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唐代几首描写音乐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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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炼石补天处 , 石破天惊逗秋雨 。 梦入神山教神 妪, 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 露脚斜飞 湿寒兔。 起首便成高格 , 无须交代背景 , 已入高潮。当音乐 由艰涩凝重变得愁苦郁闷时, 我们仿佛听到了娥皇 和女英在湘江边为舜痛苦不已, 泪尽继之以血, 将 湘江之竹尽染绯红, 又仿佛在重温素女弹奏起五十 弦瑟 , 令人悲不自禁。这都显示出作者描写音乐的 出神入化和美妙绝伦来。 此外 , 盛唐李颀 的 听董大弹胡笳 弄 也通过 描写悲凉的音乐来表现美 , 且看 ! 蔡女昔造胡笳声, 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 汉使断肠对归 客。 ∀ ! 嘶酸雏雁失群夜 , 断绝胡儿恋母声。 ∀明代周 敬、 周 珽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卷 17 曰 : ! 翻笳调以 入琴自文姬始 , 故先状其曲之悲, 而后叙董音律之 妙, 迟素应手, 往旋有情。如下诸语无非摹写其神 明之处, 盖 酸楚哀恋 之声逐飞 鸟、 遏 行云, 灵 感鬼 神, 悲动夷国所奏真足绝古今。 ∀胡人悲切、 汉使断 肠, 反衬曲调的感人魅力 ; 嘶哑的琴声 , 仿佛是失群 的雏雁在暗夜里发出悲凄的哀鸣, 诗写到此宕开一 笔, 联想当年文姬与胡儿诀别时的情景, 呼应了第 一段蔡女琴声 , 而且以雏雁喻胡儿, 更使人感觉到 琴声的凄恻动人。 人世间的悲苦莫过于离别 , 更何况这是诀别, 以这诀别的悲来描绘、 比喻乐声, 可观以悲为美的 特点了。
身处 盛 唐之 后的 韩 愈、 白居
音
易、 李贺他们都是人生不得志, 何尝不是以乐自娱? 韩愈 听颖师 弹琴 诗中的比喻 意蕴丰富, 其 中的形象并非静观所得的自然意象 , 而是渗透着作 者的主观情愫, 是有所寄托的 ! 人化自然 ∀。 ! 浮云 柳絮无根蒂 , 天地阔远随飞扬。 ∀在 ! 浮云 ∀、 ! 柳絮 ∀ 的另一面, 隐含着诗人情绪的起伏、 思想的波动及 生命的流程。 听颖师弹琴 是韩愈已近天命之年 所写, 这时降官是他心中的一大隐患 , 在诗中所述 乐音的升降起伏正与他的仕途相契合。出身儒学 官僚家庭的他, 历代先祖都荣任朝廷名官 , 可惜官 位越来越低 , 到他时已家道中落, 但振兴门楣和报 效朝廷的夙愿早凝于心。所以 , 韩愈一生以天下为 己任, ! 念昔始读书, 志欲干霸王。 ∀一心想作高官 , ! 前古之兴亡, 未尝不经于心也; 当世之得失 , 未尝 不留于意也。 ∀他立下了济时用世的志向 , 22 岁起 就开始参加礼部进士科的考试, ! 四举于礼部乃一 得 , 三选于吏部卒无成。 ∀颠沛流离 , 屡遭侮辱。尽 管他胸怀大志, 但无论是求举, 还是谋官, 皆步履维 艰。现实的无情与他的价值追求形成尖锐的冲突 , ! 一封朝奏九重天 , 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 弊事, 肯将衰朽惜残年。 ∀未入仕途便几经断羽 , 所 以他一生中得意的事不多。官职虽几度升迁, 也几 度遭贬 , 常常弄到 ! 忽忽如心狂 ∀的地步。写作 听 颖师弹琴 时 , 韩愈早已不像年轻时那样锋芒毕露 , 此时他的学养、 思想发展已经成熟 , 诗歌自然也是 言外有意, 发人深思的。他的 ! 不平则鸣 ∀的创 作 观点依旧存在。 ! 喧啾百鸟群 , 忽见孤凤凰 ∀, 以自 己的才干和抱负, 本该如那只 ! 喧啾百鸟群 ∀中 冲 天而上的 ! 孤凤凰 ∀, 但才不为世用 , 人不为俗容 , 正如那只孤凤凰虽勉力高飞 , 但在迭遭打击后终于 难以继续向上, 陡然跌至谷底。在这里 , 诗人只不 过是将诗与乐的关系 , 作了一个逻辑上的转换 , 将 乐象化为图像, 换上了心志的符号 , 通过音乐意象 , 来表现自 己心中的 外部世界。乐音的 起、 升、 转、 落 , 与他人生的足迹形成了巧妙的结合。乐音的意 象恰恰是他生命的某种表征 , 升是他本人 , 落也是 他 本 人。一 柔 一 刚, 一 起一 落 , 完全 是 ! 真 情 吐 露 ∀。 白居易 琵 琶行 写他贬官到 江州的第二年 ,
