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居所的城市乌托邦

自然居所的城市乌托邦

小川绅介说：“只要看一下路边的草，就知道这条路

是通向闹市还是通向偏僻的地方。这是走路人的想法”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诗意

地铁 5 号线过了惠新西街北口站就转出地面运行，车厢

里立时涌进这个城市初夏半炽烈半混沌的阳光，人们从黑暗的地下跟着轨道爬上高架桥，一时来不及适应突然满泻的光线，努力调整着从昏暗到光明的过度，肢体的、视线的，以至精神和想法的。

地铁通过高架桥时最能感受到这里楼盘的林立、空间的

密集、商铺的高调扩张，以及所有后住宅时代带给城市的躁动，甚至是一丝滑稽感。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想到小川绅介的那部很有名的纪录片《三里？v》，片子记录了当年人们因为眷恋土地，反对建设成田机场而联合抗争的事情。

我跟骑着单车来地铁大屯东路站接我的摄影师说起这

里，几年前，这里还算城外，最多也只是城乡结合部，那

时没有高层楼盘和高架桥的合围，切还很安静，自然而然。

转进紫玉山庄的西门，青草、泥土、湖水渐渐代替了墙

外的尘土和车水马龙，浮躁一时像被突然屏蔽。我干脆一屁股坐到单车的后座上，甩着两只脚，想着《甜蜜蜜》中张曼

玉的模样，这姿势十几年前经常有的，现在不大有机会，也不大有心情了，这会儿感觉却又回来了。

紫玉山庄的市场总监Anna 是很典型的70后，着装职业，

事业范儿，一半成功主义一半生活至上。她的办公室外面有

片很大的草地，草质上乘，翠色欲滴。她说，原本这里是

块标准的橄榄球场，后来改成了足球场，她很喜欢站在这片草地的边上深呼吸，像是一努力就可以把自然之气吸得满鼻满肺。她和她的同事因为喜欢山庄里的草木、湖水选择来这里工作，她的家则在建国门，每天开车来山庄上班。每天的上班和下班就像在城市和山庄间游走，她说，山庄的植被面积占了总面积的80％，所以山庄里的草地、树木、湖水比房子多多了。她的同事小谢是80 后，住在附近的飘广场，是真正的城市森林，她说，她喜欢山庄，因为里面有湖，湖里有水草，水草间有鱼，还有蝌蚪，她那几岁的侄女背的出

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却不知道真正的蝌蚪长什么样子，还告诉姑姑北京动物园里的动物很多都得透过大玻璃罩子看。

对于这个，我倒是很有同感，自从高架桥修进了动物园，

自从动物园那段砖土的围墙被拆，自从那里的马路拓宽，商业大楼林立，墙外人声喧沸，我就不知道那里动物们的日子是怎么一天挨过一天的，完全不似我们小的时候。所以，当我看到庄园里的一处鹿苑，一处鸟园就有一份欣喜，随便抓

把路边的杂草，稍一招呼，就有十几头小鹿挤挤挨挨地蹭

来吃，小谢说，现在的鹿正在脱毛期，毛色不是最好看，但不影响它们的样子灵便可人，有时他们也会把小鹿放出去，就像庄园里有很多自在散步不愿回家的蓝白孔雀，经常停在路中间，它们不怕人，电瓶车只好耐心等着它们肯闪开了，才慢慢开过去。

山庄里的人工湖很大，大得超乎想象。湖边最多见到的

是黑白天鹅、鸳鸯、麻鸭，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水禽。湖中心有一栋色调灰暗的房子，据说是这里主人特意给自己留下的私密住所，尽管主人每年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但想来，被水草围起的湖心居所必定带给他很多闲暇和想象。湖边的餐厅让这个下午很舒服，里面的厅堂和菜色有很多选择，我们选了一间叫金粉的，侧对着湖面，房间金粉，菜色却很清淡，适合这个季节，特别是那杯双瓜汁，颜色翠绿，喝起来舌间被黄瓜的清香和苦瓜的苦味交替撩拨。午饭后，进了临湖的房间，门不算宽，推门进去可以马上看到错层下面的一

间，素淡的白色沙发配合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泥土和草丛，下午的光线柔和地铺陈进来，视像上单纯简洁，关上房门，一切都归于安静，最好的莫过于一书在手，似睡非睡，耳边似有鸟叫传来。

Jade Spa昏暗的过道里点着一些白蜡，烛光慢悠悠地照

着这个同样悠长的下午。给我做泰式按摩的技师来自汉中，

面容慈爱，安静，手法却格外有力。我在众多的精油中选择了一款鲜姜味的，技师说这个有助于清心睡眠，她的手从肩颈开始，用力却也有节制，她说，客人的喜好和耐受力不同，我应该适合这个程度的。姜味开始在小房间里弥散开来，技师说从我的皮肤反应来看，我最近心火有些重，我告诉她是的，妈妈上周刚刚病世，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技师说，老人安息了，你也从这一刻开始放松吧。我很感激她说的这句话，似乎身心真的从这一刻才开始松弛，居然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沉的一觉，梦里似有花草，也有烛光和燃香。

小川绅介说：“只要看一下路边的草，就知道这条路是

通向闹市还是通向偏僻的地方。这是走路人的想法……”这

句话听上去很有诗意，我也很有认同感，就像看费穆版的《小城之春》，黑白片，最喜欢的桥段就是为人妻的女主角在旧城墙边一路溜达，后面跟着有些踟躇的男主角，早年的李纬老师真是年轻血性的十足模样，连带着下意识踢蹭着路边的杂草的动作让人几乎可以跟他们一道迷恋起小城的这个春天，而且，几乎可以闻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尽管女主角身

还穿着一袭棉袍。

从Jade Spa回房间的路上，我用手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

面看着刚刚出生不久绒毛柔亮的小天鹅，一面对着着装正式的小谢说，似乎光脚、随意，自然居家感更适合这里，她说是的，如果不是在工作，她也想和我一样湿着头发在山庄里慢走。

是啊，生活的逻辑总是或许总会强过主观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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