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生》
生命沈从文赏析
生命沈从文赏析
沈从文的《生命》是一部充满深刻寓意和丰富情感的作品。
在赏析这部作品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
1.主题和情感:
《生命》以深刻的人文关怀为核心,探索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沈从文通过对人物命运的描绘,展现了个体在生活的重压下的挣扎和对自由、爱情的追求。
2.人物塑造:
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饱满、真实。
通过对主要人物的精细刻画,沈从文展现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和情感纠葛,使读者能够深刻感受到他们的痛苦、迷茫和希望。
3.写作风格:
沈从文的写作风格细腻、抒情,善于通过细节来勾勒氛围和情感。
他的语言简洁而有力,能够深入浅出地表达复杂的情感和思想。
4.象征和隐喻:
《生命》中蕴含了丰富的象征和隐喻。
沈从文通过对
环境、物品、甚至人物行为的描写,巧妙地传达了作品的深层主题和寓意。
5.社会背景与文化反思:
这部作品不仅是对个人生命经历的描绘,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背景和文化环境。
沈从文通过作品对那个时代的社会矛盾和人性的挣扎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6.情节构造和叙事技巧:
《生命》的情节构造巧妙,叙事技巧流畅。
沈从文通过非线性的叙事方式,交织不同时间和空间的场景,增加了故事的层次感和深度。
总之,《生命》是沈从文文学创作的代表作之一,其对生命的深刻洞察和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使其成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部经典之作。
通过这部作品,读者不仅能够欣赏到沈从文的文学才华,也能深刻体会到生命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_为了爱_我甘愿忍受苦难_读沈从文短篇小说_生_
四、结 语
师陀的短篇创作极为丰赡,而《果园城记》代表 了师陀最为深厚的积淀—— —对故土的追忆,对生死 的关照。《果园城记》里的十几篇小说,构建了一个由 生命形态和死亡观念形成的小城,一个似乎哲学却 平淡的生死祭坛。小城人在塔的关照注视下,经历生 生死死,似乎也有欢笑,更多的却是荒凉。而有关生 死的叙述,则在平淡洗练中彰显了一个对普通人的 生死尤为关注的作家的灵魂,这是一个同样被生死 折磨的不入流的灵魂,一个在文风上不断求进求新 的灵魂。师陀的坎坷一生和作家历程,或从另一方面
名作 欣赏
现代文学
筅
“为了爱,我甘愿忍受苦难”
—— —读沈从文短篇小说《生》
□苏 翔 (杭州师范大学, 杭州 310018)
这世界上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 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 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 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 ……
沈从文:生
沈从文:生沈从文:生北京城十刹海杂戏场南头,煤灰土里新垫就一片场坪,白日照着,有一圈没事可作的闲人,皆为一件小小的热闹粘合在那里。
咝......一个裂帛的声音,这声音又如一枚冲天小小爆仗,由地而腾起,五色纸作成翅膀的小玩具,便在一个螺旋形的铁丝上,被卖玩具者打发了上天。
于是这里有各色各样的脸子,皆向明蓝作底的高空仰着。
小玩具作飞机形制,上升与降落,同时还牵引了远方的眼睛,因为它颜色那么鲜明,有北京城玩具特性的鲜明。
小小飞机达到一定高度后,便俨然如降落伞,盘旋而下,依然落在场中一角,可以重新拾起,且重新派它向上高升。
或当发放时稍偏斜一点。
它的归宿处便改了地方,有时随风飙起挂在柳梢上,有时落在各种白色幕顶上,有时又凑巧停顿在或一路人草帽上。
它是那么轻,什么人草帽上有了这小东西时,先是一点儿不明白,依然扬长向在人丛中走去,于是一群顽皮的小孩子,小狗般跟在身后嚷着笑着,直到这游人把事弄明白,抓了头上小东西摔去,小孩子方始争着抢夺,忘了这或一游人,不再理会。
小飞机每次放送值大子儿三枚,任何好事的出了钱,皆可自己当场来玩玩,亲手打发这飞机“上天”,直到这飞机在“地面”失去为止。
从腰边口袋中掏铜子儿人一多,时间不久,卖玩具人便笑眯眯的一面数钱一面走过望海楼喝茶听戏去了,闲人粘合性一失,即刻也散了。
场坪中便只剩下些空莲蓬,翠绿起襞的表皮,翻着白中微绿的软瓤,还有棕色莲子壳,绿色莲子壳。
一个年纪已经过了六十的老人,抗了一对大傀儡从后海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莫可奈何的却停顿下来。
这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一面收着地面的莲蓬,用手捏着,试探其中虚实,一面轻轻的咳着,调理他那副枯嗓子。
他既无小锣,又无小鼓,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把那双发红的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地位既那么不适宜,天气又那么热,心里明白,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游海子的闲人牵引过来。
《生》沈从文读后感5篇
《生》沈从文读后感5篇《生》沈从文读后感篇1沈从文是作家、历史文物研究家。
14岁时,他投身行伍,浪迹湘川黔边境地区。
1924年开始文学创作,撰写出版了《长河》、《边城》等小说,1931年—1933年在青岛大学任教。
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的研究,1988年病逝于北京。
