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小城三月》中翠姨形象的悲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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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小城三月》中翠姨形象的悲剧性内容摘要:萧红最后的短篇《小城三月》是一篇内容凄楚、情调高雅、文字婉丽的幽美小说。
在这部作品中我们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一个东方女性的悲剧。
在恋爱题材上翠姨这个形象是独特的,她的悲剧不是源于外在的压迫,而是源自其内心的冲突与失衡,源于其悲剧性的性格。
在翠姨的悲剧里,我们看到的是人生如梦的轻烟,能悟到的是人生难永的凄凉。
这也是萧红眼中生命的真实底蕴。
她对生命现象进行哲理思索和艺术表现的作品无疑填补了众多作家选择政治视角来关照生活给现代文学史所带来的空缺,儿童的视角给我们带来真实感和亲切感。
关键词:恋爱婚姻悲剧性
正文
萧红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作家,她从30年代走上文坛,不足十年的创作历程却留下了近百万字的作品,这上百万字的创作带着她疲惫、多病、伤痕累累的坚韧与勤奋,映着她曲折、坎坷、顽强自立的纯真与赤诚,这也为她赢来了近代才女的盛誉。
综观她短暂一生的创作,不难看出,她是一个极端忠于自己内心感受、敏感而真诚的作家。
正是由于其强烈的个性要求,她的作品特别是后期作品长期以来得不到正确的评价。
在文学回归自身的今天,可以看出正是萧红后期风格独特的作品才是其成熟之作,才是文学史上永存魅力之作。
作者后期逃难于香港是的作品《后花园》、《呼兰河传》、《小城三月》等,虽然它们与政治形势并不紧密结合,却做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体现出了隽永的魅力。
《小城三月》是萧红的绝笔之作,是一篇“内容凄婉、情调高雅、文
字婉丽的幽美小说。
”(1)体现了作者圆熟精湛的艺术技巧,也凝聚着作者深沉的人生体验。
作者以散文的笔调刻画了春的背景,优美而悲切,使翠姨的悲剧--寂灭的春天,在她身后留给人更多的思索。
一:悲剧性的表现
在叙事文学中,“叙事者与故事的关系是一种最基本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又是异常复杂的,小说家詹姆斯曾略带夸张地说:‘讲述一个故事至少五百万方式’每一种讲述方式都会在读者身上唤起独特的阅读反应和情感效果。
”(2)《小城三月》中的主人公翠姨生活在一个新旧思想相碰撞的年代,她又是再婚寡妇的女儿,她的恋爱只能是自己的暗恋。
时代的原因以及她自身的原因,注定她的命运是悲剧性的。
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无人理解。
翠姨爱上了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地主家的少爷,她自己却是再婚寡妇的女儿,正如萧红说的“是的,她的恋爱的秘
密就是这样的,她似乎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一直不要说出口,
好像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值得听她的告诉……”恋爱是翠姨一生
中永远的痛,没人能真正理解她,包括她暗恋的对象。
在翠姨
临死前,“我”的表哥去看望她时她禁不住去拉表哥的手。
而表
哥却退缩了。
从此,他再也没有去看她。
她的家人也以为翠姨
的病是因为采办嫁妆不顺心,根本没有想到是因为婚姻给她带
来的不幸。
因为她已有自己的暗恋对象了,并且那个人英俊有
文化,而她要嫁的丈夫却又矮又丑,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样子。
所以,她苦恼、郁闷,以致最终害了一场大病而去。
第二,无人可倾诉。
因为翠姨的恋爱是暗恋,所以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能知道她喜欢上了“我”的表哥,再加上时代的原因,翠
姨生活在一个新旧思想相碰撞的年代,虽然她接受了一些新思
想,这主要是在“我”家男女之间比较平等,他们一起游戏、
玩耍,一起看花灯、打网球,但是翠姨的思想深处还是受到封
建思想的制约的,她不能放开的去爱,喜欢却不敢说出来。
就
像她去买绒绳鞋这个细节里讲到的,看到别的女孩子去买绒绳
鞋,她也想去买一双的时候,绒绳鞋已卖完了。
既然除了她自
