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现代小说女性生命的具象化描写(续)

钱文贵的斗争女性。她的举动深深教育了影响了另一位女 风骚的。她把中国现代女性生命作了具象化描写，这种复杂
性，这就是文章最给人特殊阅读感受的黑妮。黑妮，一个生 而独特的书写可以看出丁玲自觉的努力。至于作家最后把
长于土地改革中的地主家庭的女孩子，能够自主地对待自己 现代女性在现代性道路上送了多远，是可以再议的。女性解
“填房”。她有自己“痴 心 痴 意 ”的 穷 小 子 夏 大 宝。 贞 贞 敢 爱 敢恨。可是在日寇大扫荡时，她落入敌人魔掌。继而沦为军
容不得独立个性的存在，深层的迷惘则在于女性解放的归宿 究竟该向何处 寻 求。”［"］小 说 最 后 一 段 是 点 题 之 笔：“新 的 生
妓，受尽折磨摧残。贞贞是不幸的，本应受到同胞的同情。 活要开始，然而还有新的荆棘。人是要经过千锤百炼而不消
“不干净”“、比破鞋还不如”式的侮辱性话语包围着贞贞。逃 圣地，她本以为找到了“理想之家”，以期能有回家的幸福。
出敌寇魔窟，回到革命政权下的贞贞，没有得到阳光的温暖。 但是特殊的革命环境中的人与事没能提供“家”的幸福感觉，
封建意识、封建道德残蚀着贞贞这样一位肉体遭到侮辱而灵 所以每当她处于困顿之时，总是想到母亲，觉得自己虽然已
妇女。
集中在“妇女解放”上面。而且，丁玲关于“妇女解放”的专注
丁玲的这种发现应该说是深刻的。于是作家还是满怀 书写也可以看得出作家作为一名先锋知识分子的超前性、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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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地让贞贞、陆萍再次“出走”，为她们预设一个美好的前 代性。丁玲笔下的女性有感伤的叛逆者“叛逆后的孤独”，有
景：在受挫中凝聚新的力量，满怀信心去孕育崭新的自我！ “自立的初步尝试”者的热情中的孤傲，也有“艰苦中成长”者
然而当她侥幸逃回村子后，迎接她的不是同情安慰，而是村 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艰苦中成长。”［D］陆萍是一位成长
人的嫌恶鄙视。村子里的“那一群”不去声讨日本鬼子的兽 中的女性，但是她身上的“缺点”绝不应该成为小农意识视之
行，没有 念 及 贞 贞 忍 辱 带 病 给 游 击 队 送 情 报 的 英 雄 举 动。 为“怪人”“、病人”的根因。陆萍离开自己的小家，奔赴革命
可能。完全可以把丁玲看 作 是 一 位“ 泼 辣 勇 猛，一 扫 温 柔 羞 怯之风的男权传统的挑战者。”［!$］从女性的性爱、贞操、归宿
代表（丁玲同期短篇小说《夜》中的侯桂英亦可作如是观）。 等视角出发，都可以归纳出丁玲文本中关于女性书写的独特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单纯的阶级斗争与社会革命不足以解放 价值来。而笔者认为，丁玲现代时期的文本主题，最大成就
贞和陆萍，都是中国现代文学人物画廊里极具内涵价值的。 情，所以一下就被读者所注意了。”看得出，黑妮身上既与丁
她们二人都被阴郁沉重的气氛包围着，读者在阅读文本的过 玲早期作品中的某些女性形象有联系，也有着作家本人参加
程中隐约可感受到她们“自我撕扯时的颤栗”。“贞贞和陆萍 土改实践的深切感受。黑妮在女性解放的道路已走得比较
魂贞洁、没有丧失民族气节和泯灭爱国心的女性。是丁玲给 “刚强了许多，但在什么秘密的地方，却仍需要母亲的爱抚。”
贞贞身上安排了一种“新的东西”。“难道死了不成？”“一条 陆萍真的有一种想回家的想法了。陆萍是一位医生，本是拯
命要死也好像不大容易”“，找活路，还要活得有意思”。贞贞 救病人的人。但在成长的环境里，在看不惯她举止言谈的
丁玲，个人的生命与爱情也是历尽坎坷，倍尝艰辛。重重劫 的包围下，陆萍这样一个自尊、自信、自立的新女性感受到了
难没有阻止丁玲对于女性命运的继续探索，相反地，人生经 男权传统的压力，她同时也为女性同胞的没有独立人格、不
历的丰富却加深了作家的洞见与感悟。到达解放区的丁玲 能自觉工作等诸种弱点而痛心。知识分子的先锋意识表现
中》。主人公陆萍，一个爱国而向往革命，历尽艰辛到达革命 中的 小 女 子 的 灵 魂，却 展 开 了 她 的 丰 富 和 有 光 芒 的 伟
圣地延安的青年知识女性，曾经沐浴“五四”的精神雨露、经 大。”［!!“］ 丁玲的《在医院中》，正是站在无产阶级方面来揭露
" ［收稿日期］())( B !) B !C ［作者简介］李良（!D?@ B ），男，江苏邳州人，徐州教育学院中文系教师。
忍受了“那一群”的恶意中伤，拒绝了夏大宝的廉价怜悯，要 “那一群”眼里，成了“病人”。到底谁是“病人”？“治病”的良
