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与身体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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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与身体美学
内容提要: 本文分析了哲学史关于身体的不同理论,强调任何一个现实给予的身体都是话语建构的身体。这些话语就是欲望、技术和智慧的游戏活动。同时它还探讨了美学对于身体的思考,指出古典美学遗忘了身体,现代和后现代美学突出了身体。在此基础上,本文试图提出身体美学的基本问题,即在历史中的自然和文化的相互生成。最后身体美学的任务是身体与感觉的解放。
1.关于身体的谈论不仅是人们最一般的日常话语之一,而且也是当前最重要的文化现象之一。为什么要谈论身体?人们日常性的谈论比较简单,它主要相关于身体的疾病、健康和快乐等;人们文化性的谈论则比较复杂,它不仅批评历史上身体的缺席,而且追求现实中身体的解放。这在身体写作(包括文学、美术和哲学等)中已成为了一个口号。如此种种关于身体的谈论意味着什么?它表明身体是一个问题,而且是相关于每一个人的问题。但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毫无疑问,个体在时空中的存在就是身体。它似乎是直接、简单的且不证自明的。但事实上身体在我们的语言中却缺少一个同一的意义,而具有多重的边界。与动物的躯体相对,它是人体;与死去的尸体相对,它是活体;与精神相对,它是肉体,如是等等。同时不能确定的是:身体是自然遗传基因所给予的,还是历史话语所建构的?这都给关于身体的谈论带来各种困难。
在谈论身体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被卷入问题之中了。“谈论身体”这一现象至少包括了两个要素:谈论和身体。谈论是思想和语言行为,
身体是所思考和所言说的。这就在哲学上形成了所谓的身心关系,亦即身体和思想的关系。身体和思想不是如二元论那样所设想的是分离的,前者是广延性的,后者是思维性的。但也不能简单地统一到物质或者精神那里去,如同传统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所做的那样。思想和身体关系的复杂性表现为:对身体来说,思想不是身体自身,但思想是既内在又超越的。思想是内在于身体的。这是因为思维是人的大脑的机能。一块石头不思维,一棵树不思维,一个动物也不能在理性的意义上思维,惟有人思维。因此人是思维的动物和理性的动物。但思想也是超越于身体的。这是因为身体的界限并不是思想的界限。思想不仅思考身体及其相关物,而且思考身外之物,甚至思考天下万物。“谈论身体”的完整表达式应为:“人谈论身体”。这还可以更具体化为:“人谈论他的身体”。在这样一个表达式中,除了谈论和身体两个要素之外,还有一个第三者:人。但人是如何确立的?人在现实的语言关系中总是我、你、他。从语言学上说,作为人称代词的我、你和他只有在相互区分时才获得了自身的意义。因此我始终相关于与我之外的他者的关系。但在人谈论人的身体时,人回到了自身,同时人分裂成言说之人和身体之人。作为言说者,人在谈论人的身体,人和身体都在谈论中显示出来。但这种显示出来的人和身体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一种可能的关系是:人是身体。在这种论断中,人与身体是同一的。一方面,人被身体所规定。人不是身体之外的其它什么东西,如心灵、语言等,而是身体自身。不仅如此,而且心灵和语言也只是附属于身
体,是服务于身体的工具。身体就是人的生死爱欲。这要求不要把人理解为没有肉身的漂浮的灵魂和语言的符号,不要追求死亡之后的永垂不朽或者是死而复活,而是回到身体所处的现实世界。另一方面,身体也被人所规定。作为被人所规定的身体,它既不是动物性的,遭到嘲笑和唾弃,也不是神圣性的,受到推崇和膜拜,而是人性的,是合乎人的本性和生活的,因此是得以理解和尊重的。
另一种可能的关系是:人有身体。这种论断设定人拥有很多东西,其中也拥有身体。按照一般的观点,人除了拥有身体之外,还拥有与身体不同的思想和语言。人不仅拥有这些身内之物,而且还拥有一些身外之物,如权利,名声和财产等。这意味着身体不是人的全部,而是人的部分。它只是人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与身体比较,也许其它部分对于人更为重要,如思想和语言等。由此人可以控制身体,即让身体按照人的思想和语言所设定的目标锻炼和成长。在这样的意义上,人不仅拥有身体,而且可以制造身体。
上述两种关于人和身体的关系的论断支配了人们的相关谈论模式。但在历史上,它们却具有不同的形态。
中国的传统思想对于身体持有独特的观念。它强调身体的整体性,认为“形与神俱”,“形神合一”,同时认为天人同构,身体是一小宇宙,宇宙是一大身体。在此基础上,道家给予身体以自然的规定,身体从属自然并要回归自然。与此不同,儒家给予身体以社会的规定,身体必须合于礼的尺度。正是礼说明了身体哪些是可做的,哪些是不可做的。但中国的思想在思考自然和社会对于身体规定的时候,忽略了身
体自身的特性,即它是个体的、差异的、并且是充满无限欲望的。
西方人虽然在其不同的历史时期表达了关于身体的不同观念,但长期以来身体被理性所规定。在存在者整体中,矿物、植物和动物是非理性的存在。上帝是理性的,但不是理性的动物,而是理性的存在。惟有人是理性的动物。人一方面凭借理性区分于动物,另一方面凭借于动物性不同于上帝。作为理性的动物,人是身体和思想的统一体。对此人们当然还可以作更细致的划分:肉体、灵魂和精神,但其中灵魂只是肉体和精神的过度要素。因此人主要被描述为肉体和精神的二元性。肉体是人的动物性,是其欲望和冲动。精神就是人的理性,它作为思想的最高的要素,是原则的能力,建立根据和说明根据。鉴于肉体和精神的差异和对立,肉体是邪恶的和肮脏的,精神是美好的和纯洁的。于是不是肉体规定精神,而是精神规定肉体。由此肉体要被控制,肉体的欲望要被禁止。这是柏拉图主义和基督教思想的基本原则。随着现代思想对于传统思想的反叛,身体的意义得到了重新的理解和解释。不再是理性,而是存在或生命规定人的身体。在存在和理性的关系上,存在是更本源和更基础的,因此不是理性决定存在,而是存在决定理性。同时在理性和思想的关系上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理性不能等同于思想,甚至也不是思想的原则,而是思想的一个部分,并且要置身于思想的经验之中。这个规定了理性的存在在不同的思想那里得到了不同的表达。如马克思的存在是“物质生产实践”,尼采的存在是作为生命的保持和上升的“创造力意志”,海德格尔则是“天地人神”的四元世界。在这种种关于存在的规定中,身体都获得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