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李_陈朝时期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

一 、民族文化的发展
佛教在越南历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越南封建王朝建立后 , 特别是在李朝 , 佛教被尊崇 为国教 。李朝时各代国王大力推崇佛教 , 在各地广造寺庙 , 度民为僧 。出现了 “百姓大半为 ① 僧 , 国内到处皆寺” 的极盛局面 。陈朝建立后 , 继续推崇佛教 , 兴修寺塔 , 每三年一次度 ② 民为僧 。 由于封建统治者的大力扶植 , 佛教进入了发展和鼎盛时期 , 对这一时期越南的文 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许多僧人兼修佛学和儒学 , 他们撰写的诗赋 、碑铭和散文是这一时期 越南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要了解古代越南哲学 , 也离不开对李陈时期禅宗思想的研 究 。佛学对越南古代的建筑 、雕刻和美术的影响尤其不可低估 。李陈时期的建筑技术和美术 ③ 清晰地打上了佛教文化的印记 。 甚至有的学者认为 : “可以说 , 李朝 、陈朝的文学是佛教的 ④ 文学” 。 但正如越南学者阮维馨所言 : “站在历史实际角度上看 , 佛教从来未能被用来驾驭一个 国家 , 制定其对内 对 外 政 策 , 确 定 朝 制 或 社 会 制 度 , 规 定 上 自 宫 廷 下 至 村 社 的 尊 卑 秩 ⑤ 序。 ” 。 “当李朝建立时 , 我国 ( 越南) 的社会已进入一个新阶段 , 政治组织必须符合于社 ⑥ 会的新要求 , 因此仅凭佛教就不足以发展封建集权制度 。 ” 。从李朝起 , 越南王朝开始建立 了以升龙 ( 今河内) 为京城的中央集权制政权 , 他们需要宣扬 “大一统”的儒学以及精通儒 学的文臣来维护其已稳定下来的统治 , 故而开始重视儒教 , 推行 “儒 、释 、道开尊”的政 ⑦ 策 。继李朝之后的陈朝继续执行这一政策 , 儒教地位日益提高 。 ” 李朝时期的越南 , 尚无本民族的通用文字 。汉字是官方的通用文字 , 因而儒家经典书籍 和儒家思想 , 在越南社会早已广泛流传 , 深入人心 。 “汉文化此时期在越南已浸渍甚深 , 为 其自立之后成为东亚 ‘汉文化圈’国家中的重要一员打下基础 , 同时也规定了越南自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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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以后又经修补 , 最后在公元 1479 年由吴士连编纂为《大越史记全书》 , 共 15 卷 , 流传 至今 。 “过去我国 ( 越南) 的历史在人民当中只能口头代代相传 , 到 13 世纪 , 才有这第一部 } µ 越南史 。今天 , 我们能了解我国 ( 越南) 历史 , 首先就是依靠这一部史书” 。由此足见此 书对于越南民族意识的影响 。正如美国学者亚历山大・ 伍德赛德所说 : “自陈朝黎文休著《大 ∼ µ 越史记》开始 , 越南史学著作中就刻意强调其独立性 。 ” 越南李陈朝时期民族意识的勃兴还具体表现在当时越南的对外关系方面 。 李朝时 , 其统治者在越南历史上第一次取得了国王称号 , 越南第一次以国相称 , 《宋会 要辑稿》记载 : “淳熙元年 ( 1174 年 ) 二月一日 , 诏安南入贡 , 礼意可嘉 …… 特赐安南国 ( ) 名 。 …… 封安南国王 。 ” 《宋史》载 : “淳熙元年 1174 年 二月 , 进封天祚安南国王 , 加号 ( 守谦功臣 。二年 1175 年) , 赐安南国印 。三年 ( 1176 年) , 赐安南国历日 。 ”中国正式承认 越南为一个国家 , 此后越南 “遂以国称 , 而天下以高丽 、真腊视之 , 不知其为中国郡县 υ ν 矣 !” 得到天朝大国 — — — 中国的正式承认 , 这无疑极大增强了越南人民的民族自尊心 , 促进 了越南民族意识的高涨 。 当蒙古族入主中原之际 , 越南陈朝统治者认为蒙古族所建立的政权并非正统 , 而属 “胡 蛮”之列 。