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ceiling译文

吊顶

格兰塔出版社出版

奇玛曼达‧恩戈奇‧阿迪契第一眼看到她发来的邮件时，奥宾泽正坐在兰德·路华里，塞在拉各斯1的路上。他的夹克搭在车的前座，一个小乞丐顶着一头铁锈色的乱发整个人死死地黏在车窗外。而另一个车窗，小贩把五颜六色的光盘摆在了窗户上兜售着。车上的收音机调低了音量，正放着尼日利亚电台的混杂英语新闻，英语和当地方言混在了一起。大雨来临前的阴暗忧郁四处蔓延。他盯着自己的黑莓手机，突然全身僵硬。一开始他扫了一眼整封邮件，令人沮丧的是内容并没有比他想象中的长一点——‚顶顶，你好吗2？昨天我在纽约遇到了阿马卡，她说你不仅工作顺利，婚姻美满还有宝宝了！当爸爸真令人骄傲啊，恭喜你了。我仍然在教书，同时做点研究，但是正在认真考虑马上搬回尼日利亚。保持联系好吗？伊菲美露。‛

他又把邮件慢慢的看了一遍，有一种想要抚平什么东西的冲动，比如他的裤子，他那剃得光亮的头。她叫他顶顶。最后一次收到她的邮件是四年前，就在他的婚礼前不久。在那封邮件里她喊他奥宾泽，用漫不经心轻松愉快的语气祝福他过得幸福，还提到了那个和她同居的美籍黑人。这是一封措辞优雅亲切的邮件，但是却让他非常讨厌。

1尼日利亚首都(本文所有注释皆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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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厌恶到甚至去谷歌上搜索了那个黑人，得知他是耶鲁的讲师。更令奥宾泽大为恼火的是和她同居的只是一个喜欢在博客上把自己的朋友叫做猫咪的男人。然而，真正击倒他的却是那个男人的照片，那个黑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浑身散发出知性的冷漠气息。奥宾泽于是冷冷地回复道：‚承您贵言，我从未如此幸福。‛她一定看得出这是一派胡言，是傻瓜般的惺惺作态。没有人像她一样了解他。他希望她能写点什么来回讽他一下——虽然这样的行为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她甚至不曾表现出一点点尖酸刻薄。但是她没有回复，什么也没有。他从摩洛哥度蜜月回来后又发了一封邮件给她，表明想和她保持联系，不时聊个天什么的，但是她还是没有回复。

车流在移动着。外面下着毛毛雨。那个小乞丐跟着车一路跑，脸上小鹿般天真无邪的神情显得更加做作了。而他的举止也变得癫狂——他把指尖缩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把手送到嘴边。奥宾泽摇下车窗，伸出去一张一百奈拉的钞票。他的司机，加布里埃尔，从后视镜看着他的举动，神情严肃，一脸反对。

‚上帝保佑您，老板！‛小乞丐喊道。

‚用不着给那些乞丐钱，先生，‛加布里埃尔说，‚他们有钱着呢！在拉各斯，乞讨就能赚大钱。我听说有一个乞丐在伊克贾建了一栋六层公寓呢！‛

‚那你干吗不去当乞丐而要当司机呢，加布里埃尔？‛奥宾泽问，接着自己大笑起来，开怀得有点刻意。他想告诉加布里埃尔他大学的女朋友刚刚发了邮件给他。事实上，大学，中学，他都只有这个女朋

友。记得第一次她允许他脱掉她的胸罩，仰面躺着温柔地呻吟，她的手放在他的头上。事后她说：‚我的眼睛睁着但却看不到吊顶。这在以前才没有发生过。‛那时她十七岁，他十八岁。其他的女生都会假装自己守身如玉，从未被其他男生碰过，但她不会，她从来不会假装。她身上有着一种近乎鲜活的坦率，这种坦率让他不安却充满诱惑力。有次听讲座时，她在他的笔记本的背面写下这些话：‚思念我的吊顶，迫不及待想要月事结束了。‛自此以后，她开始用调笑而又充满暗示的口吻称呼他为顶顶。不过，他们吵架或者她情绪不定的时候，她就会叫他奥宾泽。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后，大家日子都过得无比懒散。一天,他的朋友希迪问她:‚你干嘛偏要叫他顶顶？‛那时她已经和他的同学圈混熟了。在学校外面的酒吧里，大家在一张脏兮兮的的塑料桌子旁围坐着。她喝着她那瓶马耳缇娜3，咽了一口，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没看到他高得都要碰到吊顶了吗？‛她特意放慢的语速，唇边绽放的小小微笑，无不在昭示着她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况且他也不高。看着朋友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她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他也踢回来。那些朋友对她半是畏惧半是喜爱。那个黑人抚摸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看到了吊顶呢？她也叫其他男人顶顶吗？如今想到她可能会这样子让他非常沮丧。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既困惑又期望地把它当成是伊菲美露从美国打来的。