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踏上这片土地时的情景,但我们总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寸人间净土,是爱情最初开始的地方,踏上了这片土地后,我发现其实这片净土景色依旧,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街边已经有了很多现代娱乐场所,当酒吧鳞次栉比地在街边排列时,我觉得原本那些淡淡真挚的感情在时间的流逝里变成了极速消费的感情。
我还清晰地记得我在出发之前别人问我为什么如此执著于凤凰古城,我当时的回答是遇见爱情最初的样子,回归最简单的生活。
那个朋友当时就和我说,我的希望太过于美好,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我是要去开发一段艳遇的呢她跟我说,现在的凤凰因为太过出名,全是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爱情圣地早已演变成了艳遇开始的地方。
说起边城,就不得不想起故事中的女主角——翠翠。
文中翠翠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那双清明如水晶的眸子,以及她清澈纯净的性格。
她天真善良,温柔恬静,在情窦初开之后,便矢志不移,执着地追求爱情,痴情地等待着情人,不管他何时回来,也不管他能不能回来。
《生》沈从文读后感篇2最近在阅读沈从文先生的中篇小说集《边城》,原以为这是一部故事,不想竟是很多篇故事集结,选择最后一篇名为边城的故事先读,这部小说故事描写的虽平淡却十分唯美,出场人物虽然质朴却真诚善良,这是一部爱与美的结合的作品,讲述了年轻人们之间热切,含蓄又无奈的爱,但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却从始到终,书写了命运的无奈。
人与人之间的爱恨纠缠从上一代传递给了下一代,思念而不得的感受在对几个年轻人的心理、行为的细腻刻画中表现出来,这正是作品的点睛之处,发掘人性内心深处的想法。
短篇小说《生》的创伤叙述机制
浅析短篇小说《生》的创伤叙述机制摘要:沈从文的短篇小说《生》采用递进式的创伤叙述模式,从底层人物生存创伤、父爱创伤、人的存在创伤三个维度入手并依次展开叙述,最终表现出创伤对于人的存在而言的基本性“在场”意义,揭示出人的存在即为一种“创伤性存在”,给予读者极大的精神震动。
并在此基础上最终完成对于作者自身而言的“自救”以及面向读者的“他救”。
关键词:《生》创伤叙述生存创伤存在创伤自我疗救沈从文的短篇小说《生》是除其《边城》之外另一篇颇受关注的短篇佳作。
这篇小说以一位杂耍艺人的“现场性”经历为切入视角,只用短短四千余字写尽了“生的况味与悲悯”{1},极为震撼人心。
该篇小说的出色之处是作者对于小说创伤叙述机制的独特架构。
一、创伤叙事的概念界定与价值意义“创伤”是一个病理学术语同时也是精神学术语。
从病理学角度说,创伤即指我们身体细胞组织所受到的伤害,而从精神学角度来看即指“一种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受到一种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的。
”{2}精神类创伤分成多个等级,在日常生活交往中由于生存压力、人际交往、环境氛围等多频次的普通型事件对我们的身心所造成的困扰或者轻微的精神、行为阻碍可以看做较为轻微的精神创伤。
严重的精神创伤对人的生活具有毁灭性的打击,它主要指“由灾难性事件导致的、在心理发展过程中造成持续和深远影响甚至可能导致精神失常的心理伤害”{3},病人表现出“执著于过去某个时间点而无法摆脱,以至于与现在和将来发生脱节”{4},其创伤性记忆不断在生活中复现并多以夸张变形,甚至歪曲伪装的形式呈现,因此对于此类精神类创伤的关注视角与文学叙事、文学批评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对于创伤的分析更多地深入到其所具有的深层的文化内涵与人类学意义中,从而使“创伤”的涵义上升到伦理学层面并使其具有了人文关怀的价值意义。
二、《生》的创伤叙事模式的独特性在《生》这篇小说中,作者对于人物经历的双重创伤以及随人类存在便始终“在场”的“元创伤”进行了递进性叙述,最终文章导向是对自我的审视与疗救,并揭示出人的存在是一种根源于“疼痛”的“创伤性存在”。
人教新课标版语文高二-《边城》素材 沈从文《生》
生沈从文场坪上,白日照着,一圈闲人,为小小热闹粘在那里。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
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轻轻咳着,调理着嗓子。
他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发红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位置既不适宜,天又那么热,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闲人引过来。
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的低声的打着招呼,也似乎正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咱们呆一会儿,就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爷们回去还会说: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可不是,天那么热,你也不累,好汉子!”来了个学生,站着,没动。
老头子瞥了眼,微笑着,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膀子向上向下摇着,一面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王九,你瞧,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的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再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
他移动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掼跤盘脚的动作。
他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笑了,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第二个人跑来了。