己没有别的任何人知道她喜欢“我”表哥,那除了她自己就再
也没有倾诉的对象了。
第三,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主要是时代的原因造成的。
翠姨是聪明、上进的,、她喜欢“我”是因为“我”在学校读书,有什么
事她比较爱和我商量。
但新旧文明在翠姨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
冲突,她是一个在传统的、在旧时代长大的东方少女,她不能
毫无顾忌地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这也是她不能掌控自己命运
的最主要原因。
二:悲剧性产生的原因。
翠姨形象悲剧性的产生并不是单单哪一方面的原因,而是多方面原因共同导致的。
前面我们已经说了,虽然翠姨接受到了一些新事物,比如:她到“我”家做客时感受到了“我”家男女之间的平等的气氛,正如作品中说的“我家算是最开通的了,叔叔和哥哥他们都到北京和哈尔滨那些大地方读书去了,开了不少眼界。
回到家,大讲那里都是男女同学,因此,在我家里,一切都是很随意的。
逛公园、正月十五看花灯都是不分男女一起去。
到哈尔滨采办嫁妆时,翠姨更感受到了表哥的同学对她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些都只能让她更加产生对婚姻的恐惧。
翠姨很聪明,她会弹瑟,还会吹箫和笛子。
所以,她不甘心走乡间女子的婚姻道路,也不愿服从人生的安排;但她又是一个温柔、贤淑具有大家闺秀般传统气质的女子,所以她不能毫无顾忌地去追求她的暗恋对象。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社会原因和她自身的原因共同造成了她的人生悲剧。
三:翠姨形象悲剧性的深刻意义
在《小城三月》中,我们可以真切的聆听到一个东方女性悲惋的哀歌,感受到作者对人间爱的憧憬和向往,对人生的追求与思索。
作品是以儿童视角来写的:“我”的一个叫翠姨的姨,偷偷地爱上了“我”的堂哥。
但翠姨却是一个再嫁寡妇的女儿,而堂哥却是地主家有才学的儿子。
她的爱情在讲求门当户对的愚昧偏僻小镇,只能被无情的冷寂扼杀掉。
几乎没人能想到翠姨心底的爱情,甚至被她挚爱的堂哥也不知她为何悲寂苦闷,小城中的人们单调而寂寞的生活着,天长日久人们的生活中似乎本来就没有爱,只有结婚、闲聊或其它琐事。
谁都没有必要向别人诉说爱的衷肠。
只有“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惊奇地发现了翠姨的一些异常。
因此,当家人准备把翠姨嫁给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时,翠姨却日渐消瘦,最后孤寂的病逝于家中。
但可悲的是那位堂哥虽然“常常落泪”却不知翠姨为什么会死。
其他人心里都很纳闷。
她的家人也不知她为何而病“有什么不如意的?陪嫁的东西买的不顺心?”什么都问了,唯独没问道情感生活。
这足以看出当时的人们对情感的漠视。
翠姨在这样的“现代文明”环境中,既有对新文明的渴望,却又不敢追求自己理想的爱。
强烈的冲突造成了东方女性的悲剧。
这就是中国女性的恋情:深爱着对方却不愿向对方表达,直至被爱折磨而死,被爱的人却不知原因。
一切都窒息于心底,一切都随着生命之火的熄灭悄
然而逝。
作者用一个买不到的绒绳鞋做了一个巧妙的暗示,为翠姨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生活在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并存的时代里,翠姨是幸福的。
与传统女性相比,她毕竟呼吸到了新时代的气息,感受到了新时代的文化氛围;但她又不是轻松的,在文化转型期尚未确立新的价值标准,一切都必须由自我选择和确认。
这样人的心理结构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对于现代文化,聪明而孤独的翠姨是由衷向往的,她乐意谈论学校,议论学生,她喜欢“我”,佩服“我”。
“五四”启蒙运动以来,中西文化激烈的碰撞,个性解放思潮激荡着整个社会。
作为个性解放的主要方面——恋爱婚姻成为现代文学史上一个颇为流行的题材领域。
不可否认,除了鲁迅、郁达夫等一些大手笔之外,许多作家的创作功利色彩强烈,普遍接受“革命+恋爱”的流行模式,他们的创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反礼教的社会意义,但由于思想穿透力不强,更多的局限与题材的本身,他们津津乐道于恋爱过程的外在波折,而无力对其作文化和历史的思索。
《小城三月》叙述的也是恋爱题材,但其特异之处作者以深邃的历史眼光考察了一个恋爱悲剧过程背后所反映出的历史、文化。
