻轻地摇了摇:"你总是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在学院里吗?你已经18岁了,我们的父母到了你这样的年纪,都已
经独立想国家科学院申请研究课题了。
学院给我传真了一份你这些天的逃课记
录--真服了你了,再不好好上课就要被开除了…"
我停下脚步。
c
可是这次,他的脸冷冰冰的,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我歪着头又仔细地
看了一下。
真的没有。
怎么了?当我看他的时候,他难过地把脸撇过去…
这下我可慌了神。
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我呆呆地在水底望着他,
不知怎么办才好。
良久,他把脸转过来,认真看着我,顺着鱼缸旁的螺旋扶梯
边爬到鱼缸顶部。
我随着他的步步攀升向鱼缸顶部游去。
很快,他爬到了鱼缸口,停在那儿。
而我还没游到。
我狡黠地向下潜了半米,然后不为察觉地悄悄
用尾巴在水下一划,一个猛冲跃出了水面!
哗--
霎时,水花四溅,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梦的身上、脸上、头发上…我
露出水面"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细小清脆却洋溢着孩子般的得意。
他显然被吓着了,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又好气又好笑,可他又笑不出来。
我不断用尾巴在水中划动,保持着身子的平衡,以便能让上半身保持在水面上。
他的脸色却依然很凝重。
良久,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迟疑着,不知怎么办。
"过来。
"他说,"来,宝贝。
"
我不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看到他期待的目光,我猜他是想让我到他身边去。
我试着把身子朝他移了移,他立刻露出了赞许肯定的神情,我得到了莫大
的鼓励,很快把身子移到他身边。
他一下拉住我的手臂。
我有点怕,不知他要
干什么,我想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们的脸从未靠得这么近。
他靠着我,看着我不说话。
他的眼神那么哀伤,看得我心里空落落的。
是
我刚才的"恶作剧"令他生气了吗?我很快发现他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几颗水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是刚才的水溅上去的吧。
我想。
我用把手臂抽出来,用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脸,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有点怕,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看他没反应,我的胆子大起来了,用手帮他拭掉了那颗水珠。
这个动作很伟大。
他忽然惊异地望着我,然后,我就发现水珠更多了。
我
心里开始跟着不好受起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无辜地看着他,不断地用尾
巴划水。
我们闷闷地待着。
不再动。
过了很久,他把手轻轻地放在我头上。
我傻气地地透过额上的头发缝儿看
他的手掌。
体会弄那儿传递过来的体温,然后,我不看了,我把头低下去。
我听见了他低低的、极为温柔的声音:"我一定要救你…"
D
记不清那天怎样到家的。
梦凡盈拉了我好几下,我浑然不觉。
我依然想着
刚才发生的事,博士说过的话。
"知道吗,孩子们,你们家族和人鱼有着很深的渊源。
它是一种转基因合成的生物,是这个世界上先前根本没有的生物。
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这唯一的一条
人鱼是你们的先祖梦狄芾通过转基因技术合成出来的。
"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梦凡盈插嘴道。
"是的,但你们并不知道另一个秘密。
你们知道,所有的合成物种都无法繁殖。
人鱼的寿命可达到300多年。
人鱼物种只能通过生物细胞更新来延续生命。
当它到达寿命的极限不采取任何措施,因基会因衰竭而迅速消亡。
"
我和梦凡盈面面相觑,她先反应过来:"你是说…"
"对,根据记录,这条人鱼大限已近,至多不超过一个月。
孩子们。
"
听了博士的话,我感到嘴唇发干,心往下沉。
"那…怎么办?"梦凡盈问。
"迄今为止,所有异形生物合成技术在国际上都是高度机密。
唯有它们的合成者才掌握一手资料,这在299年前已经成为国际惯例。
因此,合成生物的更新工作必须由研发它们的科学世家来完成。
这是国际法授予生物科学家的特殊使命。
如果这项技术已经失传,那该生物将和这个家族的使命一起消亡。
这也是以往许多珍稀物种灭绝的原因之一。
"
"比如,斑竹马、鱼齿象、玫瑰水母?"梦凡盈兴趣盎然地问。
"对!"