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
闲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众人嘻嘻的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出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小小的结束了。
老头子慢慢的从一堆破旧衣服里爬出来,露出一个白发苍苍满是热汗的头颅,发红的小脸上写着疲倦的微笑,又将傀儡扶起,自言自语:”王九,好小子。
论沈从文小说《生》中“笑”的艺术
论沈从文小说《生》中“笑”的艺术作者:陈鹏宇来源:《文艺生活·文艺理论》2014年第04期摘要:沈从文的小说一向以冲淡平实的叙述来处理激烈的矛盾冲突,回味无穷。
本文试图以沈从文的短篇小说《生》中对“笑”的描述上,通过分析五种“笑”的模式,发掘出沈从文笔下对悲剧那种以乐写悲的特殊处理。
关键词:笑;冲淡;以喜衬悲中图分类号:I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4)11-0006-02生的滋味是什么?生时,别人在笑,你在哭,去时,你在笑,别人在哭。
一哭一笑,就是生的全部。
这是一幅平常的“生”的图景。
一个老艺人在表演傀儡戏,表演他死去的儿子和人斗殴的场景。
一演便是十年,老人的“生”寄托在这场戏中,显得寂寞和无奈。
生的全部是“哭”和“笑”,《生》这部小说里没出现“哭”,但出现了十五个“笑”。
正是这区区十五个字,便将当时整个社会环境,整个民众心态表露无遗。
同时,文学是道德的,即是“本能冲动转化为文化形态的高级形式”,所以道德标准也就是衡量文学是否称其为文学的根本性。
沈从文对时代的把握相当准确,他通过几个“笑”字,清晰地描绘了北京底层人民的生活,强烈地控诉当时社会的黑暗,人民的麻木,无奈,不能主宰自身命运的生存状况,对老艺人的同情,也寄托了作者对寂寞无言的“生”的叹息,一幅属于那个时代的图景跃然纸上。
首先,是社会民众木然的笑。
一样是写下层社会的日常人生,同时期老舍的眼光是批判的眼光,以一个改革者的眼光来看待人性,而沈从文则并不那么激烈,相反以温和的心境,尽量看取人性中的真与善。
文章开头就交代了“有一圈没事可做的闲人”,或许这就是当时社会情况的的真实写照。
《塘沽协定》签署后,国难当头,首当其冲的北平如此休闲。
当然,我们不能确定沈从文描写的是1933年9月的北平,但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过:“文学艺术必须是与现实条件相联的,脱离开现实生活则失去其生命力。
”卢卡契也这样认为:“艺术作品是对现实的整体性批判”。
沈从文 《生》赏析
沈从文作品《生》赏析小说从一幅平凡的生活画面切入,以北京什刹海的坪场作为背景,路边的闲人和民间艺人共同组成了生活的一幕,于是,主角上场,故事便开始了。
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艺人,扛着一对大傀儡来到坪场,他靠表演傀儡相殴的把戏招引看客,靠与傀儡的亲昵对话和自言自语供人欢笑。
但他亲热的话却只说给傀儡中那个白脸的“王九”听。
老艺人表演傀儡摔跤时总是让另一个被唤作“赵四”的傀儡占上风,但“王九”却是永远的胜利者。
结尾处的点睛之笔,则道出了全文最拨人心弦的文字——老汉之所以只把亲昵的话说给“王九”听,表演时只让“王九”得胜,是因为他死去的儿子正是王九,死因就是和名叫赵四的人打架。
王九死了十年,老艺人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
而那真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害病死掉了“生”,日日弥漫在我们周围,具体而又琐碎,但我们却很少有所体悟。
沈从文的这篇小说,用文字把“生”定格,并把它的含义深藏在一段生活的切面之后,就像老艺人把他的秘密藏在傀儡摔跤的游戏之后一样。
老汉欢快有趣的表演遮盖着他内心的伤痛,在现实中失去的,他只能从幻想中找回。
一切都是无奈。
《生》里有种北京民俗的味道,但它并不是生机勃勃的民间生活图景。
虽然它表现了人们的喜好与乐趣,然而却蕴涵着生存的压力和束缚。
也许小说里只有那个带着“忧郁的笑”的大学生能从老艺人的表演中体会出一丝生的忧伤。
《生》中没有恶人,就连来收老汉的税的巡警也是“笑咪咪地站在那里”,不过读者还是可以清晰地觉察到那股使“生”变得困顿的无形的力量。
这力量就是整个社会,就是组成这社会的每一个人。
故事中的大学生、巡警、闲人看客也可以看作主角,因为他们共同扮演着“生活”,一起架构了“生”的社会。
全文通过老汉一个人的遭遇,引出了读者一路的联想。
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既是看客,又是同老汉一样在舞台上表演的主人公。
人们竭尽所能地进行着各种欢快的表演,为的只是博得周围看客或自己的一笑,其中虽然含着内心的隐痛,但累得满头汗水后,还是要堆起一脸的微笑。
论沈从文小说《生》中“笑”的艺术
动转化为文化形态的高级形式” , 所以道德标 准也就是衡量文学 是否称其为文学的根本性 。 沈从文对时代的把握相 当准确 , 他通 过几个“ 笑” 字, 清晰地描绘 了北京底层人 民的生活 , 强烈地控诉 状况 , 对 老艺人 的同情 , 也寄托 了作者对 寂寞无 言的“ 生” 的 叹
息, 一幅属 于那个时代的图景跃然纸上 。
生 的滋味是什么? 生时 , 别人在笑 , 你在哭 , 去时 , 你在笑 , 别 人在哭 。一哭一笑 , 就是生的全部 。 演他死去 的儿子和人斗殴 的场景 。 一演便是十年 , 老人的“ 生” 寄 托在这场戏 中, 显得寂寞和无奈 。
沈从文少年 只身去北京求学 , 却不如意。 但这些并没有造成 他创作 上 的改变 ,他 的人生 的重大转折 发生在 上海租 界 的生 在李永东 的《 租界文化与 3 0年代文学》 里这样 描述沈从文 在租界的认识 : “ 沈从文在个体生命 的存在形态上 ,有感 于都 市 人生 的异化 和堕落 , 崇 尚乡村 生命 的 自在 自为 , 和谐健康 ” , “ 沈 从文对都市文化 的反思 , 不是在北平触发的 , 而是置身在上海 的
这是一幅平常的“ 生” 的图景。 一个老艺人在表演傀儡戏 , 表 活。
生 的全部是“ 哭” 和“ 笑” , 《 生》 这部小说里没 出现“ 哭” , 但出 现 了十五个“ 笑” 。正是这 区区十五个 字 , 便将 当时整个社会环
