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种生命状态和人生智慧

萨缪尔・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一直是世界剧坛匪夷所思、神秘莫测的剧本之一。即便是在戏剧观念最保守的地球村的某个角落，仍然有众多的戏剧家对这个剧本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他们多次尝试着打开这个“匣子”———用各种感性的、理性的、荒诞的、哲理的诠释来解构贝克特，但不苟言笑的贝克特一如既往地保持他严峻的沉默，并把沉默带进了天堂。笔者认为一部具有世界性荣誉的经典作品，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拥有自己的解读维度，即在辩证地认识剧作流露出的浓烈的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倾向中领悟其中蕴涵着的深刻的人生哲理。

一、等待是一种未完成的人生状态

从全剧给人的总的印象看

，“戈多”是一种象征，是现代西方人的精神寄托，是处于困境中的迷惑不安的人们对于未来若有若无的期望。《等待戈多》的力量来源不在于戈多所引起的人们的某种解释，而在于充满着无法补偿的人类苦恼的浓厚气氛。两个流浪汉明知是徒劳无益却靠梦呓般的对白和无聊的动作消磨时光，以此来忘却一切痛苦却又不如愿；明知枉然而本能驱使他们期待救他们出苦难的“戈多”的到来。纵然不完全理解，但在两个流浪汉的悲惨窘境与滑稽可笑的形象中，在他们徒劳的等待中，的确存在着某种强烈地冲击观众心灵的力量，即透过无望的期待散发出来的对悲惨的生存条件的抗议。因此，剧作的主题就是

“等待”。剧中弗拉季米尔说：“咱们不再孤独啦，等待着夜，等待着戈多，等着……等待。”剧终，作者通过哈姆的嘴明确说过：“人们终生都期望着，这些片刻能组成一生。”两个流浪汉实际上是在等待解救人生痛苦的希望的到来，期望未来发生点儿什么事，给这沉闷、痛苦、厌烦的生活带来哪怕些微的变化。然而什么希望，什么变化，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习惯使然，本能使然，他们只觉得必须日复一日地等待下去。这是人类缩影的两个流浪汉的“尴尬处境”。因而人生就是一种等待。

既然“等待”体现了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这种存

在主义世界观与人生观，那么为什么剧本还要反复强调所等的戈多要在明天到来呢？戈多一定要来，所以这种希望是存在的；而戈多又在明天到来，而明天又代表了一种绝对性与无限性。所以更确切地说，这个明天一定到来但又始终没来的戈多是一种绝对希望，一种无限性的精神期盼。

剧中两个流浪汉也正是在寻找一个精神期盼的落脚点。剧作就在荒诞的背后，深刻地表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处境：生活在盲目的希望之中。然而等待是一种被动处境，也是一种未完成的人生状态，因而等待戈多还可以理解为在未完成的人生状态中期待一种绝对希望。这种绝对希望是一种永恒的希望，两个流浪汉的等待行为却是人类时间长河中的瞬间，所以等待的相对性和有限性就与这种希望的绝对性和永恒性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即希望是永远存在的，而完全实现这种希望又是不可能的，所以等待戈多的希望给了他们一个无限期的绝望。这正如英国剧评家马丁・艾斯林所说

：“这部剧作的主题并非戈多而是等待，是作为人的存在的一种本质特征的等待。在我们整个一生的漫长过程中，我们始终在等待什么……此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等待中纯粹而直接地体验着时光的流逝。当我们处于主动状态时，我们可能忘记时光的流逝，于是我们超越了时间；而当

我们纯粹被动地等待时，我们将面对时间流逝本身。”［１］

在贝

克特看来，人生就是这样，既难活，又难死；既充满希望，又无限绝望。作者把人生过程看作是漫长难耐的等待过程，的确是一种特殊的观察角度和情感体验。剧作正是通过荒诞的生存条件和人物的种种荒诞举动，强调了这一“等待意识”。

二、等待也是一种希望与绝望和解的心态

如果深入到剧本的审美内涵，我们就会发现，它不仅仅是一部表现在一个毫无信仰的封闭世界中人与生存的环境脱节之后的荒诞感的滑稽剧，还是包含着激起欣赏者肯定与再生情感的悲剧。它的主题不仅仅是揭示“人类在一个荒谬的宇宙中的尴尬处境”，或者说表现人生的荒诞与虚无，表现生活的无意义，还有包含着具有

“使现代人从精神的贫困中得到振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１１－０６

作者简介：１．林亚大（１９６１－），男，浙江省温岭人，中学高级教师，主要从事语文教学研究；２．朱于新（１９７０－），男，浙江省温岭人，中学一级教师，主要从事语文教学和学校管理研究。

