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讲(唐代传奇小说)

唐传奇兴盛的原因（二）
唐代小说的发达，也是文学本身不断发展的结果。虽说“传奇者流， 唐代小说的发达，也是文学本身不断发展的结果。虽说“传奇者流，源出于志 但终与志怪不同，这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其它文学体裁对它的影响。 怪”，但终与志怪不同，这在很大程度上，还取决于其它文学体裁对它的影响。 唐代传奇作家如王度、沈既济、陈鸿，都是史官。他们利用《史记》 唐代传奇作家如王度、沈既济、陈鸿，都是史官。他们利用《史记》以来传记 文学的传统经验，使本来只是粗陈梗概的小说，体制更为阔大，波澜更加曲折， 文学的传统经验，使本来只是粗陈梗概的小说，体制更为阔大，波澜更加曲折，人 物性格更加突出，这是很自然的。 物性格更加突出，这是很自然的。 其次，唐代变文、俗赋、话本、词文等通俗文学的盛行， 其次，唐代变文、俗赋、话本、词文等通俗文学的盛行，对传奇的创作也很有 影响。 游仙窟》 柳氏传》 周秦行记》等传奇中， 影响。从《游仙窟》、《柳氏传》、《周秦行记》等传奇中，我们可以看到类似变 文的散韵夹杂的文体； 李娃传》更来源于民间的《一枝花话》 文的散韵夹杂的文体；而《李娃传》更来源于民间的《一枝花话》。 最后，唐代古文运动与诗歌的发展，也影响到传奇的创作。 最后，唐代古文运动与诗歌的发展，也影响到传奇的创作。这不仅表现为一些 传奇作家如沈既济、李公佐、白行简、陈鸿、沈亚之等，与古文运动、 传奇作家如沈既济、李公佐、白行简、陈鸿、沈亚之等，与古文运动、新乐府运动 的作家有过联系；更重要的是，新乐府运动的现实主义精神， 的作家有过联系；更重要的是，新乐府运动的现实主义精神，既在一定程度上引导 传奇作家面向现实，而古文运动对文体的解放， 传奇作家面向现实，而古文运动对文体的解放，又使传奇作家能够充分利用其成功 经验，自由地抒情叙事。 经验，自由地抒情叙事。 再则，唐传奇如《长恨歌传》 莺莺传》 李娃传》 无双传》 再则，唐传奇如《长恨歌传》、《莺莺传》、《李娃传》、《无双传》等，都 是小说与诗歌相辅而行，诗人与小说家互相协作。比如，白居易写了《长恨歌》 是小说与诗歌相辅而行，诗人与小说家互相协作。比如，白居易写了《长恨歌》， 陈鸿就写了《长恨歌传》 元稹既是写《莺莺传》的小说作家，又是写《李娃行》 陈鸿就写了《长恨歌传》；元稹既是写《莺莺传》的小说作家，又是写《李娃行》 的诗人。正是在这种各体文学的交互借鉴下，形成了唐代传奇中诗歌与散文结合、 的诗人。正是在这种各体文学的交互借鉴下，形成了唐代传奇中诗歌与散文结合、 抒情与叙事相杂的独特风格：既有美妙的意境，又有细致的刻画；既有丰富的想象， 抒情与叙事相杂的独特风格：既有美妙的意境，又有细致的刻画；既有丰富的想象， 又有如实的描绘。因此无论是现实意义还是美感价值， 又有如实的描绘。因此无论是现实意义还是美感价值，唐代传奇都超过六朝志怪小 另外，唐传奇中的优秀作品多出于中唐，原因也正在于此。 说。另外，唐传奇中的优秀作品多出于中唐，原因也正在于此。
绝 代 之 奇
—— 唐 代 传 奇 小 说
北 京 大 学 中 文 系 杜 晓 勤
与 敦 煌 变 文
唐传奇概说
中国小说发展到唐代，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鲁迅说： 小说亦如诗， 中国小说发展到唐代，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鲁迅说：“小说亦如诗，至唐代 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 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 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 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中国小说史略》) 传奇”是我国文学的体裁之一，以其情节多奇特、神异，故名。 “传奇”是我国文学的体裁之一，以其情节多奇特、神异，故名。唐传奇是后 人对唐人所创作的文言小说的称谓，它代表了唐代小说的发展水平。 人对唐人所创作的文言小说的称谓，它代表了唐代小说的发展水平。 唐人小说之称为“传奇” 始自晚唐裴铏的《传奇》一书， 唐人小说之称为“传奇”，始自晚唐裴铏的《传奇》一书，宋以后人遂以之概 称唐人小说。对于小说，历代正统文人总是采取鄙视态度的。 艺文志》 称唐人小说。对于小说，历代正统文人总是采取鄙视态度的。《汉书 · 艺文志》固 然摒之于九流之外，唐人也“每訾其卑下” 但是实际上， 然摒之于九流之外，唐人也“每訾其卑下”。