境, 整个 民众心态表露无遗。同时 , 文学是道德 的 , 即是“ 本能 冲
此外 , 是统 治阶级嘲弄的笑。
“ 艺术作 品是对现实的整体性批判” 。可以说沈从文 即使没有描
写 当时的社会情景 ,创作心境也会受到影 响从而制约作 品的主
全篇 唯一 的统治阶级就是巡警 , 在往 常的人物塑造 中 , 这样 的剥 削者无非是凶神恶煞一般 , 一副丑陋的嘴脸 。 但在《 生》 这部 作品 中, 巡 警没有像其他 同类人物形象 一样 , 猛地 冲进 去 , 把摊 子掀翻或者拳打脚踢 , 而是非常和谐地观看老人 的表演 , 直到一 局表演结束 , 还是老人首先醒悟 , 如实交出地摊捐 。巡警被塑造 得相当友好 , 边走边 回味老人表演的场景 “ 王九王九” , 甚至还笑
沈从文 《生》赏析
沈从文作品《生》赏析小说从一幅平凡的生活画面切入,以北京什刹海的坪场作为背景,路边的闲人和民间艺人共同组成了生活的一幕,于是,主角上场,故事便开始了。
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艺人,扛着一对大傀儡来到坪场,他靠表演傀儡相殴的把戏招引看客,靠与傀儡的亲昵对话和自言自语供人欢笑。
但他亲热的话却只说给傀儡中那个白脸的“王九”听。
老艺人表演傀儡摔跤时总是让另一个被唤作“赵四”的傀儡占上风,但“王九”却是永远的胜利者。
结尾处的点睛之笔,则道出了全文最拨人心弦的文字——老汉之所以只把亲昵的话说给“王九”听,表演时只让“王九”得胜,是因为他死去的儿子正是王九,死因就是和名叫赵四的人打架。
王九死了十年,老艺人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
而那真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害病死掉了“生”,日日弥漫在我们周围,具体而又琐碎,但我们却很少有所体悟。
沈从文的这篇小说,用文字把“生”定格,并把它的含义深藏在一段生活的切面之后,就像老艺人把他的秘密藏在傀儡摔跤的游戏之后一样。
老汉欢快有趣的表演遮盖着他内心的伤痛,在现实中失去的,他只能从幻想中找回。
一切都是无奈。
《生》里有种北京民俗的味道,但它并不是生机勃勃的民间生活图景。
虽然它表现了人们的喜好与乐趣,然而却蕴涵着生存的压力和束缚。
也许小说里只有那个带着“忧郁的笑”的大学生能从老艺人的表演中体会出一丝生的忧伤。
《生》中没有恶人,就连来收老汉的税的巡警也是“笑咪咪地站在那里”,不过读者还是可以清晰地觉察到那股使“生”变得困顿的无形的力量。
这力量就是整个社会,就是组成这社会的每一个人。
故事中的大学生、巡警、闲人看客也可以看作主角,因为他们共同扮演着“生活”,一起架构了“生”的社会。
全文通过老汉一个人的遭遇,引出了读者一路的联想。
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既是看客,又是同老汉一样在舞台上表演的主人公。
人们竭尽所能地进行着各种欢快的表演,为的只是博得周围看客或自己的一笑,其中虽然含着内心的隐痛,但累得满头汗水后,还是要堆起一脸的微笑。
《生》阅读训练及答案解析
生沈从文场坪上,白日照着,一圈闲人,为小小热闹粘在那里。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
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轻轻咳着,调理着嗓子。
他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发红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位置既不适宜,天又那么热,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闲人引过来。
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的低声的打着招呼,也似乎正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咱们呆一会儿,就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爷们回去还会说: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可不是,天那么热,你也不累,好汉子!”来了个学生,站着,没动。
老头子瞥了眼,微笑着,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膀子向上向下摇着,一面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王九,你瞧,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的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再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
他移动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掼跤盘脚的动作。
他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笑了,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第二个人跑来了。
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
闲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众人嘻嘻的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出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小小的结束了。
老头子慢慢的从一堆破旧衣服里爬出来,露出一个白发苍苍满是热汗的头颅,发红的小脸上写着疲倦的微笑,又将傀儡扶起,自言自语:”王九,好小子。
沈从文作品:生之记录
一下午时,我倚在一堵矮矮的围墙上,浴着微温的太阳。
春天快到了,一切草,一切树,还不见绿,但太阳已很可恋了。
从太阳的光上我认出春来。
没有大风,天上全是蓝色。
我同一切,浴着在这温暾的晚阳下,都没言语。
