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人物画_传神_说的历史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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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丰富内涵。
宋代的欧阳修在 5六一题跋6 中也就形与神 关系发表见
解, 并对韩非子的观点提出诘难: / 善言画者, 多云鬼神易工,
以为画以形似为难, 鬼神人不见也。然其至阴威惨淡, 变化超
腾, 而穷其极怪, 使人见皆惊绝; 及徐而定视, 则千状万态, 笔
郭 福
简而意足, 是不亦为难哉! 0对讲究/ 意足0的传神说的价值作 平
人物画的成熟与发展, 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石。 一百多年后, 南齐人物画家谢赫总结了晋代人物画的经
验, 在5古画品录6中又提出了著名的绘画/ 六法0论, 丰富和发 展了/ 传神0说。/ 六法0的内容是: / 一, 气韵, 生动是也; 二, 骨 法, 用笔是也; 三, 应物, 象形是也; 四, 随类, 赋彩是也; 五, 经 营, 位置是也; 六, 传移, 模写是也。0并以此作为衡量画品的尺 度, 来评价二十七个画家和画作, 将他们的成就分作五品。这 是中国古代绘画史上第一次系统性的理论总结, 被誉为 / 千载 不易0之理法, 对后世影响深远。/ 六法0中的第一法就是/ 气韵 生动0, 早自曹丕 5典论 # 论文6 起, 就已经开启了 / 文以气为 主0的时代, 人们论文艺时几乎没有不提/ 气0字的。谢赫更是 把它视为/ 六法0之本, 给予特殊的关注。所谓/ 气韵0, 指的就 是 5世说新语 # 任诞篇6 中讲的人的 / 风气韵度0, 也就是人的 气质风度、精神品格。虽然从字面上说, 谢赫突出的是/ 气0字, 与顾恺之强调的 / 神0 字似乎有所不同, 但实质上仍然是对顾 恺之/ 传神0说的具体化和深入化。而且, 比起顾恺之的/ 以形 写神0 说, 谢赫的 / 气韵0 说更注重于传神, 要求将人物内在的 气质风韵用艺术形象生动地展示出来。以这种标准来审度人 物画作品, 那么, 一幅画只要能做到传神, 即使在形似上略显 不足, 也应归属佳作之列; 而在形似方面虽然做得很好, 但传 神上稍逊一筹, 也只能判作末流。所以, 他把/ 虽不刻备形似, 而妙有气韵0的卫协的人物置于第一品, 称赞其/ 陵跨群雄, 旷 代绝笔0。而把/ 非不精谨, 乏于生气0的丁光的人物画打入第 五品。从中我们可以看出, 谢赫是以神似重于形似的, 说明他 在人物画方面着重强调把握并表达对象的精神气度, 而反对 仅仅满足于外貌的相似, 缺乏生趣, 降低品格, 等同于真容画 匠式的画艺。谢赫力倡人物画要富有/ 气韵0、/ 神韵0, 大大丰 富了/ 传神0说的理论内涵, 将它向前推进了一步。
草草, 不求形似, 聊以自娱耳。0 清代的石涛也宣称: / 我之为
我, 自有我在0, 提出作画要以/ 不似之似似之0。这类主张逐渐
演化成了一套完整的理论, 充实、丰富、发展了/ 传神0说, 形成
了中国富有民族特色的人物画理论和优秀的人物 画传统。其
美学价值, 诚如潘天寿先生指出的, 它 / 实为东 方绘画之神
非诗人。诗画本一律, 天工与清新0, 成了文人画/ 传神0意趣的
集中写照。他在5跋宋汉杰画6中说: / 观士人画, 如阅天下马,
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 往往只取鞭策皮毛, 无一点俊发, 看
数尺便倦。0说明士人画的独特艺术价值就在于画家的/ 意气
所到0, 能传达出画家的思想感情。他还认为, 只有当画家/ 神
下了思想认识方面的基础。
神0的一段著名论述: / 恺之每画人成, 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
其次, 从中国古代绘画艺术理论的渊源来看, / 传神0说可 其故, 答曰: -四体妍, 本无关于妙处, 传神写照, 正在阿堵
以追溯到庄子的重神思想和/ 得意忘言0 说。5庄子 # 在宥篇6 中。. 0所谓/ 以形写神0, 就是指画家在描绘人物形象时, 不仅
开始觉醒, 意识到人物画如果仅仅停留在追求体态、相貌和姿 5画云台山记6等著作中, 要求人物画要做到/ 以形写神0, 强调
式的/ 形似0上, 势必存在缺乏/ 生气0的根本性樊篱, 就必须在 / 传神之趋0, / 悟对之通神0。认为在人物画中, 眼睛的传神功