但是实际上，当时参加传奇小说创作 的人，却有不少是著名的历史家、古文家或诗人。李肇说： 沈既济撰《枕中记》 的人，却有不少是著名的历史家、古文家或诗人。李肇说：“沈既济撰《枕中记》， 庄生寓言之类；韩愈撰《毛颖传》，其文尤高，不下史迁：二篇真良史也。” 庄生寓言之类；韩愈撰《毛颖传》 其文尤高，不下史迁：二篇真良史也。 (《唐国史补》下)这说明唐人传奇由于适应当时社会的需要，在思想 这说明唐人传奇由于适应当时社会的需要， 艺术上都取得新的成就，已经逐渐改变了人们的传统看法了。 艺术上都取得新的成就，已经逐渐改变了人们的传统看法了。 唐传奇虽是从六朝志怪发展而来的，但它与六朝志怪小说相比， 唐传奇虽是从六朝志怪发展而来的，但它与六朝志怪小说相比， 在艺术上已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主要表现在它的情节更加曲折丰富， 在艺术上已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主要表现在它的情节更加曲折丰富， 结构上更加完整，文字上更加华丽，而且在人物刻画方面， 结构上更加完整，文字上更加华丽，而且在人物刻画方面，也塑造 了更为生动的人物形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 了更为生动的人物形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传奇作者 “有意为小 具有明显的小说创作意识。因此， 说” ，具有明显的小说创作意识。因此，唐传奇在我国小说史上具 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初盛唐时期 中唐时期 晚唐时期
Βιβλιοθήκη Baidu
初盛唐时期的传奇创作
初盛唐，是传奇小说初步发展的时期，作品数量较少，内容还与六朝志怪小说相去不远， 初盛唐，是传奇小说初步发展的时期，作品数量较少，内容还与六朝志怪小说相去不远，艺术也 不够成熟，但已注意到形象与结构的完整。 不够成熟，但已注意到形象与结构的完整。 古镜记》是现存唐传奇中最早的一篇。 太原祁人， 《古镜记》是现存唐传奇中最早的一篇。作者王度(585？—625？)，太原祁人，是初唐诗人王绩之 这篇作品“犹有六朝志怪余风，而大增华艳” 故事内容是记述一面古镜降妖、伏兽、显灵、 兄。这篇作品“犹有六朝志怪余风，而大增华艳”。故事内容是记述一面古镜降妖、伏兽、显灵、治 病以及反映阴阳变化的诸种灵异。它虽在叙述中透露出一些社会动乱和民间疾苦的影子， 病以及反映阴阳变化的诸种灵异。它虽在叙述中透露出一些社会动乱和民间疾苦的影子，但主要是宣 扬迷信和天命至上的消极思想。作者按时间顺序，将古镜灵异的十二段独立故事贯串成章， 扬迷信和天命至上的消极思想。作者按时间顺序，将古镜灵异的十二段独立故事贯串成章，比起六朝 志怪的零篇散录，在结构上有了进步。它的描写也较具体生动，文辞华美，这些都显示出明显的进步。 志怪的零篇散录，在结构上有了进步。它的描写也较具体生动，文辞华美，这些都显示出明显的进步。 汪辟疆称之为“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风，下开有唐藻丽之新体” 洵为确论。 汪辟疆称之为“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风，下开有唐藻丽之新体”(《唐人小说》)，洵为确论。 补江总白猿传》 无名氏作。写梁将欧阳纥的美妻被白猿劫走。欧阳纥率兵入山，掩杀白猿， 《补江总白猿传》，无名氏作。写梁将欧阳纥的美妻被白猿劫走。欧阳纥率兵入山，掩杀白猿， 而妻子已孕，生子（指欧阳询）如猿，聪悟绝人。“文学善书，知名于时”。作品的思想内容虽仍是 而妻子已孕， 如猿，聪悟绝人。 文学善书，知名于时” 搜奇猎异，却通过欧阳纥失妻后的痛愤和不避艰险，终于夺回妻子的描写，表现了他对妻子的挚爱。 搜奇猎异，却通过欧阳纥失妻后的痛愤和不避艰险，终于夺回妻子的描写，表现了他对妻子的挚爱。 与《古镜记》相比，它已开始着重描绘人物的活动，情节更为曲折，对白猿所居幽险环境的描写也较 古镜记》相比，它已开始着重描绘人物的活动，情节更为曲折， 形象。是一篇粗具规模、想象力奇特的传奇作品。学界大多认为此篇是政敌有意诬蔑欧阳询所作， 形象。是一篇粗具规模、想象力奇特的传奇作品。学界大多认为此篇是政敌有意诬蔑欧阳询所作，可 能作于欧阳询生前，更有可能作于武后时来俊臣等陷害欧阳询子欧阳通时。由于此篇情节奇特，很为 能作于欧阳询生前，更有可能作于武后时来俊臣等陷害欧阳询子欧阳通时。由于此篇情节奇特， 人喜爱，对后世影响深远。全文描写生动，曲折有致，布局严谨。尤其重要的是， 人喜爱，对后世影响深远。全文描写生动，曲折有致，布局严谨。尤其重要的是，这篇小说是以史家 人物传记的格式来撰写志怪类故事，对唐传奇基本体制的形成，具有开创性意义。 