对蒙元所提出的种种苛刻要求 , 多拒而不受 。在与蒙元交战之时 , 陈朝士兵的手 臂上都刺上了 “杀鞑”二字 , “赖祖宗威灵 , 比下神武 , 克清胡尘 …… ”的话语也充分显示 出越南陈朝时期民族意识的高涨 。越南陈朝三次战胜蒙元军队 , “它对民族的生存和发展具 有重要意义 , 对人民全部精神生活具有深远的影响 。在民族的磅礴气势中诞生的陈朝文学蕴 ϖ ν 藏着一种强烈的独立精神和一种深刻的民族自豪感 。 ” 陈朝将领陈国峻在战争中创作的激励 将士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的作品《檄将士文》也大力宣扬其民族精神 , 从而极大地鼓舞了将 士们的士气 , 为战争的胜利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此时像《越甸幽灵集》等一些记载越南历 史上英雄豪杰 、烈士义女故事的文学作品也层出不穷 。 “激越的民族主义 , 成为元越战争时 ω ν 期的文学作品的基调” 。击败蒙元军队成为当时越南当时许多作品创作的题材 , 同时又促 进了越南民族意识的勃兴 。 李陈朝时期越南民族意识的勃兴还表现在对其他周边国家和部族的关系之上 。由于长期 受中国文化的影响 , “华夷秩序”的思想也深融于李陈朝的民族意识之中 。对于当时的南方 的占城 、真腊以及西边的牛吼和哀牢等周边国家和部族 , 越南自认为是大国 。李常杰的诗句 表明了越南这种强烈的 “南国”意识 , 虽然自身的 “中国化”程度还不是十分成熟 , 但却以 “华”而非 “夷”的姿态自居 。随着国力的不断增强 , 民族意识不断高涨 , 李陈朝的统治者 便将这种 “华夷秩序”理论应用于对其周边国家和部族的关系中去 , 努力构建以越式 “华夷 秩序”为内涵的 “亚宗藩关系” 。公元 1334 年上皇陈明宗亲征哀牢时 , 在今义安省襄阳县留 有磨崖《纪功碑》 。碑文称 : 当上皇亲征之际 , “占城国世子 、真腊国 、暹国 , 及蛮酋道臣 、 葵禽 、车勒 、新附杯盆蛮酋道声 、车蛮诸部” , 各 “争先来见” , 贡献方物 。此记载之真伪 , 固然仍可存疑 ;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 即陈朝当时的 “南进”和 “对西干预” , 以及对印度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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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思想和文化史发展的一些基本特征 。 ” 李朝时越南封建统治者开始把尊孔 、崇尚儒学作为维护封建统治的工具 。李圣宗于公元 ⑨ 1070 年在京城升龙建文庙 , 塑周公 、孔子像及七十二贤人画像 , 四时祭祀 。 李仁宗于公元
二 、民族意识的勃兴
越南儒教构成了越南民族文化的重要部分 , 越南儒学家将中国儒学思想应用到本国时 , 注入了爱国主义内容 。正如越南学者认为的一样 : “( 越南) 民族精神是以爱国主义与民族独 立意识为主的一系列传统价值的结晶 。爱国主义与民族独立意识强烈地相互依赖 , 从而创造 出民族精神的精髓 。爱国主义是建立民族独立意识的意识 , 而民族独立意识反过来加强了爱 υ µ 国主义 。 ” 李朝时期 , 越南的民族意识 、民族和国家独立观念较前代更为突出 、鲜明 , 具体 表现为民族自我认同 、民族自豪感 、国家自古一统观 、国家独立至上 、文明优越感 、文明自 古一脉相承等等 。可以说 , 越南文化是以民族意识 、民族精神为支柱的 。正是有了这种精神 支柱 , 越南民族文化 、民族思维在从其他民族文化和民族思维中接受了很多内容的时候 , 却 没有被 “同化” 。越南古代文化 , 可以说就是从中国传统文化移植过去 、又带有自身民族特 色的文化 。这种移植必须与越南的实际相结合 , 成为越南民族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 才能生 ϖ µ 存和发展 , 才具有长久生命力 。 李朝时期太尉李常杰为激励将士作有一首著名的反映早期越南民族意识兴起的诗句 : “南国山河南帝居 , 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 , 汝等行看取败虚 。 ”正如《越南历 史》所言 : “这首诗短而精 , 但它说明了我们民族的气魄 、姿态和决心 。通过这首诗 , 李常 杰以全民族的名义重申了民族的神圣独立权和平等权 , …… 这首诗就象 …… 第一个独立宣言 那样被载入史册 。这个宣言不是在我们民族在取得独立后就立即宣布的 , 而是在我们民族已 经成长壮大 、经历了许多考验 , 并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具有独立生活和气势轩昂的堂堂正正的 ω µ 国家的情况下宣布的 。 ” 。公元 1054 年的时候李朝改国名为 “大越” , 同样反映出了越南的
试于殿庭 。李朝于公元 1076 年建立国子监 , 做为培养统治阶级子弟的最高学府 。李高宗时 曾举行了儒 、释 、道三教考试 , 从中选拔通晓儒 、佛 、道的人才 。这为以后整个越南封建社 会时期的教育和科举制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 “从李朝起 , 儒教在社会上开始有了地位 。它 υ λ 是为中央集权政体服务 、巩固等级制度和培养忠于皇帝思想的得力工具 。 ” “李朝对越南的传统文化作出了三大贡献 。首先 , 把佛教确定为衡量君主和臣民的教化 行为的标准 。其次 , 把本地的 ‘祖宗之灵’视为君主权力的守护神 。第二 , 把中国的政治理 论发展成一个越南化的翻版 , 以证实升龙是 ‘南帝’所在地 , 他由上天授权统治这个 ‘南 国’ ; 中国的 ‘北帝’的统治权仅延伸到国界边 , 这条国界处于 ‘皇天’和地上的众神保护 ϖ λ 之下 。 ” 儒家思想在越南传播发展的过程是一个本土化过程 , 也是它在越南被接受 、被吸 ω λ 收 、被改造的过程 。而吸收 、改造外来文化的最高原则就是 “为我所用 , 于我有利” 。 陈朝时儒学在越南得到进一步发展 。陈朝通过科举选拔官吏 , 逐渐完善了科举制度 。陈 朝初年 ( 公元 1227 年) 举行 “三教”考试 , 以各承其业 。公元 1232 年春 , 试大学生 , 分为 一甲 、二甲 、三甲 。公元 1247 年大比取士 , 赐状元 、榜眼 、探花 。越南封建王朝的所谓 ξ λ “三魁之选”自此始 。 陈仁宗定大比取士 , 以七年为准 , 科举更加趋于制度化 。 陈朝崇文教 。为培养贵族子弟 , 于公元 1253 年正式设立国学院 , 塑周公 、孔子 、孟子 , 画七十二贤像 , 奉祀 。选文臣从臣子弟入学 , 诏天下名士在国学院讲授五经四书 。陈朝还设 立国史院 , 开始撰修国史 。陈朝时期儒学和科举制度的发展并结合越南本国的实际 , 产生出 的越南民族精神和国家自强的意识逐步渗透到了各阶层的人民中 。儒教的快速发展 , 使儒士 阶层的人数日益增多 , 他们在政治和思想领域中逐渐取代了僧侣的势力 。这个时期出现了许 多有名的思想家和诗人及学者 , 朱文安 、阮诠和黎文休都是其杰出代表 。儒士朱文安毕生都 在从事儒学教育 , 并著有《四书说约》 , 其去世后被称为一代 “儒宗” , 赐谥文贞公 , 祀于文 庙。 “原来处于次要地位的儒教开始占了优势 , 并成为统治阶级在精神上统治人民的武 ψ λ 器” , 至陈朝末年佛教的优势已不复存在 , 随后让位给儒教 。 陈朝统治时期 , 越南的民族文化有了新的发展 ,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 “字喃”开始得到推 广 , 并被运用到文学创作中去 。所谓 “字喃”或者 “喃字”是 “南国文字”的意思 , 它是越 南人依照汉字创造出来的 , 借用汉字的结构 , 利用汉字的形声 、会意 、假借等形式 , 用来表 达越南人语言的民族文字 。 “字喃被用来记载我国人民的思想和情感 。日常怎样说 、怎样想 就怎样写出来 , 不再象过去先经过汉字然后译成民族语言 。从此民族文学的基础奠定了 , 民 ζ λ 族文学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 因此直到今天我们还可以读到过去我们祖选遗留下来的杰作 。 ” { λ 在陈朝第一个使用字喃来吟诗作赋的人是阮诠 ( 或叫韩诠 ) 。 据《大越史记全书》记载 : “壬午四年 ( 1282 年) …… 时有鳄鱼至泸江 , 帝命刑训尚书阮诠为文投之江中 。鳄鱼自去 ,