精神气质方面下功夫。绘画观念的转变, 为/ 传神0说的产生奠 能尤为突出。在 5晋书 #顾恺之全传6 中就记载着他有关 / 传
象, 得象而忘言; 象者所以存意, 得意而忘象。0把言、象、意三
应该追求外在形象的逼真, 而且必须/ 迁想妙得0, 深入一步抓 住人物的典型特征, 以表现其内在的精神面貌和风姿气质。他 认为, 神须以形为基础, / 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眼之 节, 上下、大小、浓薄有一毫小失, 则神气与之俱变矣0。但是, 如果仅仅求 其外形酷肖对象而 不能显示出对象的 精神气质, 例如画蔺生/ 急烈不似英贤之慨0, 画壮士/ 不尽激扬之态0, 表 现不出对象特定的神气, 也算不上成功的画作。他称赞5小列 女6, 原因就在于这幅画不仅/ 形似0, 能尽显人物的/ 艳姿0, 而 且还能/ 传神0, 充分表现出人物/ 尊卑贵贱0的神态。/ 传神0说 的提出, 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它相当辩证 地阐述了人物画中形与神两极对立统一的关系, 为中国古代
神奸0的作用。因而, 在魏晋之前, 绘画艺术的主导倾向是追求 可畏, 君形者亡焉。0 意即画人物不能只顾外表而丧失精神
形似, 讲究对描摹对象外在特征的逼肖。如战国的韩非子在
) ) ) 言宰/ 形0的/ 君0。由此, 他明确提出/ 神贵于形0的论断:
5解老6篇中论画时就提出了/ 犬马最难0, / 鬼魅最易0的/ 形难 / 神制则形从, 形胜则神穷0 ( 5诠言训6) , / 以神为主者形从而
与万物交0, 甚至于化入客体对象时, / 传神0 之作才能得以生
成。他赞赏文与可画竹能够 / 无穷也清新0, 原因就在于/ 其身 与竹化0, 在画中渗透了画家的精神品格。所以画家画竹、画
虫、画人物, 实际上表现的都是画家自己的精神世界。
苏东坡的观点, 得到了后世众多画家的支持。像元代的倪 赞, 就将他的理论推进了一步, 说: / 引之所谓画者, 不过逸笔
学 报
年版
二
o
º 5中国美学史论集6, 林同华著, 江苏人民出版社, 一九 o
八四年版
三 年
» 5中国古代文论6, 李壮鹰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二
时绘画的主要目的和功能有二: 一是强调绘画的/ 存形0功能, 关系, 可谓是/ 写意0、/ 传神0说的滥觞。而对/ 传神0说更具直
从/ 求形0的要求出发来反映/ 实事难形, 虚伪不穷0的思想; 二 接启迪意义的当推西汉刘安的/ 君刑0说。刘安在5淮南子 # 说
是强调绘画的/ 礼教0功能, 发挥其 / 存乎鉴戒0, 从而/ 使民知 山训6中指出: / 画西施之面, 美而不可悦, 规孟贲之目, 大而不
\
了肯定。
中
唐代以前 , / 传 神0 说的涵义主 要指传达 对象的内在 精
国 古
神。到了宋代, 由于文人画勃兴, / 传神0说的涵义逐渐向传达 代 人
画家的内在精神气质嬗递, 主体性进一步增强了, 许多艺术家 物
都阐述了类似的观点。如陈去非诗云: / 意足不求颜色似, 前身 相马九方皋。0郭若虚在5图画见闻志6中主张画应/ 得自天机,
神易0的观点。但是, 到了魏晋时代, 社会在经历了汉末大动荡 利, 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0 ( 5原道训6) 。明确地道出了在形
和大变化之后, 经济开始有所复苏, 思想领域逐渐开禁、活
) ) ) 神关系中, 神具有突出的地位和意义。这就为/ 传神0说的
跃。儒家独尊的统治地位受到动摇, 佛、道、名、法、兵及纵横等 推出作了必要的理论准备。
福 云: / 抱神以静, 形将自正0, / 神将守形, 形乃生长0, 认为神比
建 教
形更重要。5庄子 # 外物篇6云: / 筌者, 所以在鱼, 得鱼而忘筌;
育 学
蹄者, 所以在兔, 得兔而忘蹄; 言者, 所以在意, 得意而忘言 。0
院 这段话探讨了/ 言0与/ 意0的关系, 把/ 言0视为工具, 把/ 意0看
但是, 应该指出的是, 谢赫的人物画实践与其理论主张是 有出入的。南朝姚最在其5续画品录6中就曾批评过谢赫: / 写 貌人物, , ,意在物切似, , ,至于气韵精灵, 未穷生动之致, 笔路纤弱, 不副壮雅之怀。0指出他的画作一味追求形似而忽 略了神似, 并点破他的偏差是由于笔力不足造成的。由此, 姚 最提出在人物画中要骨法和气韵互为表里, 和谐统一, 才能真 正达到/ 传神0的境界。这可谓是对谢赫观点的补正与发展。