“松树,怎么这时又不做出昨夜那类响声来吓我呢?”“那是风,何尝是我意思!”有微风树间在动,做出小小声子在答应我了!“你风也无耻,只会在夜间来!”“那你为什么又不常常在阳光下生活?”我默然了。
因为疲倦,腰隐隐在痛,我想哭了。
在太阳下还哭,那不是可羞的事吗?我怕在墙坎下松树根边侧卧着那一对黄鸡笑我,竟不哭了。
“快活的东西,明天我就要教老田杀了你!”“因为妒嫉的缘故”,松树间的风,如在揶揄我。
我妒嫉一切,不止是人!我要一切,把手伸出去,别人把工作扔在我手上了,并没有见我所要的同来到。
候了又候,我的工作已为人取去,随意的一看,又放下到别处去了,我所希望的仍然没有得到。
第二次,第三次,扔给我的还是工作。
我的灵魂受了别的希望所哄骗,工作接到手后,又低头在一间又窄又霉的小房中做着了,完后再伸手出去,所得的还是工作!我见过别的朋友们,忍受着饥寒,伸着手去接得工作到手,毕后,又伸手出去,直到灵魂的火焰烧完,伸出的手还空着,就此僵硬,让漠不相关的人抬进土里去,也不知有多少了。
这类烧完了热安息了的幽魂,我就有点妒嫉它。
我还不能像他们那样安静的睡觉!梦中有人在追赶我,把我不能做的工作扔在我手上,我怎么不妒嫉那些失了热的幽魂呢?我想着,低下头去,不再顾到抖着脚曝于日的鸡笑我,仍然哭了。
在我的泪点坠跌际,我就妒嫉它,泪能坠到地上,很快的消灭。
我不愿我身体在灵魂还有热的以前消灭。
有谁人能告我以灵魂的火先身体而消灭的方法吗?我称他为弟兄,朋友,师长——或更好听一点的什么,只要把方法告我!我忽然想起我浪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没烧完这火的事情了,研究它,是谁在暗里增加我的热。
——母亲,瘦黄的憔悴的脸,是我第一次出门做别人副兵时记下来的……——妹,我一次转到家去,见我灰的军服,为灰的军服把我们弄得稍稍陌生了一点,躲到母亲的背后去;头上扎着青的绸巾,因为额角在前一天涨水时玩着碰伤了……——大哥,说是“少喝一点吧”,答说“将来很难再见了。
沈从文《生》阅读练习及答案
生沈从文北京城什刹海杂戏场南头,煤灰土里新垫就一片场坪,白日照着。
一个年纪已经过了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①从后海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他既无小锣,又无小鼓,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把那双发红的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地位既那么不适宜,天气又那么热,心里明白,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游海子的闲人牵引过来。
老头子便瞻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的低声打着招呼,也似乎正在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
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大爷们回家去还会同家中学生说:‘嗨,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他又轻轻的说:“可不是,你就从不出汗,天那么热,你不出汗也不累,好汉子!”来了一个人,正在打量投水似的神气,把花条子衬衣下角长长的拖着,作成京城大学生特有的丑样子,在脸上,也正同样有一派老去民族特有的憔悴颜色。
老头子瞥了这学生一眼,以为帮场的“福星”来了,全身作成年轻人伶便②姿式,把膀子向上向下摇着。
重复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应对。
“王九,我说,你瞧,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于是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那件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腿上,一切弄妥当后,就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在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独自来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个人殴打的样子。
他用各种方法,变换着傀儡的姿式,跳着,蹿着,有时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
他自己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忧郁的笑了,而且,远远的另一方,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空地上的情形,被这情形引起了好奇兴味,第二个人跑来了。
沈从文生赏析
沈从文作品《生》赏析小说从一幅平凡的生活画面切入,以北京什刹海的坪场作为背景,路边的闲人和民间艺人共同组成了生活的一幕,于是,主角上场,故事便开始了。
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艺人,扛着一对大傀儡来到坪场,他靠表演傀儡相殴的把戏招引看客,靠与傀儡的亲昵对话和自言自语供人欢笑。
但他亲热的话却只说给傀儡中那个白脸的“王九”听。
老艺人表演傀儡摔跤时总是让另一个被唤作“赵四”的傀儡占上风,但“王九”却是永远的胜利者。
结尾处的点睛之笔,则道出了全文最拨人心弦的文字——老汉之所以只把亲昵的话说给“王九”听,表演时只让“王九”得胜,是因为他死去的儿子正是王九,死因就是和名叫赵四的人打架。
王九死了十年,老艺人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
而那真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害病死掉了“生”,日日弥漫在我们周围,具体而又琐碎,但我们却很少有所体悟。
沈从文的这篇小说,用文字把“生”定格,并把它的含义深藏在一段生活的切面之后,就像老艺人把他的秘密藏在傀儡摔跤的游戏之后一样。
老汉欢快有趣的表演遮盖着他内心的伤痛,在现实中失去的,他只能从幻想中找回。
一切都是无奈。
《生》里有种北京民俗的味道,但它并不是生机勃勃的民间生活图景。
虽然它表现了人们的喜好与乐趣,然而却蕴涵着生存的压力和束缚。
