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唐五代词 (2)

“小词”、“诗余”之称暗含“诗尊词卑” 之意
▲ 宋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卷六载：“晋相和凝少年时好为曲子词，布于 汴洛。洎入相，专托人收拾焚毁不暇。然相国厚重有德，终为艳词玷之。 契丹入夷门，号为‘曲子相公’。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士君 子得不戒之乎。” ▲ 《旧五代史·和凝传》：“凝性好修整，自释褐至登台辅，车服仆从， 必加华楚，进退容止，伟如也。又好延纳后进，士无贤不肖，皆虚怀以 待之，或致其仕进，故甚有当时之誉。平生为文章，长于短歌艳曲，尤 好声誉。有集百卷，自篆于版，模印数百帙，分惠于人焉。《宋朝类 苑》：和鲁公凝有艳词一编名《香奁集》，凝后贵，乃嫁其名为韩偓 （wò） ，今世传韩偓《香奁集》，乃凝所为也。凝生平著述，分为 《演纶》《游艺》《孝悌》《疑狱》《香奁》《籝（yíng）金》六集， 自为《游艺集序》云：‘予有《香奁》《籝金》二集，不行于世。’凝 在政府避议论，讳其名，又欲后人知，故于《游艺集序》实之，此凝之 意也。”
词之言长。”
● 况周颐《蕙风词话》：“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 佳。”
词与音乐
◆《论语·述而篇》：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 乐之至于斯也。” ◆ 《礼记·乐记》：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 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 《 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 好世俗之乐耳。”又《尽心上 》：“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依声填词
● 词是“曲子词”的简称，词的创作过程是“依声
填词”，即依据一定的曲子填写相应的歌词，先 有曲调，后有歌词。
● 关于词的起源可以参看著名学者王小盾教授的《隋唐五 代燕乐杂言歌辞集》《隋唐五代燕乐杂言歌辞研究》《唐 代酒令艺术：关于敦煌舞谱、早期文人词及其文化背景的 研究》等著作。
词之特性
词调与词题
▲词调即词的曲调, 万树《词律》中收660调, 1180余体。清《钦定词谱》 中收826调, 2300余体。同一词调有时也允许字数和音节略有不同。 ▲调名的来历不一：有的来自乐府旧曲名，如《江南好》《采桑子》； 有的来自前人诗赋，如《蝶恋花》《满庭芳》；有的来自地名，如 《甘州子》《青门引》；有的取自本词字句，如《如梦令》《大江东 去》；有的取自作者本事，如《忆余杭》《醉翁操》；有的取自物名， 如《苏幕遮》《尉yǜ迟杯》；有的取自音节，如《三字令》《声声 慢》；等等。 ▲词调与词题关系比较复杂，早期的词，有不少词调名就是词题，有时 词人在选词调时也会依据表达的内容来选择。但总体看，词调与词题 即词所写的内容无关的多，于是有的词在词调之外会另加词题，如 《沁园春· 雪》《念奴娇· 赤壁怀古》等。 ▲关于词的名词解释可参看中华书局出的施蛰存的《词学名词释义》。
韦庄其人
庄，字端己，京兆杜陵人也。少孤贫，力学，才敏过人。庄应举时， 正黄巢犯阙，兵火交作，遂著《秦妇吟》，有云：“内库烧为锦绣灰，天 街踏尽公卿骨。”乱定，公卿多讶之，号为“奏妇吟秀才”。乾宁元年苏 检榜进士。释褐校书郎。李询宣谕西川，举庄为判官。后王建辟为掌书记。 寻征起居郎，建表留之。及建开伪蜀，庄托在腹心，首预谋画，其郊庙之 礼，册书赦令，皆出庄手。以功臣授吏部侍郎同平章事。庄早尝寇乱，间 关顿踬，携家来越中，弟妹散居诸郡。西江、湖南，所在曾游，举目有山 河之异，故于流离漂泛，寓目缘情，子期怀旧之辞，王粲伤时之制，或离 群轸虑，或反袂兴悲，四愁九怨之文，一咏一觞之作，俱能感动人也。庄 自来成都，寻得杜少陵所居浣花溪故址，虽芜没已久，而柱砥犹存，遂诛 茅重作草堂而居焉。性俭，秤薪而爨，数米而饮，达人鄙之。弟蔼，撰庄 诗为《浣花集》六卷。又庄尝选杜甫、王维等五十二人诗为《又玄集》， 以续姚合之《极玄》，今并传世。（《唐才子传》卷十）
三、文人词：温庭筠与花间词
◇《旧唐书· 温庭筠传》：“尤长于诗赋。初至京师，人士翕然
推重。然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文 辞艳丽而流于轻佻）之词。”