与现代文学恋爱题材作品中流行的模式是外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不同,《小城三月》中翠姨的形象是独特的,其悲剧并不源于外在的压迫而是源于其内心的冲突与失衡,源于其悲剧性的内在性格。
她生活的年代是文化转型的年代,她生长的环境——北方小城由于其特定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原因较早的接受了西方文化,特别是日俄文化的影响。
作者在作品中有对异域文化的具体描写:“我”家不但有笛子、箫,还有日本琴、风琴。
翠姨到哈尔滨办嫁妆时也接触到了暖气和洋床。
这里描写的器物不仅仅是一般的用具,更是一种可视的文化形态,一种与传统文化异型异质的文化形态。
与之相应,作品着意渲染了“我”家民
主自由的气氛。
“我们家自从父亲维新革命,总之在我们家里兄弟姐妹一律相待,有好玩的就一起去玩一起去看。
”他们胡闹着吹笛弹琴,相拥着看花灯,伯父甚至当着儿辈的面调侃翠姨称她为“林黛玉”……这里鲜明的体现了与传统文化对峙的异域文化形态。
但是,在翠姨生活的时代里,传统文化仍以其固有的姿态顽强的表现自己、张扬自己。
传统文化在这里并不是一般的伦理信条,而是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约定俗成,相沿相习的文化形态,它还支配着社会的运转,它已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翠姨的妹妹一定了婚,婆家就送来聘礼;“我”继母族中娶媳妇的场景也是一如既往,古色古香;翠姨与她那个矮小丈夫的婚姻亦由他人包办。
生活在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并存的时代里,翠姨是幸福的,与传统女性相比,她毕竟呼吸到了新时代的气息,感受到了新文化的氛围;但她又是不轻松的,在文化转型时期,尚未确立新的价值标准,一切都必须由自我选择和确认。
这样人的心理结构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对于现代化,聪明而孤独的翠姨是由衷向往的,她喜欢“我”,佩服“我”也是由于“我在学堂里念书”,在被迫订婚后,她还一个人站在短篱前,向着远方的哈尔滨痴痴的望着。
但翠姨对现代文化的追求也仅止于此,她之所以站在现代文化的门槛前裹足伫立i,是因为她身层的心理结构和情感方式还远不是现代的。
现代文化不仅是一种内容更是一种精神,但在翠姨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悲剧性的悖反现象:向往现代化的生活,却又缺乏自主追求的精神,她太过温柔,太过沉静,太过内向了。
一般认为温柔、沉静内向为始不是一种美德,但在需要自主选择、自主追求时,这种心理素质却很可能成为一种自我实现的障碍。
作品以翠姨买绒绳鞋的细节,极具象征意义地说明了这种心理素质对她自主选择、自我实现的危害性。
她明明爱上了那
绒绳鞋但就是不说出来,时过境迁这鞋就再也买不到了。
她的恋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的恋爱的秘密就是这个样子的,她似乎要把它带到坟墓里去。
”她对“我”堂哥的爱恋是她追求自我权利也是追求现代文化的表现。
但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爱恋呢?她不但没有冲破藩篱的追求,甚至没有吐露心曲的表白,这使深深爱着她的堂哥也“不知道翠姨为什么死”不但如此,她还从传统的观念和思维定势出发来压抑自己具有现代意味的欲望。
她念念不忘的是自己“改嫁寡妇的女儿,是定了婚的未婚妻。
”翠姨的真正悲剧在于:心仪现代文化,却又顺从传统文化。
这就不可避免的造成她自我人格的矛盾与冲突:有了欲望却不敢表白,有了目标却不敢追求。
翠姨想、之所为也并不是自主的,而是传统的思维方式左右的结果。
千百年沿袭的传统思想“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深入她的骨髓之中几乎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翠姨的温柔、沉静、内向实际上就是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呈现。
借此,萧红不仅展示了传统力量的强大,而且具象的揭示了调整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重要性。
萧红不但借翠姨形象的悲剧写出了特定历史时期的心灵悲剧,而且借此传达出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这是《小城三月》立意上又一特异之处。