求去延安治病学习。是的，贞贞需要“治病”，但是“治病”首 药又在哪里呢？［!)］作家丁玲安排陆萍离开了医院，是“真真
先要找到“病根”。病根是什么？丁玲明白地告诉了每一位 的用了迎接春天的心情来离开的”。陆萍走了，去寻找新环
读者。作家以深刻的人道主义力量，不可遏制的正义感，撰 境。她又能找到吗？
写了《我在霞村的时候》这样一篇战斗檄文。贞贞，也是现代
“《我在霞村的时候》，作者所探究的一个‘灵魂’，原是一
文学史上不可忽略的文学形象。
个并不深奥的，平常而不过有少许特征的灵魂罢了；但在非
同期，丁玲还创作了知识分子题材的短篇小说《在医院 常的革命的展开和非常事件的遭遇下，这在落后的穷乡僻壤
的婚姻，对长工程仁的爱没有因为二伯父地主钱文贵的干涉 放的前提是人的完全解放，女性只有参与干涉到社会中去才
阻挠而改变。在土改斗争中，黑妮以鲜明的阶级立场同钱文 有可能解放自己。但是到何种社会中去，又如何参与社会、
贵决裂，在脱离旧家庭的孤独中，走到新生活里去。在她参 干涉社会，找到性别平等、男女等存的可能，这至今还是一个
视为“病人”或“怪人”。她们都愿意为革命奉献自己的热力、 下的女性寻找出路。
青春甚或生命，她们也希望以革命的手段来寻求女性自我生
理论领域研究丁玲，往往把丁玲与女性文学相联系。而
命的完善。可现实中，她们却不得不陷入到深深地生存矛盾 且运用女性主义批评方法进行研究确实取得了极大的解释
里。被视为“患了重病”的健康的贞贞和陆萍，是带有普遍意 义的女性，她们是革命途程中现代女性生命复杂生存的真实
研究，!’’（( ’）%
中》［&］% 钟山，!’,（! !）%
万方数据
［责任编辑：蒋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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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现代小说女性生命的具象化描写(续)
作者： 作者单位： 刊名：
英文刊名： 年，卷(期)：
李良 徐州教育学院,中文系,江苏,徐州,221006
徐州教育学院学报 JOURNAL OF XUZHOU EDUCATION COLLEGE 2003,18(1)
感受到革命根据地是启发妇女觉悟、展现妇女才华的一个极 在陆萍身上，那就是对工作不断提出自己的意见或建议，“把
好的环境与学校。但同时，丁玲也以一个女人的生命体验、 很多人不敢讲的，不愿讲的都讲出来了”。陆萍“足够的热
一个女作家的敏锐思考洞悉到革命环境里女性命运地位的 情，和很少的世故”招来了小生产者和官僚主义者的指责与
［参 考 文 献］
［!］陈漱渝 % 关于丁玲文学中女权主义的评析［&］% 学术论丛，!’’（( !）% ［(］［!"］蔡兴水 % 从自救到自立———重评丁玲小说中的年轻女性［&］%
［"］刘慧英 % 女权 ) 女性主义———重估现代性的基本视角［&］% 中国现代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 #）%
文学研究丛刊，!’’（* #）%
所承受的负荷，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国女性所受到的各种压迫 远，她用比较独立的人格作为追求幸福爱情的前提，她的未
的总和。其中 有 男 权 专 制、封 建 观 念、世 俗 陋 习、小 农 意 识 等。”［!#］贞贞和陆 萍 本 没 有 什 么 病，可 是 她 们 都 被 周 围 的 人
来是可预见到的。在革命已露出胜利曙光的时候，丁玲已经 完全站到革命的立场，主要运用革命现实主义笔法在为她笔
定的坎坷过程。暖水屯里的董桂花虽身为妇联会主任，却对 可读解丁玲于妇女解放的努力追求与文学书写的价值来。
土改运动怀疑，而且也受“嫁鸡随鸡”的传统观念束缚；周月 可以肯定，若把丁玲同她前一代女性作家和同期女性作家比
英，妇联会的副主任是一个没有顾忌，领头去打了恶霸地主 较，丁玲在“妇女解放”方面的探索与书写是独一无二、独领
［,］［!$］秦弓 % 丁玲前期创作的女性主义阐释［&］% 中国文化研究，!’’(
［#］茅盾 % 女作家丁玲［&］% 文艺月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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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 % 丁玲选集［+］%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
［’］丁玲 % 丁玲选集（第二卷）［+］%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