"明白了。
你把人鱼送给我们,是要我们延续人鱼物种。
"
"对!"
"可那应该由我们父母的事儿啊。
"梦凡盈扬着头看博士。
"你们的父母被派去执行外太空任务,从银河空间站传来的最新数据表明,他们至少要过23年才能回地球。
他们临走时把两枚家徽留给你们。
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来吧,孩子们,别让你们的家族蒙羞,"博士把我俩揽到一块儿,"姐弟齐心。
"
我把头扭过去,梦凡盈装着没听到。
"如果不尽快完成,人鱼真的会死掉?"我转过头来问博士。
"当然,我刚才说过的。
"
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从博士的研究室走出来。
"哎,你发什么呆?"梦凡盈说,"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既然交给你,你就去完成好了!"我没精打采地说。
"说得道轻松"梦凡盈生气地说,"你平时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知道!家里根本没保存任何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什么?!"我叫起来,"这么说…人鱼…"
"你知道就好!这可真是关系道家族的荣辱啊。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
我们'!希望拜托你记住这一点!"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和梦凡盈都没日没夜地待在偌大的屋子里不分昼夜地
翻找资料。
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存储器都淘了个底朝天,查阅了所有在录的电子
族谱和我们能见到的任何电子光碟,一个线头般的线索也没有。
"怎么回事啊!"累坏了的姐姐把头埋在一堆像山一样的光盘中,"这么重要的东西…"
"也许,我们的祖先根本就不打算保存下来…"我说。
"不可能!"梦凡盈疑惑地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只得靠自己了。
但在此之前,我要再试试…"
我们又找了一天。
梦凡盈终于决定彻底放弃了。
塔戴上超导蓝牙,夹着纸
板型超波电脑走进了她的实验室。
"努力点吧!时间紧迫,我们总不能告诉博士祖传秘方丢了吧。
别成天游手好闲的,也帮忙做点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砰的一声碰上了门。
我被梦凡盈留在实验室外面,心里难受极了。
这和家族荣誉无关。
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反复想着我能想到的每一个角落。
我比姐姐要熟悉这
撞房子。
朦胧中,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高高的圆圆的塔楼。
我猜我还应该去找一个地方还有我该怎么做。
我走进家里深深的阁楼,穿过了一扇又一扇门。
这些门深邃而厚重,它们
的开启的密码在悠久的岁月中早已遗失。
在长期打扫屋子的游戏当中,我把它
们一一破译出来,记在心里,这是我儿时一个最喜欢取悦自己的方式。
我打开
每一扇门,走过一段路,最后停在最高楼层的塔楼边。
我轻轻用指尖在一块腐
朽的砖石上敲了三下,锁门缓慢移动了位置,塔楼的门轻轻地开启了。
这里是一个秘密的家族藏书馆。
我们家的电子资料里只记载了有关它的传说。
只有我知道它的的的确确的存在。
这是个很奇特的图书馆。
看上去像一个
窄窄的圆塔。
塔壁上依形就势矗立着高高的白金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堆积着
许多旧时的典籍和腐朽纸张。
纸质物品是我们这个时代难于一见的珍奇。
数不清的书掉落在地板上,积满灰尘。
大多数是祖先留下的日记和笔录。
我小时候曾经翻阅过其中的一些。
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转身把门关上,在这些故纸堆中翻找着。
一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e
我很快适应了新环境。
在博物馆里,我有许多邻居,这里没有。
但我并不怎么感到孤独,奇怪的很,我能感受到这屋里的气息,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仿佛很多年以前我住过这
儿似的…这奇怪的感觉宛如一个遥远缥缈的事实,时常在我梦里出现。
此外,我感到我身体里那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日益加重了。
我不停地在鱼缸游,仿佛很快就不能游似的。
这让我感到恐惧。
梦依然天天来看我。
只是,时间很短。
他最近似乎很忙。
不过每次来,他
都会带来一个新游戏,哄我开心。
我看见梦在向我挥手,立刻浮出水面。
他手里拿着一支彩笔。
我好奇地看那支笔,再看看他。
他用手在空中做了
一个旋转的动作。
我歪着头,猜测着。
他又把身子微微侧转了一点。
我明白了,他是要我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
他拉住我的胳膊,靠近他。
他要做什么呢?