到了唐代, 著名画家张彦远又在姚最观点的基础上, 综合 了顾恺之的主张和谢赫的 / 六法0, 在 5历代名画记6 中对 / 传 神0 说作了进一步的阐发, 指出: / 夫象物必在于形似, 形似须 全其骨气; 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 而归乎用笔。0他所说的/ 骨 气0, 正是指人的性格、气质, 亦即/ 神0。/ 骨气、形似皆本于立 意, 而归乎用笔0, 说明不论是形似还是神似, 其表现均有赖于 画家主观艺术意象的确立, 并通过富有表现力的 / 用笔0 将其 表达出来。他还说: / 人物有生气之可状, 须神韵而后全, 若气 韵不周, 空陈形似, 笔力未遒, 空善赋彩, 谓非妙也。0也就是 说, 人物画的价值在于表现富有生气的人物性格, 因此, 它必 须直追/ 神韵0, 否则, / 空陈形似0、/ 空善赋彩0, 均无法表现出 人物生气勃勃的特征。这就比较全面地概括并阐述了/ 传神0
画 j传 神
出于灵府0, / 发之于情思, 契之于绡褚得不高; 气韵既已高矣, 生动不得不至0, 把/ 气韵0看作
的 历
是画家自身的内在精神风貌了。
史
苏东坡更是这类观点的/ 全权代表0。他书的5书鄢陵王主
演 进
簿所画折枝6云: / 论画以形似, 见与儿童邻; 作诗必此诗, 定知
学 报
作目的, 认为 / 言0 的存在是为了达 / 意0, 而只要能够达/ 意0,
二 / 言0也就无关紧要了。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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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始年间, 三国魏王弼以老庄解易, 对庄子的学说有了发
三 年
展。他在5周易略例6中说: / 夫象者, 出意者也; 言者, 明象者
第 也; 尽意莫若象, 尽象莫若言。言出于象, 故可言以观象; 象出 一 期 于意, 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 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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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人物画/ 传神0说的历史演进
郭 福
郭福平
平
\ 中
( 福建省教育学院中文系 福建福州 350001)
国
古
代 人
摘 要: 本文试图对中国古代人物画/ 传神0 说的理论内涵及历史演进过程进行探讨, 以继承和
物
发扬古代人物画中的优良传统, 学习先辈不囿旧制, 敢于创新的精神。
画 j传
关键词: 中国古代人物画; 传神说; 理论内涵; 历史演进
若象, 尽象莫若言0; 另一方面, 言与象又不能完全尽意。所以,
首先, 从中国古代绘画艺术发展的历程来看, 魏晋之前, 止于存言则不能得象, 止于存象则不能得意。而若能够得意,
绘画尚属/ 百工之范0, 乃/ 设色之工0所从事的职业。因此, 当 则不在乎言与象如何了。这些言论涉及言与意, 象与神( 意) 的
家的思想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 思想领域呈现出自由解放
正是在这种社会历史和思想理论背景下, 史称画家四祖
的态势。社会上出现了较多的专业文人画家。于是, 一个鲁迅 之首的东晋大画家顾恺之, 第一次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想出
称之为文学艺术的/ 自觉时代0降临了。艺术家们的主体意识 了/ 传神0说的著名理论主张。他在5论画6、5魏晋胜流画赞6及
髓0。
今天, 我们要宏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 建设高度的精神
文明, 就应该深入地挖掘/ 传神0说的博大内涵, 继承和发扬古
代人物画中的优良传统, 学习先辈不囿旧制, 敢于创新的创造 福
精 神, 把 我国极富 民族审 美特色 的人物 画推 向一个 新的 高
建 教
峰。
育 学
参考文献:
院
¹ 5中华美学史6, 张涵、史鸿文著, 西苑出版社, 一九九五
神 k说
的 历
/ 传神0 说, 是中国古代人物画的最高美学范畴, 是历代
史 优秀画家不懈追求的审美境界。这一绘画美学理论, 始于魏晋
者看作是既有相因相生的内在联系, 又有相互矛盾的事物, 其 中意是核心, 言与象都是达意的工具和载体。一方面, / 尽意莫
演 进
时代并非偶然现象, 而是有其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