ξ µ 民族意识的兴起 , “国名也体现了强烈的自尊感和平等的观念” 。 陈朝时 , 民族意识较李朝更有所发展 。陈朝时期越南的字喃逐渐系统化并得到了进一步 的推广 , 出现了一些用字喃创作的优秀的文学作品 。由于越南的民族语言延续不衰 , 使得在 文字产生以前民族意识 、民族思维得以有一个维系的根本载体 。尽管长期使用汉字 , 不少文 人也以通晓汉字为荣耀 , 但越南语自古已经存在 , 为社会上下层普遍使用 。封建时代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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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陈荆和先生所言 : “作为越南文化史的一贯特色 , 越南文人 、史官在一直全面地接受 中国文化和中国历史制度的同时 , 在细节上却为与中国不同煞费苦心 , 有着主张保持越南独 ∼ λ 立性的传统态度 。 ”
者和士大夫在写作时使用汉字 , 而在口头表达时都是使用越南语言 。用汉字创制的越南民族 ψ µ 文字字喃被尊之为国音 、国语 , 也是民族意识的反映 。 “13 世纪使用字喃一事 , 是我国 ( 越南) 人民文化生活中的一个重大的变革 , 它标志着这是在越南民族性成长的过程中的一 ζ µ 个重要的步骤” 。 “字喃和喃文的出现体现了我国 ( 越南) 人民为提高越南语的地位和发展 { µ 民族文化所作的努力 。这是一个在文化领域中的民族精神和独立意识的新的表现 。 ” “13 世纪是越南民族进入新的历史时期的开端 , 这个时期民族的成长被确定下来 。民族 | µ 自强不息的精神已表现在许多有价值的作品中” 。史学方面 , 陈朝开创了仿效中国封建王 朝编纂本国史书的先河 。陈太宗任命翰林院学士兼国学院监修黎文休为史官 , 编纂从赵陀 ( 公元前 207 — 公元前 111 年) 至李昭皇 ( 公元 1224 年 — 公元 1225 年) 千余年的历史 。在圣 宗绍隆十五年 ( 公元 1272 年) 完成《大越史记》30 卷 , 这是越南第一部用汉文编纂的正史 。
・ 历史研究・
《东南亚》2006 年第 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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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李 、陈朝时期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
王继东
李朝 ( 公元 1010 — 1225 年 ) 和陈朝 ( 公元 1225 — 1400 年 ) 是越南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 的两个封建王朝 , 共维持了近 4 个世纪 。李朝仿效中国唐宋王朝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封建体 制 , 陈朝在李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向前发展 , 越南中央集权制的封建社会逐步发展 、巩固并走 向繁荣 。在政治经济得到一定发展的同时 , 越南大力发展民族文化 , 进入越南民族意识勃兴 时期 。越南李陈时期民族文化的发展和民族意识的勃兴对越南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本文 拟就此问题作一简要探讨 。
| λ 帝以其事类韩愈 , 赐姓韩 。诠又能国语赋诗 , 我国赋诗多用国语 , 实自此始 。 ” 但仅此记载 而已 , 阮诠的这篇《祭鳄鱼文》及字喃作品已不传于后世 。流传至今的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品 } λ 有《居尘乐道》 、 《林泉成道得趣》以及《咏花烟寺》等 。 作为越南语记录符号的字喃形成 之后 , 虽然它无法取代汉字作为国家正式文字的地位 , 但在越南语言文化史上扮演着重要的 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