再到 ! 此时无声胜有声 ∀的境界 , 以致 ! 东船西舫悄 无言, 唯见江心秋月白 ∀, 大家都听得入迷了。演奏 已结束 , 而听者尚沉浸在音乐的境界里 , 周围鸦雀 无声, 只有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不仅富有特色 , 更富有创造性, 最重要的是以字象声, 以情感人, 使 得诗卷上的文字像音符散发着悦耳的旋律。美妙 的音乐沟通了弹者和听者的心, 所以发出 ! 同是天 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的共同感言。 我们以为这首诗将乐声描写到美幻绝伦的地 步了, 但诗人并不这样认为 , 继续写到 ! 凄凄不似向 前声, 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 ? 江州司 马青 衫 湿。 ∀ 这 才 是 真正 的 美 妙动 人 之处 , 这 种 ! 美 ∀是一种 ! 悲 ∀, 是一种以悲显美的写法 , 给人一 种特殊的审美效果 , 蕴涵着更加深厚的感情 , 即在 审美的愉悦中产生一种痛苦之感, 从而使心灵受到 巨大的震撼 , 这才是以悲为美的真正内涵。 韩愈的 听颖师弹琴 前 10 句: 昵昵儿女语, 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 , 勇士 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 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 百鸟群 , 忽见孤凤凰 。 跻攀分寸不可上 , 失势一落 千丈强 。 诗人紧扣题目中的 ! 听 ∀字 , 集中写声, 一口气推出 6 个意象 , 把琴声比拟为 ! 儿女 ∀、 ! 勇士 ∀、 ! 浮云 ∀、 ! 柳絮 ∀、 ! 百鸟群 ∀、 ! 孤凤凰 ∀来描绘琴声。它们接 踵而至 , 令人目不暇接 , 传达出一种强烈的流动感 , 把无形化为有形的意象, 将抽象的理念化为生动的 具象, 并把情感形象化。这还不能显示其所描述的 音乐的美妙。 再看集中写音响效果的后 8 句: 嗟余有两耳, 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 , 起坐 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 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 , 无以冰炭置我肠 ! 可叹我自己 , 从未欣赏过如此美妙之乐 , 以致在旁 激动得忽起忽坐 , 这颖师弹的什么曲子, 诗人用 ! 湿 衣泪滂滂 ∀告诉我们, 这是绝美的感人肺腑之曲, 此 时音乐美至极致 , 没法用其他语言形容 , 用听众的 悲伤程度才能显其美 , 愈悲则愈美 , 前面的句子都 为这一句作铺垫 , 乐声到此才是绝妙的、 动人的。 李贺 李凭箜篌引 一诗也体现 了这种 ! 以悲 为美 ∀的艺术效果。李贺诗作构思奇特, 常常打破 常规。如: 吴丝蜀相张高秋 , 空山凝云颓不流 。 江娥啼竹 素女愁 , 李凭中国弹箜篌 。 昆山玉碎凤凰叫 , 芙蓉 泣霜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 , 二十三丝冻紫皇 。 94
2006 年 11 月 第 23 卷 增刊
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 ( 西安 ) Journa l of F urther Education o f Shaanx i N or m a lU n iversity
N ov ., 2006 V o.l 23 Sup.
浅谈唐代几首描写音乐的诗
吴慧敏
( 陕 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
[ 3 ] (卷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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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借乐抒情, 移情于物也是这几首描写音乐的诗 作的共同特色。它们都运用想象, 创设比喻, 引进 视觉形象 , 将无行化为有形, 给人一种特殊的美感。 但在乐声的摹绘当中, 无处不寄托着诗人的情思, 曲折而明朗地表现了他们内心的情感。 我们所说的 ! 以悲为美 ∀是以主体能动性为中 心的 , 再美 的音乐 , 没有欣赏 者, 那 也是苍白 无力 的, 毫无意义可言。悲与喜全在于诗人或读者、 欣 赏者 , 并不是音乐本身。 唐代御史 大夫杜淹认 为: ! 前代 兴亡, 实 由于 乐。陈将亡也 , 为 玉树后庭花 ; 齐将亡也 , 而为 伴侣曲 。行 路闻 之, 莫不 悲泣 , 所 谓亡 国之 音 也。以是观之 , 盖乐之由也。 ∀
[ 1] ( P52)