等待是一种生命状态和人生智慧

———试析《等待戈多》荒诞背后的人生哲理

林亚大１，朱于新２

（１．浙江省温岭市教育局，浙江温岭３１７５００；２．浙江省温岭市之江高级中学，浙江温岭３１７５００）

摘要：萨缪尔・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

《等待戈多》的价值在于让读者辩证地认识剧作流露出的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倾向，从中领悟蕴涵着的深刻的人生哲理，借此建构反思的品质，锻炼辩证思维。等待是一种需要，是一种未完成的人生状态。等待的实质就是在希望中看到可能存在的绝望，而在绝望的处境中依然向往希望，因而等待也是一种希望与绝望和解的心态。等待更是一种人生智慧。

关键词：哲理探讨；生命状态；人生心态；人生智慧中图分类号：Ｉ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８１２７（２００７）０１－００５４－０２

２００７年第１期第６卷（总第２８期）

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ＳＨＡＮＧＱＩＵＶＯ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ＡＮＤＴＥＣＨＮＩＣＡＬＣＯＬＬＥＧＥ

Ｖｏｌ．６，Ｎｏ．１

Ｆｅｂ．，２００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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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的东西，［２］（Ｐ１２８）包含着对超越神性存在的呼唤，包含着意义的重建，作品也因此具有了积极向上的意义。因此，《等待戈多》还启迪我们：世界本来是荒诞的，正是世界荒诞的存在，我们去建构才有了价值；世界是存在绝望的，但正是在绝望的世界里去寻找新的希望，我们才有了寻找过程的意义。正如周国平说的：“可以没有理解，但如果没有对理解的期待，哪里还有创造。”［３］（Ｐ８５）我们是否也可以这样说：我们可以没有所等的一切，但如果没有等，哪里还有人生？活着就得等待什么，哪怕是等待“戈多”。因而等待的意义并不仅仅让我们看到存在主义所揭示的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意义；而且让我们以悲悯的眼光看到有绝望的存在，才有人生的魅力，因为我们内心希望的产生其实都是以我们对荒诞世界的绝望为背景的。也许正是这无聊的等，甚至是错位的等，才使我们有了生活的盼头与渴念，有了存在的理由与意义。

我们在一生中总在等待什么，等待机会的来临，等待奇迹的发生，等待着幸福的降临，等待着厄运的离去。有时候我们知道我们的等待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却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究竟是什么，甚至我们等来的却不是我们一直想要的。等待花开花落，等待潮起潮退，等待岁月的轮回，等待着直到时间的尽头。因此剧本的意义并不仅仅让我们看到等待希望的人面对的是一个绝望的世界，它还让我们清醒地认识到：没有希望的世界是没有意义的，但如果有太多的希望，太执着的希望，太理想化的希望，我们又是负担不起的。所以等待的实质性价值就是在希望中看到可能存在的绝望，而在绝望的处境中依然向往希望。等待是一种希望与绝望和解的心态。一个热爱人生又能洞察人生的人不但热切地渴望希望的存在，而且能够勇敢地面对希望的无望。

三、等待更是一种人生智慧

等待是一种人生策略，犹如姜太公等待鱼儿上钩，白娘子等待万年之后修炼成人。但我们觉得它更是一种折磨人的利器，因为它挑战你的耐性和心理承受能力。它无视于你的无助，在你苦苦哀求或是大声抱怨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但又会在你下决心想要放弃的时候再次给予希望。这就像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提到的西绪福斯，不管他如何努力地一遍又一遍将巨石推上奥林匹亚山顶，最终巨石都将回到山脚。尽管如此，贝克特也不敢彻底否定希望。因为，没有了希望，无法想象人类如何能够生存下去。因此，在《等待戈多》中，尽管心中充满了绝望，但剧中人仍在苦苦坚守与等待；虽然戈多没有来，但总有小孩来宣布，戈多明晚会来；就连第一场中光秃秃的树，到了第二场，剧作家也让它长出了几片叶子。希望如此微弱，如同游丝一般，但毕竟是希望。无望的等待是一种焦灼，有望的等待是一种美丽，是一种幸福。也许，只是有那么一点也许的可能，还是不能放弃坚持。等待就得面对，等待更得忍耐。真正有意义的等待是与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与限度。这样，我们既摆脱了绝望的深渊，又使我们的生活有了希望的着落与理由。