◇欧阳炯《〈花间集〉序》： “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 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娆之态。 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有唐以 降，率土之滨，家家之香径春风，宁寻越艳；处处之红楼夜月，自锁嫦 娥。在明皇朝，则有李太白应制《清平乐》词四首。近代温飞卿复有《 金荃集》。迩来作者，无愧前人。· · · · · · 因集近来诗客曲子词五百首，分 为十卷。以炯粗预知音，辱请命题，仍为序引。昔因郢人有歌《阳春》 者，号为绝唱，乃命之为《花间集》。” ◇以温庭筠为代表的花间词在题材上多写艳情，在风格上多委婉含蓄，这两 方面对词的发展影响至巨。
薄倖的相知懂得人好心么？）
敦煌曲子词
选录
南歌子二首 斜影朱帘立，情事共谁亲？分明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谁 绾？甚人踏破裙？ 蝉鬓因何乱？金钗为甚分？红妆泣泪忆何 君？分明殿前直说，莫沉吟。（夫妻问答，此为夫问词） 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梦中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自 绾，被蛮儿踏破裙。 蝉鬓朱帘乱，金钗旧股分。红妆垂泪哭 郎君，妾似南山松柏，无心恋别人。（此为妻答词） 别仙子 此时模样，算来是秋天月。无一事，堪愁怅，须圆阙。穿 窗牖，人寂静，满面蟾光如雪。照泪痕何似，两眉双结。 晓 楼钟动，执纤手，看看别。移银烛，猥身泣，声哽咽。家私事， 频付嘱，上马临行说。长思忆，莫负少年时节。
钱惟演“如厕则读小词”
▲ 牛峤《女冠子四首》其一：“浅笑含双靥，低声唱小 词 。”
▲ 欧阳修《归田录》载，钱惟演 “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 史，卧则读小说，如厕则读小词，盖未尝顷刻释卷也。”
▲ 魏泰《东轩笔录》卷五：王安國性亮直，嫉惡太甚。王 荊公初為參知政事，閒日因閱讀晏元獻公小詞而笑曰： “為宰相而作小詞，可乎？”平甫曰：“彼亦偶然自喜而 為爾，顧其事業豈止如是耶！”時呂惠卿為館職，亦在坐， 遽曰：“為政必先放鄭聲，況自為之乎！”平甫正色曰： “放鄭聲，不若遠佞人也。”呂大以為議己，自是尤與平 甫相失也。 ▲ 苏轼《与鲜于子骏书》：“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 风味，亦自是一家。”
敦煌曲子词 凤归云
选录 闺怨
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 月下愁听砧杵起，塞雁南行。孤眠鸾帐里，枉劳魂梦， 夜夜飞扬。 想君薄行，更不思量。谁为传书与，表 妾衷肠？倚牖无言垂血泪，暗祝三光。万般无奈处， 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喜秋天
潘郎妄语多。夜夜道来过。赚妾更深独弄琴，弹 尽相思破。 寂寂更深坐。泪滴炉烟翠。何处贪欢醉 不归，羞向鸳衾睡。
敦煌曲子词
选录
菩萨蛮 敦煌自古岀神将，感得诸蕃遥钦仰。效节望龙庭，麟台 早有名。 只恨隔蕃部，情恳难申吐，早晚灭狼蕃，一齐拜 圣颜。
浣溪沙 卷却诗书上吊船，身披蓑衣执渔竿。棹向碧波深处去，几 重滩。 不是从前为吊者，盖缘时世厌良贤。所以将身严蔽 下，不朝天。
抛球乐 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 真心过与他。子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最后一句意为：
◆ 法国作曲家圣·桑说：“音乐始于词尽之处，音乐能说出非语言所能表 达的东西。”（《西方哲学家 文学家 音乐家论音乐》） ◆ 英国艺术理论家卡冈说：“脱离了语言的音响音调通常不再现任何实物 性，然而它能够以特殊的力量和准确性揭示语言表现所不能达到的最隐 秘的情感运动，委婉的感情以及不可捉摸的流动的情绪。”（《艺术形 态学》） ◆ 叔本华说：“音乐比文字更有力；音乐与王子的结婚就是王子与乞丐的 结婚。”（转引自亨利·朗格《十九世纪西方音乐文化史》） ◆ 泰戈尔《歌者》：当你命我歌唱时，我的心骄傲得近乎破碎；凝望着你 的脸，泪水充盈了我的双眼。//我生命中所有的不和谐，都融入甜美的 音乐。 ◆ 泰戈尔《圣歌》：我的主人，我不知道你怎样歌唱！我却总在沉寂的惊 奇中聆听。//你音乐的光环照亮全球。你音乐的气息响彻天宇。你音乐 的圣流漫过一切阻挡的岩石，奔涌向前。//我渴望与你合唱，却挣扎不 出一点儿声音。我想说话，但言语代替不了歌唱，我发不出声来。呵， 我的心已被你无尽的音乐之网俘虏，我的主人！
◆ 《荀子·乐论》：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古人不能无乐， 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