人物传记的格式来撰写志怪类故事，对唐传奇基本体制的形成，具有开创性意义。 游仙窟》 字文成，高宗调露初进士，武则天时任御史，卒于开元中， 《游仙窟》，张鷟(660？—740？)，字文成，高宗调露初进士，武则天时任御史，卒于开元中，时 人谓其“傥荡无检” 为文“浮艳少理致” 《新唐书》本传) 其所作《游仙窟》久已失传， 人谓其“傥荡无检”，为文“浮艳少理致”(《新唐书》本传 。其所作《游仙窟》久已失传，而唐时 即流传于日本，近世始由人钞录带回国。作品自叙奉使河源，途中投宿仙窟，与神女邂逅交接的故事。 即流传于日本，近世始由人钞录带回国。作品自叙奉使河源，途中投宿仙窟，与神女邂逅交接的故事。 全篇以骈文写成，又通过书信投赠，穿插大量主客对答的五言诗，用诗语对答来表现男女调情， 全篇以骈文写成，又通过书信投赠，穿插大量主客对答的五言诗，用诗语对答来表现男女调情，实际 是轻薄文人纵酒狎歧的再现，颇有色情倾向。所谓“神仙窟” 不过是妓院的代称而已。 是轻薄文人纵酒狎歧的再现，颇有色情倾向。所谓“神仙窟”，不过是妓院的代称而已。但从作品已 基本上脱离志怪而转向现实生活的描写来看，它在传奇发展过程中仍具一定的意义。张鷟在《 基本上脱离志怪而转向现实生活的描写来看，它在传奇发展过程中仍具一定的意义。张鷟在《朝野佥 中还写了一些小故事，是较为健康的。 隋文帝狮子骢》 载》中还写了一些小故事，是较为健康的。如《隋文帝狮子骢》，通过狮子骢初到长安时的神骏和后 来的流落磨坊时的憔悴，寄寓了英雄末路的感慨，故事曲折动人，描绘栩栩如生， 来的流落磨坊时的憔悴，寄寓了英雄末路的感慨，故事曲折动人，描绘栩栩如生，和魏晋志怪小说已 有明显的不同。 有明显的不同。
唐传奇的发展分期
今存唐代传奇小说，数量不少，其中流传较广的有几十篇， 今存唐代传奇小说，数量不少，其中流传较广的有几十篇，这些作 品大都收入宋初李昉等编集的《太平广记》 它如《文苑英华》 品大都收入宋初李昉等编集的《太平广记》里，它如《文苑英华》、 太平御览》 全唐文》等总集类书中，也收了一些。但明清以来， 《太平御览》、《全唐文》等总集类书中，也收了一些。但明清以来， 书商以此贾利， 往往妄制篇目，改题撰人” 有许多作品被窜改淆乱。 书商以此贾利，“往往妄制篇目，改题撰人”，有许多作品被窜改淆乱。 上世纪二十年代后期，鲁迅为“发意匡正” 斥伪返本 斥伪返本” 上世纪二十年代后期，鲁迅为“发意匡正”,“斥伪返本”，曾在编成 古小说钩成》 选录了《唐宋传奇集》 《古小说钩成》后，选录了《唐宋传奇集》。 唐传奇的历史发展，可分为三个时期： 唐传奇的历史发展，可分为三个时期：
唐传奇兴盛的原因（一）
唐代传奇的兴起和发展，首先是由于唐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唐代传奇的兴起和发展，首先是由于唐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促进了城市经济的繁荣，给传奇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促进了城市经济的繁荣，给传奇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使它由单 纯的谈神说鬼，向反映复杂的社会生活发展。同时， 纯的谈神说鬼，向反映复杂的社会生活发展。同时，随着商业经济 的发达，市民阶层的兴起，为了满足他们对文化娱乐的需要， 的发达，市民阶层的兴起，为了满足他们对文化娱乐的需要，产生 市人小说” 了“市人小说”，为文人的传奇提供了一些新的思想内容与艺术方 法。 而唐代举子们的“温卷” 对传奇发展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而唐代举子们的“温卷”，对传奇发展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宋赵彦卫《云麓漫钞》 唐代举人， 宋赵彦卫《云麓漫钞》说：“唐代举人，先借当时显人以姓名达主 然后投献所业，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 司，然后投献所业，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 幽怪录》 传奇》等皆是也。 如《幽怪录》、 《传奇》等皆是也。盖此等文备 众体，可见史才、诗笔、议论。 由于名利关系， 众体，可见史才、诗笔、议论。”由于名利关系， 温卷”的风气，到中晚唐尤为盛行， “温卷”的风气，到中晚唐尤为盛行，这和唐代传 奇的发展情况也是一致的。 奇的发展情况也是一致的。 此外，佛道教义、神怪传说的流行， 此外，佛道教义、神怪传说的流行，对传奇创 作也有相当的影响。 作也有相当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