‚亲爱的，你在哪儿？4‛他的太太柯西总是一接通他的电话就问：你在哪儿？他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在哪儿，虽然3无酒精麦芽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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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她都会讲的——我刚刚到了沙龙。我在第三大陆桥。她的声音尖细而娇气。就像是他们不在一块的时候，她需要他们的位臵，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质空间来使自己安心。他们本打算晚上七点半到达奇夫家参加宴会，但现在已经过了六点了。

他告诉她车正塞在路上。‚不过车流在移动了，我们刚拐入奥松巴·马巴地委大道，我马上到。‛

在莱基高速公路上，车辆飞速行驶着，雨势也渐渐减弱。不一会儿，加布里埃尔已经在他家那扇高大的黑色大门前响着喇叭了。默罕穆德是他家的守门人，一身脏脏的白色土耳其长袍显得他瘦长结实。他连忙赶过来开门并且举起一只手表示欢迎。奥宾泽看了看那栋黄色的装饰着柱廊的房子，里面是意大利进口的家具，他妻子，他两岁的女儿，保姆布奇，他妻子的姐姐智奥玛，她由于大学讲师们再次罢课正被迫休假，新来的女佣玛丽是从贝宁共和国雇来的，因为他太太认定尼日利亚的女佣都不合格。在那栋房子里，烹饪的香气将会飘出，楼下的电视机会放着非洲魔法频道的电影。整栋房子弥漫着宁静幸福的气息。他从车里钻出，脚步僵硬，抬个脚都很费劲。在过去几个月里，他感到他拥有的一切——家庭，房子，在伊科伊和阿布贾的其他房产，车子，在迪拜和伦敦的银行存款在不断膨胀发酵。他有一种冲动，想要用根尖锐的针把一切戳破，让一切膨胀都消瘪，让一切都自由。这冲动强烈到快要将他淹没。他不再确定，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确定过，他喜欢自己的生活到底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这种生活还是因为他应当喜欢这种生活。

‚亲爱的，‛柯西边说边在他走到之前开了门。她的裙子在腰部收紧，这让她的身材看起来如同沙漏一样凹凸有致。

‚爸爸，爸爸！‛布奇兴奋地叫着。

他一下子把她抱起来，然后搂着自己的妻子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涂着粉红色的唇膏，还用更深的粉红色描了唇线。‚你看起来很美，宝贝，‛他赞美道，‚惊为天人！5‛

她笑了。当人们问她：‚你母亲是不是白人啊？你是不是混血儿啊？‛时，她也是露出这样开怀的的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愉悦。因为她的皮肤非常白皙。但被错当成混血儿这件事居然能使他的妻子感到愉悦，这却常常让他很挫败。

‚你想洗个澡还是只是换个衣服？我把你那件新蓝色长衫拿出来了。我知道你想穿得传统点，‛她说着跟他上了楼。‚走之前你想吃点什么吗？你也知道奇夫那里的食物很不错。‛

‚我换个衣服，然后我们就出发。‛他应道。

他很累了。这不是生理上的疲倦。他经常在跑步机上运动，感觉身体比过去几年好多了。这是一种让他的思维接近麻木的厌倦感，仿佛要把他的精力一点点榨干。他每天出门，挣钱，回家，陪女儿，看电视，吃饭，看书，和妻子同床共枕。他是为了生活而生活。

奇夫的派对一如既往地让他不胜其烦。但是他还是参加，因为他参加奇夫举办的所有宴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柯西喜欢参加。柯西很乐意被那些珠光宝气的人包围着，然后去和那些她几乎不认识的人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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