“……她(萧红)在很多作品中都或浓或淡,或局部或整体地表达了她的生命体验,她常常有某个生活场景联想到整个人生,体味并表达出人生的悲凉感。
”(3)《小城三月.》中主人公翠姨的悲剧命运中同样透露出人生的悲凉。
“小城三月”这个题目无疑是个象征,它象征美好生命的短暂易逝。
作品在对“春天的命运就是这么短”的感叹中,在结尾处加上的有一个春天到了,年轻的姑娘们坐着马车去买衣料,“只是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看似随意一笔,同样流露出生命的生生灭灭无法的悲哀。
“翠姨坟头的草籽已经出芽了一锨锨的和土粘成了一片,坟头显出淡淡的
情色,常有白色的山羊跑过。
”这里,自然界生命的喧闹恰反衬出了人的生命的寂寞和孤独。
我们在这里能够看到的是人生如梦的轻烟,能够悟到的是人生难永的凄凉,也许这就是萧红眼中生命的真实底蕴。
为了强化人生的悲剧感,萧红还一再写出了感悟式的人生思索。
萧红在作品中在哲学层面上表现了与翠姨的趋同。
萧红借翠姨的悲剧在抒写自己的生命之思。
我们一再听到翠姨的“我的命,不会好的”的生命之叹,一再感受到翠姨的“我的命运不会好的”。
的生命之思萧红还能在欢乐中看到悲伤,在喧闹中看到沉寂……这些对生命的思索是属于作品中的翠姨和“我”的,当然也是属于萧红的——它构成了贯穿全篇的情调。
只有真正看穿人生的人才能真正的热爱人生,对生命的冷静悲观是对生命爱到极点的一种变相的表示。
于是,我们又看到了萧红对于充满生命力的大自然的热爱。
作品开头极具情感的描写了三月的春景:“原野已经绿了,草儿钻出了地皮,羊咩咩地叫着,乌鸦绕着林子在飞……”这一切都生机勃勃,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表达出作者对生命的欣悦和珍爱。
萧红虽然道出了生命的永恒悲凉,但又不把人引向悲观绝望,使人站在较高的阶梯上俯视人生,引发了人们对生命的无限遐想。
它虽然缺乏政治意识,对于社会革命没有直接的意义,但却更富人类意识,触及到了生命的奥秘,直接进入到人类的心中。
萧红的这种艺术实践在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非同寻常的个性和价值。
由于当时中国社会的中心任务是思想政治革命,时代要求文学担任同样的重任。
因此,几乎所有的现代作家都选择社会视角,尤其是政治视角来关照和反映社会生活,这无疑给现代文学带来了不可避免的缺陷,在为数众多的现代文学作的高度和深沉。
正是在这样的文学史背景上,我们才发现了萧红这类作品的可贵。
短篱前,向着远处的哈尔滨市影痴望着”;看花灯的路上,“她直看堂哥”。
这种简洁含蓄的叙述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免却了对初恋过程的连篇累牍的描叙,为我们留下了巨大的可凭我们想象去填补发挥的艺术空白,虽然没有把一切说满说透,但一切又在乎其中。
赵学芳在比较萧红和卢隐艺术风格时也谈到了这一点:“美如百合的《小城三月》是通过儿童视角来讲述的。
初看是平静轻松,一派天真欢欣,会觉得是牧歌式的童年,可是读下去,在叙述家庭琐事儿女情长平淡生活中,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痛苦,竟是一场凄婉动人的爱情悲剧。
这便是萧红特有的抒情讲述,使整篇作品如同一首节奏徐缓、格调低沉、感情压抑的抒情诗……”
也许由于作者特殊的人生经历,寂寞孤独的童年、漂泊流浪的生活、爱情的波折、逃难的凄凉始终笼罩着她,其晚期作品《小城三月》是那样如凄如诉,整个画面罩上了一层凄迷的薄雾。
春的步履是如此急促,又是如此短暂。
一切都过去了,只留下悲切的思考给下一个春天。
它强烈地呼唤真正的人生真正的爱。
春天为什么不早点来,来到我们城里多住些日子,在慢慢地到另外一个城里去,在另外一个城里也住一些日子。
但那是不能的了,春天的命运就是这么短。
“年轻的姑娘们,她们正三两成双坐着马车去选择衣料去了,因为要更换春装了。
她们热心地弄着剪刀打着衣样,想装成自己心中想的那么好。
不久,春装换起来了,只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来。
”
作者以散文的笔调刻画了春的美景,优美而悲切,使翠姨的悲剧——寂灭的春天,在它身后留给人更多的思考。
参考文献
(1):锡庆《萧红氛围小说》第7页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2):罗刚《叙事学导论》第158页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3):马伟业《论萧红的生命体验》刊于《学术交流》199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