也许小说里只有那个带着“忧郁的笑”的大学生能从老艺人的表演中体会出一丝生的忧伤。
《生》中没有恶人,就连来收老汉的税的巡警也是“笑咪咪地站在那里”,不过读者还是可以清晰地觉察到那股使“生”变得困顿的无形的力量。
这力量就是整个社会,就是组成这社会的每一个人。
故事中的大学生、巡警、闲人看客也可以看作主角,因为他们共同扮演着“生活”,一起架构了“生”的社会。
全文通过老汉一个人的遭遇,引出了读者一路的联想。
其实生活中的每个人既是看客,又是同老汉一样在舞台上表演的主人公。
人们竭尽所能地进行着各种欢快的表演,为的只是博得周围看客或自己的一笑,其中虽然含着内心的隐痛,但累得满头汗水后,还是要堆起一脸的微笑。
《生》阅读训练及答案
生沈从文场坪上,白日照着,一圈闲人,为小小热闹粘在那里。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
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轻轻咳着,调理着嗓子。
他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发红的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位置既不适宜,天又那么热,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闲人引过来。
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地低声地打着招呼,也似乎正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咱们呆一会儿,就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爷们回去还会说: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可不是,天那么热,你也不累,好汉子!”来了个大学生,站着,没动。
老头子瞥了眼,微笑着,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膀子向上向下摇着,一面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王九,你瞧,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的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再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
他移动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掼跤盘脚的动作。
他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忧郁地笑了,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第二个人跑来了。
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
闲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众人嘻嘻地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出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小小地结束了。
老头子慢慢地从一堆破旧衣服里爬出来,露出一个白发苍苍满是热汗的头颅,发红的小脸上写着疲倦的微笑,又将傀儡扶起,自言自语:“王九,好小子。
《生》中的“知”与“识”:一种“天真”的生命形态
《生》中的“知”与“识”:一种“天真”的生命形态《生》在沈从文的《边城》《萧萧》等名篇中,不常为人道,但它却是沈从文笔下极能引发读者共情的一篇。
小说篇幅不大,短短4000 余字,却通过失去儿子,表演傀儡戏为生的老头的视角,道尽了人间至难:生存的困境,至苦:永失所亲所爱。
该篇小说拥有极为真实的客观叙事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人物生命形态。
通篇阅过,实叫人心中发沉,不能忘怀。
一、“天真”作为生命形态存在的基础:“知”与“识” 为追求现实而有所预,知适应现实而有所取,生活也许会好得多。
[1] 明白这一点的想必都是聪明人了,不会为“天真”与“现实”作计较,天然的选择后者。
一如沈从文所言,这便是“知”了。
但是,这位“乡下人” [3] 又道:“乡下人当检察到个人生命中所保有的单纯热忱和朦胧信仰。
”可知他是不赞同仅有这份“知”的。
沈从文“识”得这一点,认为生命的本真不在于被迫的给予或乱糟糟一通取舍,而在于天真朦胧的信仰。
这样一来,生命便具有了神性。
[4] 作为生命状态的外部表现,“天真”是“知”与“识”的结合体。
天真不是无知,而是对生命最深的敬畏。
读一本小书同时读一本大书。
[1] 沈从文永远将生命置于作品表现的中心。
[3] 知现实,识本真,这是“天真”作为生命形态存在的基础。
二、《生》中作为生命形态存在的“天真”的显现与表达《生》中作为生命形态存在的“天真”主要显现在以下几个人物形象所代表的不同年龄层次上:老年者――表演傀儡戏的老头;中年者一一帮场人们和巡警;青年者一一大学生与军官。
小说以表演傀儡戏的老头的生存形态为轴心,进而围绕看傀儡戏这一事件,描绘出一副世间人物生存群像。
强烈的客观叙述与透入骨髓的情感氛围营造使《生》中“天真”这一生命形态的表达更加耐人寻味。
(一)老年者的“知”与“识” 小说的中心人物与事件轴心――表演傀儡戏的老头,只拥有简陋到极点的道具。
烈日之下,既无观众也无场地,但他依然停下来开始了这份生计。
小说阅读《生》
(五)阅读下面文章,完成19-22题。
(16分)生沈从文①场坪上,白日照着,一圈闲人,为小小热闹粘合在那里。
②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
③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轻轻咳着,调理着他那副枯嗓子。
他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④他发红的小眼睛向四方瞟着,场坪位置既不适宜,天又那么热,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闲人引过来。
