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几则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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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二十七日接信,快畅之至,以信多而处处详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已详批诗后,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诗亦有工夫,恨当世无韩昌黎及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诗;用心思索,则无时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悌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是也。此二者由我做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明日修一分业,又算余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定,丝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门生为本省学政,托以两孙,当面拜为门生。后其两孙岁考临场大病,科考丁艰,竟不入学。数年后两孙乃皆入,其长者仍得两榜。此可见早迟之际,时刻皆有前定,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妄想。六弟天分较诸弟更高,今年受黜①,未免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横虑,大加卧薪尝胆之功,切不可因愤废学。
九弟劝我治家之法,甚有道理,喜甚慰甚!自荆七遣去后,家中亦甚整齐,待率五归家便知。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九弟所言之理,亦我所深知者,但不能庄严威厉,
使人望若神明耳。自此后当以九弟言书诸绅而刻刻警醒。季弟天性笃厚,诚如四弟所云,乐何知之!求我示读书之法,及进德之道。另纸开示。作不具。
国藩手草
三十五、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发信后,未接诸弟信,乡间寄信,较省城寄信百倍之难,故余亦不望。
然九弟前信有意与刘霞仙同伴读书,此意甚佳。霞仙近来读朱子书,大有所见,不知其言语容止、规模气象如何?若果言动有礼,威仪可则,则直以为师可也,岂特友之哉!然与之同居,亦须真能取益乃佳,无徒浮慕虚名。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推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苦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有于我哉?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有于我哉?
去年温甫欲读书省城,吾以为离却家门局促之地而与省城诸胜己者处,其长进当不可限量。乃两年以来看书亦不甚多,至于诗文则绝无长进,是不得归咎于地方之局促也。去年余为择师丁君叙忠,后以丁君处太远,不能从,余意中遂无他
师可从。今年弟自择罗罗山改文,而嗣后杳无信息,是又不得归咎于无良友也。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余之益,此又余所深恨者也。今寄霞仙信一封,诸弟可抄存信稿而细玩之。此余数年来学思之力,略具大端。六弟前嘱余将所作诗抄录寄回,余往年皆未存稿,近存稿者,不过百余首耳,实无暇抄写,待明年将全本付回可也。
国藩草
四十、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寄去书函,谅已收到。顷接四弟信,谓前信小注中,误写二字,其诗此即付还,今亦忘其所误谓何矣。
诸弟写信,总云仓忙。六弟去年曾言城南寄信之难,每次至抚院赍奏厅打听云云,是何其蠢也?静坐书院三百六十日,日日皆可写信,何必打听折差行期而后动笔哉?或送至提塘,或送至岱云家,皆万无一失。何必问了无关涉之赍奏厅哉?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送王五诗第二首,弟不能解,数千里致书来问,此极虚心,余得信甚喜;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兹另纸写明寄回。
家塾读书,余明知非诸弟所甚愿,然近处实无名师可从。省城如陈尧农、罗罗山,皆可谓明师,而六弟、九弟,又不善求益,且住省二年,诗文与字,皆无大长进。如今我虽欲再言,堂上大人亦必不肯听,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①,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此则我之所期于诸弟者也。
昔婺源汪双池先生,一贫如洗,三十以前,在窑上为人佣工画碗,三十以后,读书训蒙,到老终身不应科举,卒著书百余卷,为本朝有数名儒,彼何尝有师友哉?又何尝出里闾哉?余所望于诸弟者,如是而已,然总不出乎“立志”、“有恒”四字之外也。
买笔付回,刻下实无妙便须公车归,乃可带回。大约府试、院试可得用,县试则赶不到也。诸弟在家作文若能按月付至京,则余请树堂看随到随改,不过两月,家中又可收到。书不详尽,余俟续具。
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
【注释】
①里闾:里巷,乡里。
四十三、常存敬畏之心,则是载福之道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四月十六日余寄第三号交折差,备述进场阅卷及收门生诸事,内附会试题名录一纸。十七日朱啸山南旋,余寄第四号信,外银一百两,书一包计九函,高丽参一斤半。二十五日冯树堂南旋,余寄第五号家信,外寿屏一架,鹿胶二斤一包,对联、条幅、扇子及笔共一布包。想此三信,皆于六月可接到。
树堂去后,余于五月初二日新请李竹坞先生教书。其人端方和顺,有志性理之学,虽不能如树堂之笃诚照人,而亦为同辈所最难得者。
初二早,皇上御门办事。余蒙天恩,得升詹事府①右春坊右庶子。次日具折谢恩,蒙召见勤政殿天语垂问,共四十余句。是日同升官者,李菡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罗停衍升通政司副使,及余共三人。余蒙祖父余泽,频邀非分之荣,此次升官,尤出意外,日夜恐惧修省,实无德足以当之。诸弟远隔数千里外,必须匡我之不逮②,时时寄书规我之过,务使累世积德,不自我一人而堕,庶几③持盈保泰,得免速致颠危。诸弟能常进箴规,则弟即吾之良师益友也,而诸弟亦宜常存敬畏,勿谓家有人做官,而遂敢于侮人,勿谓己有文学,而遂敢于恃才傲人。常存此心,则是载福之道也。
今年新进士善书甚多,而湖南尤甚。萧史楼既得状元,而周荇农(寿昌)去岁中南元,孙芝房(鼎臣)又取朝元,可谓极盛。现在同乡请人,讲求词章之学者固多,讲求性理之学者亦不少,将来省运必大盛。
余身体平安,惟应酬太繁,日不暇给,自三月进闱以来,到今已满两月,未得看书。内人身体极弱,而无病痛。医者云:“必须服大补,乃可回元。”现在所服之药,与母亲大人十五年前所服之白术黑方略同,差有效验。儿女四人,皆平安顺如常。
去年寄家之银两,几次写信,求将分给戚族之数目,详实告我,而到今无一字见示,殊不可解。以后务求四弟将账目开出寄京,以释我之疑,又余所欲问家乡之事甚多,兹另开一单,烦弟逐一条对,是祷!
兄国藩草
道光二十五年五月初五日
【注释】
八十五、余生平之失,在志大而才疏,有实心而乏实力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七、初八连接二信,俱悉一切。亮一去时,信中记封有报销折稿,来信未经提及,或未得见耶?
二十六早地孔轰倒城垣数丈,而未克成功,此亦如人之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