◆ 《毛诗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 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音乐始于词尽之处”
第12章
唐五代词
欧阳炯《花间集序》（摘录）
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 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 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 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妖娆之态。 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娼风。 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 有唐以降，率土之滨。 家家之香径春风，宁寻越艳； 处处之红楼夜月，自锁嫦娥。 在明皇朝，则有李太白应制清平乐词四首。 近代温飞卿，复有《金筌集》。 迩来作者，无愧前人。
Hale Waihona Puke Baidu
花间词选之温庭筠词
菩萨蛮十四首
其二
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 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 玉钗头上风。 菩萨蛮十四首
● 古人的一种解释：“曲者，曲也。” ● 南宋王炎《双溪诗余自序》：“长短句命名曰曲，取其曲尽 人情，惟婉转妩媚为善。” ● 清代沈祥龙《论词随笔》：“含蓄无穷，词之要诀。含蓄者 意不浅露，语不穷尽，句中有馀味，篇中有馀意，其 妙不外寄 言而已。”
● 王国维《人间词话》：“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
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
敦煌曲子词 献忠心
选录
臣远涉山水，来慕当今。到丹阙，御龙楼，弃毡 帐与弓剑，不归边地，学唐化，礼仪同，沐恩深。 见中华好，与舜日同钦。垂衣理，菊花浓，臣遐方无 珍宝，愿公千秋住，感皇泽，垂珠泪，献忠心。
定风波
风湿伤寒脉紧沈。遍身虚汗似汤淋。此是三伤谁 识别。情怯。有风有气有食结。 时当五六日。言语 惺惺精神出。勾当如同强健日。名医识。喘粗如睡遭 沈溺。
二、民间词——敦煌曲子词
□ 词产生于民间。 □ 敦煌曲子词是1900年于敦煌鸣沙山第288号石窟中发现的， 是现存最早的词。它反映了词这种新兴文体的民间状态和 初期状态。作者广布社会各层，多为无名氏之作。 □ 题材的丰富，风格的多样，叙事性强，语言表达的质朴自 然是敦煌曲子词的重要特点。 □ 王重民《敦煌曲子词集》、饶宗颐《敦煌曲》、任二北 （任半塘，原名任中敏）《敦煌曲校录》《敦煌歌辞总编》 等是敦煌曲子词重要的研究整理著作。
施议对《词与音乐关系研究》
书分上、中、下三卷。上 卷“概论”；中卷论“词与乐 的关系”，前四章侧重阐明词 受制于乐的一面，论述词的性 质特征与声律特征是音乐所赋 予的，后两章侧重探讨词与乐 关系发展变化及其对于词的特 性和词演变的影响；下卷联系 建国以来词学研究现状，辩驳 音乐束缚与声律无用论，进一 步阐述我国诗歌发展的共同 规律。
歌的本质是抒情的
◆ 闻一多《歌与诗》：歌的本质是抒情的。……试把兮字省去，再读读
看，还是味儿吗？对了，损失了的正是歌的意味儿。你说那不过是声调的 关系，意义并未变更。但是你要知道，特别在歌里，“意味”比“意义” 要紧得多，而意味正是寄托在声调里的。
◆ 川端康成《临终之文》引别人观点说：“诗的极致是歌。” ◆ 缪钺《论词》：诗之所言，固人生情思之精者也，然精之 中复有更细美幽约者焉，诗体又不足以述或勉强述之而不能 曲尽其妙，于是不得不别创新体，词遂肇兴。词之能言，既 为人生情思意境之尤为细美者，故其表现之方法，如命篇、 造境、选声、配色，亦必求精美细致，始与其内容相称。
一、词之起源与词之特性
● 词的起源是一个复杂的学术问题，至今意见仍有分歧。一 般认为，词是隋唐之际随着燕乐的兴盛而产生的一种音乐 文学。它最早产生于民间，后来才有文人的仿作，并逐渐 发展成为成熟的文人词。 ● 王灼《碧鸡漫志》卷一：“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 兴，至唐稍盛。今则繁声淫奏，殆不可数。” ● 词是诗歌的一种。最早称为曲子词。依据词的不同特点和 人们对待词的态度，词先后有曲子词、长短句、乐府、诗 余（诗人之余事）等不同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