低微与悲惨。作家基于解放区现实的有关女性问题的深度 诽谤。“陆萍是孤独、苦闷的。这种孤独苦闷较之梦珂、莎菲
思考也就具备穿越历史的力度。
更为深刻，莎菲们是苦于找不到出路，盲目乱撞，陆萍则是明
《我在霞村的时候》中的贞贞原本是一个有热情、有血 明看到了辉煌的前景，踏上了正确的道路，却苦于荆棘丛生，
肉、有快乐的青年女性。她反对父母包办婚姻，拒绝给人作 步履维艰。表层的忧忿是集体主义的革命大家庭里为什么
［-］袁良骏 % 论丁玲的早期创作———丁玲的创作道路之一［&］% 芙蓉， ［!.］冯雪峰 % 从《梦珂》到《夜》———丁玲文集后记［&］% 中国作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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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玳玫 % 冰心·丁玲·张爱玲———“五四”女性神话的终结［&］% 学术 ［!!］严家炎 % 现代文学史上 的 一 桩旧 案———重 评 丁玲 小 说《在 医院
第 !" 卷第 !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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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现代小说女性生命的具象化描写（续）"
李良
（徐州教育学院 中文系，江苏 徐州 ((!))=）
参考文献(11条) 1.陈漱渝 关于丁玲文学中女权主义的评析 1997(01) 2.刘慧英 女权/女性主义-重估现代性的基本视角 1996(03) 3.茅盾 女作家丁玲 1933(02) 4.丁玲 丁玲选集 1984 5.袁良骏 论丁玲的早期创作-丁玲的创作道路之一 1980(04) 6.姚玳玫 冰心*丁玲*张爱玲-"五四"女性神话的终结 1997(09) 7.蔡兴水 从自救到自立-重评丁玲小说中的年轻女性 1996(03) 8.秦弓 丁玲前期创作的女性主义阐释 1997(03) 9.丁玲 丁玲选集 1984 10.冯雪峰 从《梦珂>到《夜>--丁玲文集后记 1948(02) 11.严家炎 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桩旧案--重评丁玲小说《在医院中> 1981(01)
［中图分类号］ >()? & @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 B ==(（C ())*）)! B ))C@ B )(
艰苦中成长的“困顿”
过现代医学训练的青年，根据组织安排，放弃做“一个活跃的 政治工作者”的愿望，愉快地走上工作岗位———做一个“很普
已经认定妇女解放的道路在于女性投身到社会、革命的 通的产婆”。然而在长官意志与保守、愚昧、落后的小农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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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产思想习气同现代科学技术及革命集体主义之间的尖 品中不占重要地位，可是读者很喜欢她，因为这里面有东西。
锐矛盾的。它继承了‘五四’新文学的战斗传统，在共产党领 导的区域内第一次提出反对小生产思想习气的问题。”［!"］贞
我收到读者的 信，最 多 的 是 询 问 黑 妮。尽 管 作 者 不 注 意 她， 没有发展她，但因为是作者曾经熟悉过的人物，喜欢过的感
对于解放区妇女寻求解放的艰难曲折，丁玲在后来的革 的生存矛盾中的“困顿”，这些是作家自己于中国社会潮头浪
命现实主义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继续表现出一定 尖上的生命体验的记录再现。我们只有把中国现代时期的
的探索。这部长篇自发表迄今，经历了肯定、否定、否定之否 社会史、革命史、女性史一起阅读，联系丁玲的生命轨迹，方
加中秋节群众欢庆土改胜利的队伍的行动中，预示着黑妮最 长期的话题。“任何人都不可能提起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脱离
终与心爱的程仁结合。黑妮在阶段斗争的社会生活里，通过 地球”。时代制约了作家，丁玲的不足是可以理解的。我们
自己奋斗，最终使自己从封建家庭的压抑中解放出来。作家 不应该厚责作家。（续完）
丁玲也曾在小说出版后谈及黑妮形象：“虽然这个人物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