被称作 ! 千古第一音乐诗 ∀的白居易的 琵琶 行 从一开始 ! 忽闻水上琵琶声, 主人忘归客不发 ∀ 就衬托出琵琶声之美 , 吸引着主人、 客人 ! 不发 ∀, 接而又以 ! 转轴拨弦三两声 , 未成曲调先有情。弦 弦掩抑声声思, 倾诉平生不得意。 ∀状其妙 , 感其人, 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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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丰
2
2005 级脱产汉语言文学本科 1
2002 级脱产汉语言文学本科 2
西安 710014)
摘
要 : 音乐 , 这美妙的王国 , 充满着奇情幻想 , 拥有着永 久的魅 力 。 古代的 音乐 , 与诗歌 舞蹈融 为一体 。 白
居易的 琵琶行 、 韩愈的 听颖师弹 琴 、 李贺的 李 凭箜篌 引 这 三首诗 也不例 外 , 以 悲为 美 , 移情于 物 , 借乐抒 情 , 并且采用侧面反衬 、 烘托的手 法将音乐与书面语言结合的天衣无缝 , 深得以有形写 无形之妙 。 关键词 : 唐诗 ; 音乐 ; 白居易 ; 韩愈 ; 李贺 中图分类号 : I206. 2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9- 3826( 2006) Sup. - 0093- 04 收稿日期 : 2006- 09- 19
音乐, 这美妙的王国, 充满着奇情幻想 , 拥有着 永久的魅力。古代的音乐与诗歌舞蹈融为一体, 称 为 ! 乐 ∀或 ! 乐舞 ∀。不管是 在中国 传统 文化经 典 ! 六经 ∀ ( 诗 、 书 、 礼 、 易 、 乐 和 春秋 ) 中 , 还是在 周礼 所言的 ! 六艺 ∀ ( 礼、 乐、 射、 御、 书、 数 ) 中, ! 乐 ∀都是不可或缺的。可见 , 音乐历来 是封建礼教体系中的重要内容, 所以历代皇朝对音 乐都很重视。 隋唐五代的音乐艺术是中国古代乐舞文化的 高峰, 这一高峰的出现源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形成的 合力。唐代的文化艺术在各个领域都达到了中国 古代历史的高峰 , 音乐和诗歌则是其中最为耀眼的 双星。这个时代 , 是一个音乐与诗歌的时代 , 而且 音乐与诗歌达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写作乐曲成 为诗人们最喜爱的一件事, 涌现出不少将音乐美和 艺术美结合的优秀作品, 这主要表现在诗歌被谱写 成乐曲 , 并且随时随地地吟咏、 演奏和传唱。 清代学者方扶南在 李长吉诗集批注 中说到 的 ! 白香山 #江山琵琶 ∃ 、 韩退之 #颖师琴 ∃ 、 李长吉 #李凭箜篌 ∃ ∀就是唐代描写音乐的 ! 三绝 ∀, 分别指 的是白居易的 琵琶行 , 韩愈的 听颖师弹琴 , 李 贺的 李凭箜 篌引 , 都运用生动的文字把音乐 之 美记录在诗文里 , 就如同今天的录音机一样, 读来、
[ 4] ( P648)
唐太宗李世民
则曰 : ! 不然, 夫音声能感人, 自然之道也。故欢者 闻之则悦 , 忧者听之则悲 , 悲欢之情 , 在于人心, 非 [ 4] ( P649) 由乐也。 ∀ 都强调了审美的主体在审美关照
中的主观能动作用。 纵观中国的文人雅士, 大都失意时以琴养生 , 以琴自娱。 ! 古者天子、 诸侯、 卿大夫无故不彻乐 , 士无故不去琴瑟, 以平其心, 畅其志 , 则和气不散 , 邪气不 干。 ∀
[ 5] ( 卷 142)
叙写长安琵琶女卓越的演奏技巧和不幸的身世、 命 运, 联系自己的不幸遭遇 , 抒发了他政治上受打击、 遭贬的抑郁悲凉之情。他 ! 满腔迁谪之感, 借商妇 以发之, 有同病相连之意焉。比兴相纬, 寄托遥深, 其意微以显, 其音哀以 思, 其词丽以则。 ∀
[ 7] ( 卷 22)
一
! 以悲为美 ∀是一种审美范 畴, 也是这 三首诗 的共同特色。古人评乐以悲为美, 尤其盛唐之后, 音乐更是以哀音为美, 连 玉树后庭花 、 伴侣曲 等历史上所谓 ! 亡国之音 ∀都可以拿来进行 审美。 在美学中 , 悲剧的根本特点就在于悲, 不悲不能称 为悲剧。悲得愈深, 哀得愈甚, 愈能产生悲剧性的 审美效果。 ! 作为美学对象的悲剧 , 必须是使人奋 发兴起, 提高精神境界 , 产生审美愉悦感的艺术作 品。 ∀
听来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历来描写音乐的诗, 大都利用人类五官通感的 生理机能 , 致力于把比较难以捕捉的声音化为容易 体会的意境和易于感觉的视觉形象。这三首诗也 不例外, 以悲为美 , 移情于物, 借乐抒情, 并且采用 侧面反衬、 烘托的手法将音乐与书面语言结合的天 衣无缝, 深得以有形写无形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