我感到后背痒痒的,我好奇地想回头看,可他不让,我只好耐着性子等。
不久,我后背的痒痒不再继续了,我转过身,发现他从扶梯上走了下去,很快
拿了一个大大的、平板一样的东西走上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下把平
板丢进了水里。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他在冲着我微笑。
那块巨大的平板掉
在水里。
我试探性地触着它,那么光滑,凉凉的。
我看见板子上有一个奇怪的
生物,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生物,它有着长长的蓝紫色的头发,深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倒退了些,那只生物也后退了一点,我歪了歪脑袋,里面的生物同
时偏了偏头…它也像我一样,摇着一条海豚般的长尾巴…哦,天,那是我自己!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开心极了,我伸出手,想触摸"自己",可碰到的还是硬邦邦
的平面,太神奇了。
E
我低下头想了想,把身子对着平板侧过去。
果然,我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梦在我身上画了些什么。
他画艺真差,当我看到背后歪歪扭扭的雪花形图
案时,顿时气得鼓起了嘴巴。
我一下子跃出水面,又一下子跃入水中,溅起很
大的水花,表达我的不满。
很快,我有了个好主意。
潜到水下,对着平板观察了一下,然后侧过身,
对着平板用手抹了一下背后…一些油彩立刻消失在水中。
我很高兴,想把它们
都擦掉,可梦拉住了我。
我靠近他,得意地冲着他示威似的高叫几声。
他亲昵
地把手放在我的脑袋上。
"你真的很聪明!"他说。
时间久了,我感觉到我有点儿累。
我的嗓子发干,这几天都这样,活动也
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
我想对着他再叫几声,但我的嗓子哑了,疼。
我只能默
默地看着他。
最近这些日子身体怪怪的,不听使唤,没多久,我的眼睛渐渐模
糊起来,看不清东西了。
我嗅到屋子里仿佛有了生人的味道,我隐约看见门半
开着,我认识门口悄悄站着的那个女孩。
她默默地看着我和梦的背影,然后消失在门后的过道里。
F
"你太傻了!我说过人鱼本来就有7岁孩子的智力。
"梦凡盈对我说,"它知道如何使用一面镜子是很正常的事。
与其和它玩耍,不如多花点时间想办法。
"
我望着姐姐那双高傲的眼睛,"你不认为它是一只有感情的生物吗?有时候
你不觉得它就像是我们身边的一个人?"
"想象力太丰富了,若我们和人鱼有亲戚关系的话,我们岂不是也是动物?
太荒诞了,动物永远是动物,你那种调调简直是对我们这个家族的侮辱。
"
我看着梦凡盈,我很肯定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不会有方法的。
"
我已经最终决定不告诉她我的发现--一个秘密。
我决定只让它属于我自己。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摸出我从圆塔图书馆里找到的那本尘封已久的日记。
当
我发现这个笔记本的时候,它正和一本方方正正的画册捆在一起,卷在圆塔的
角落。
那真的属于我的先祖--梦狄芾。
2748年11月17日晴
天气很好。
我的心情却很糟。
梦狄馨的病情严重恶化了。
医生告诉我,她
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日子,或许更短。
听到这个噩耗,我的脑子几乎迟钝了。
半个月,两个多星期。
在人的生命里,两个星期多么短,转瞬即逝。
我不断默念着这个期限,像
个呆子。
直到这天快要结束,我才迫使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我就要失去我最珍
爱的小妹妹了。
我迈着迟钝的步子,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我看见狄馨静静地躺在房间中
央那张小小的床里,发间别着她最喜欢的鼠尾花,看上去恬静地像个婴儿。
我
轻轻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冷冷的。
她的脸苍白,大大的眼睛隐藏在
厚厚的蜷曲的刘海下面,俏皮而安静。
没有比她更美的孩子了。
我禁不住屏住
呼吸,生怕惊扰到她浅浅的美梦。
11月15日大雨
我的猫鱼转基因试验又失败了。
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专心致志地做研究呢?
实验一次又一次失败。
这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为了研究,我过去放弃了多少和她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