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地低声地打着招呼,也似乎正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⑤“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咱们待一会儿,就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我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爷们回去还会说:'嗨。
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他又轻轻地)可不是,天那么热,你不出汗也不累,好汉子!”⑥来了个大学生,站着,没动。
⑦老头子瞥了眼,微笑着,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把膀子向上向下摇着,自言自语地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
⑧“王九,你瞧,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⑨于是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的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一切弄妥当后,就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独自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
他用各种方法,变换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损跤盘脚的动作。
他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⑩大学生笑了,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第二个人跑来了。
⑪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
(12)闲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⑬众人嘻嘻地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出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作了小小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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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生》
北京城什刹海前海南头,煤灰土新垫就一片场坪,白日照着,有一圈没事可做的闲人,皆为一件小小热闹粘合在那里。
咝……
一个裂帛的声音,这声音又如一枚冲天小小爆仗,由地面腾起,五色纸作成翅膀的小玩具,便在一个螺旋形的铁丝上,被卖玩具者打发上了天。
于是这里有各色各样的脸子,皆向明蓝作底的高空仰着。
小玩具作飞机形制,上升与降落,同时还牵引了远方的眼睛,因为它颜色那么鲜明,有北京城玩具特性的鲜明。
小小飞机达到一定高度后,便俨然如降落伞盘旋而下,依然落在场中一角,可以重新拾起,且重新派它向上高升。
或当发放时稍偏斜一点,它的归宿处便改了地方,有时随风飏起挂在柳梢上,有时落在各种小摊白色幕顶上,有时又凑巧停顿在或一路人草帽上。
它是那么轻,什么人草帽上有了这小东西时,先是一点儿不明白,仍然扬长向人丛中走去,于是一群顽皮小孩子,小狗般跟在身后嚷着笑着,直到这游人把事弄明白,抓了头上小东西摔去,小孩子方才争着抢夺,忘了这或一游人,不再理会。
小飞机每次放送值大子儿三枚,任何好事的出了钱,皆可自己当场玩玩,亲手打发这飞机“上天”,直到这飞机在“地面”失去为止。
从腰边口袋中掏铜子人一多,时间不久,卖玩具人便笑咪咪的一面数钱一面走过望海楼喝茶听戏去了,闲人粘合性一失,即刻也散了。
场坪中便只剩下些空莲蓬,翠绿起襞的表皮,翻着白中微绿的软瓤,还有棕色莲子壳,绿色莲子壳。
一个年纪已经过了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从后海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莫可奈何的停顿下来。
这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一面拾着地面的莲蓬,用手捏着,探试其中的虚实,一面轻轻的咳着,调理他那副嗓子。
他既无小锣,又无小鼓,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把那双发红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地位既那么不适宜,天气又那么热,心里明白,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游海子的闲人牵引过来。
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的低声的打着招呼,也似乎正在用这种话安慰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你瞧,这莲蓬,不是大爷们的路数,咱们呆一会儿,就来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大爷们回家去还会同家中学生说:嗨,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他又轻轻的说)可不是,你就从不出汗,天那么热,你不出汗也不累,好汉子~”
来了一个人,正在打量投水似的神气,把花条子衬衣下角长长的拖着,作成北京城大学生特有的丑样子,在脸上,也正同样有一派老去民族特有的憔悴颜色。
老头子瞥了这学生一眼,便微笑着,以为帮场的“福星”来了,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把膀子向上向下摇着。