等待往往令人烦躁，毕竟“希望”的成功率向来不高，现实生活也时常不如人意。但现实又总是不断地激起人的希望和理想，促使他去寻找这一渺茫的希望。正如快乐和悲伤是孪生兄弟，痛并快乐着是合理的存在。不过有时等待也会表现为一种甜蜜的折磨，这就取决于等待的对象了。亦如戈多是美丽的愿望，是丰裕的物质，是更快乐的生活，是冥冥中牵了线的缘份……因此，这种等待可能还有这样辨证的人生哲理：希望与绝望在我们的人生状态中是相伴而行的，生活中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不会廉价地施舍，等待也许是一种代价的体现。

莎士比亚说：“人生即舞台。”我们说人生的舞台上没有配角，每个人都是主角，我们理应尽心尽力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们更应该是个出色的导演，完成只此一场的人生大戏，不要在等待中蹉跎了岁月。与其遥不可及地等待，越过现在去追求缥缈的幸福和理想，不如以乐观的人生态度来面对现在的一切得失成败。与其盲目等待，不如改变心态，不要在期盼与失望的交错间匆匆了结一生。这大概是《等待戈多》在当代所要昭示的等待的内涵吧。

在商品化大潮冲击下，怎样才能做到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至于迷失自我，成为一个失去灵魂的“人”，《等待戈多》带给我们无限的启迪与思考。等待戈多——

—等待一份真诚、深邃的思想和生活……

参考文献：

［１］马丁・艾斯林．论荒诞派戏剧［Ａ］．贝克特—荒诞文学大师［Ｃ］．长春：长春出版社，１９９５：７３￣７８．

［２］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上册）［Ｍ］．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１９８２．

［３］周国平．人生哲思语编［Ｍ］．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２００１．

［责任编辑赵洪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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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ｌＢｕｒｅａｕｏｆＷｅｎＬｉｎｇｉｎＺｈｅｊｉａｎｇＰｒｏｖｉｎｃｅ３１７５００；

２．ＺｈｉｊｉａｎｇＳｅｎｉｏｒＭｉｄｄｌｅＳｃｈｏｏｌｏｆＷｅｎｌｉｎｇＣｉｔｙｉｎＺｈｅｊｉａｎｇＰｒｏｖｉｎｃｅ３１７５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ｖａｌｕｅｓｏｆａｂｓｕｒｄｃｏｍｅｄｙ“ＷａｉｔｉｎｇｆｏｒＧｏｄｏｔ”，ｗｒｉｔｔｅｎｂｙＳａｍｕｅｌＢｅｃｋｅｔｔ，ｓｈｏｗｓｔｈａｔｉｔｍａｋｅｓｒｅａｄｅｒｓｋｎｏｗｔｈｅｔｅｎｄｅｎｃｙｏｆｔｈｅｐｅｓｓｉｍｉｓｍａｎｄｎｉｈｉｌｉｓｍｄｉａｌｅｃｔｉｃａｌｌｙｔｈａｔｔｈｅｐｌａｙｒｅｖｅａｌｅｄ．Ｈｅｌｐｔｈｅｍ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ｔｈｅ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ｄｅｅｐｉｎｌｉｆｅ，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ｔｈｅｑｕａｌｉｔｙｏｆｒｅｆｌｅｃｔｉｏｎａｂｏｕｔｔｈｅｐｌａｙａｎｄｔｅｍｐｅｒｔｈｅｉｒｄｉａｌｅｃｔｉｃａｌｔｈｉｎｋｉｎｇ．Ｗａｉｔｉｎｇｉｓａｋｉｎｄｏｆｄｅｍａｎｄ，ａｎｄｉｔｉｓｌｉｆｅｓｔａｔｅｗｈｉｃｈｉｓｕｎｆｉｎｉｓｈｅｄａｓｗｅｌｌ．Ｔｈｅｅｓｓｅｎｃｅｏｆｔｈｅｗａｉｔｉｎｇｉｓｔｏｓｅｅｔｈｅｄｅｓｐａｉｒｗｈｉｃｈｍｉｇｈｔｂｅｅｘｉｓｔｉｎｈｏｐｅ，ｂｕｔｓｔｉｌｌｔｏｌｏｏｋｆｏｒｈｏｐｅｉｎｔｈｅｐｌａｃｅｏｆｄｅｓｐａｉｒ．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ｗａｉｔｉｎｇｉｓａｎｍｅｎｔａｌｌｙｗｈｅｒｅｈｏｐｅａｎｄｄｅｓｐａｉｒｂｅｃｏｍｅｒｅｃｏｎｃｉｌｅｄ．Ｗｈａｔ’ｓｍｏｒｅ，ｉｔｉｓｃａｎｂｅｓａｉｄｔｈａｔｗａｉｔｉｎｇｉｓａｋｉｎｄｏｆｌｉｆｅｗｉｓｄｏ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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