大学生正研究似的,站在那里欣赏傀儡的面目,老头子就重复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应对。
“王九,我说,你瞧,大爷大姑娘不来,先生可来了。
好,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
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
先生帮咱们绷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
于是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那件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一切弄妥当后,就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
始独自来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
他用各样方法,移动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掼跤盘脚的动作。
他自己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
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忧郁的笑了,而且,远远的另一方,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空地上的情形,被这情形引起了好奇兴味,第二个人跑来了。
再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
闲人为了看傀儡殴斗,聚集在四周的越来越多。
众人嘻嘻的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得出场面上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作了小小结束了。
老头子慢慢的从一堆破旧衣服里爬出来,露出一个白发苍苍满是热汗的头颅,发红的小脸上写着疲倦的微笑,离开了傀儡后,就把傀儡重新扶起,自言自语的说着:“王九,好小子,你真干。
你瞧,我说大爷会来,大爷不全来了吗,你玩得好,把赵四这小子扔倒了,大爷会大把子铜子儿撒来,回头咱们就有窝窝头啃了。
瞧,你那脸,大姑娘样儿。
你累了吗,怕热吗,(他一面说一面用衣角揩抹他自己的额角。
)来,再来一趟,好劲头,咱们赶明儿还上南京国术会打擂台,给北方挣个大面子~”
众人又哄然大笑。
正当他第二次钻进傀儡衣服底里时,一个麻脸庞收地摊捐的巡警,从人背后挤进来。
巡警因为那种扮演古怪有趣,便不作声,只站在最前面看这种单人掼跤角力。
然刚一转折,弯着腰身的老头子,却从巡警足部一双黑色厚皮靴上认识了观众之一的身分与地位,故玩了一会,只装作赵四力不能支,即刻又成一堆坍在地下了。
他赶忙把头伸出,对巡警作一种谄媚的微笑,意思象在说“大爷您好,大爷您好”,一面解除两手所套的假腿,一面轻轻的带着幽默自讽的神气,向傀儡
说:“瞧,大爷真来了,黄褂儿,拿个小本子抽收四大枚浮摊捐,明知道咱们嚼大饼还没办法,他们是来看咱们摔跤的~天气多热~大爷们尽在这儿竖着,来,咱们等等再来。
”
他记起地摊捐来了,他手边还无一个大。
过一阵,他看看围在四方的帮场人已不少,便四面作揖打拱说:“大爷们,大热天委屈了各位。
爷们身边带了铜子儿的,帮忙随手撒几个,荷包空了的,帮忙呆一会儿,撑个场面。
”
观众中有人丢一枚两枚的,与其他袖手的,皆各站定原来位置不动,一个青年军官,却掷了一把铜子,皱着眉毛走开了。
老头子为拾取这一把散乱满地的铜子,照例沿了场子走去,系在腰带上那两只假脚,便很可笑的左右摆动着。
收捐巡警已把那黄纸条画上了个记号,预备交给老头子,他见着时,赶忙数了手中铜子四大枚,送给巡警。
这巡警就口上轻轻说着“王九王九”,笑着走了。
巡警走后老头子把那捐条搓成一根捻子,夹在耳朵边,向傀儡说:“四个大子不多,王九你说是不是,你不热,不出汗~巡警各处跑,汗流得多啦~”说到这里他似乎方想起自己头上的大汗,便蹲下去拉王九衣角揩着,同时意思想引起众人发笑,观众却无人发笑。
这老头子也同社会上某种人差不多,扮戏给别人看,连唱带做,并不因为他做得特别好,就只因为他在做,故多数人皆用希奇怜悯眼光瞧着。
应出钱时,有钱的也照例不吝惜钱,但不管任何地方,只要有了一件新鲜事情,这点粘合性就失去了,大家便会忘了这里一切,各自跑开了。
柳树荫下卖莲子小摊,有人中了暑,倒在摊边晕去了,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有人跑向那方面去,也跟着跑去。
只一会儿,玩傀儡的场坪观众就走去了大半,少数人也似乎才查觉了头上的烈日,陆续渐渐散去了。
带着等待投水神气的大学生,似乎也记起了自己应做的事情,不能尽在这烈日下捧场作呆二,沿着前海大路挤进游人中不见了。
场中剩了七个人。
老头子看看,微笑着,一句话不说,两只手互相捏了一会,又蹲下去把傀儡举起,罩在自己的头上,两手套进假腿里去,开始剧烈的摇着肩背,玩着业已玩过的那一套。
古怪动作招来了四个人,但不久之间却走去了五个人。
等到另外一个地方真的殴打发生后,其余的人便全都跑去了。
老头子还依然玩着,依然常常故意把假脚举起,作为其中一个全身均被举起的姿势,又把肩背极力倾斜向左向右,便仿佛傀儡相扑极烈。
到后便依然在一种规矩中倒下,毫不苟且的倒下。
自然的,王九又把赵四战胜了。
等待他从那堆敝旧衣里爬出时,场坪里只有一个查验地摊捐的矮巡警笑咪咪的站在那里。
因为观众只他一人,故显得他身体特别大,样子特别乐。
他走向巡警身边去,弯了下腰,从耳朵边抓取那根黄纸捻条,那东西却不见了,就忙匆匆的去傀儡衣里乱翻。
到后从地下发现了那捐条,赶忙拿着递给巡警。
巡警不验看捐条,却望着系在那老头子腰边的两只假腿痴笑,摇摇头走了。
他于是同傀儡一个样子坐在地下,计数身边的铜子,一面向白脸傀儡王九笑着,说着前后相同既在博取观者大笑,又在自作嘲笑的笑话。
他把话说得那么亲昵,那么柔和。
他不让人知道他死去了的儿子就是王九,儿子的死,乃由于同赵四相拼,也不说明。
他决不提这些事。
他只让人眼见傀儡王九与傀儡赵四相殴相扑时,虽场面上王九常常不大顺手,上风皆由赵四占去,但每次最后的胜利,总仍然归那王九。
王九死了十年,老头子在北京城圈子里外表演王九打倒赵四也有了十年,那个真的赵四,则五年前在保定府早就害黄疸病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