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吉原野的散文: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
鲍尔吉原野散文集
鲍尔吉原野散文集在下雨之前,树枝把汁水提到了身边,就像人们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它们扬着脖颈等待与雨水遭逢。
我想,它们遭逢时必有神秘的交易,不然叶苞何以密密鼓胀。
下面是有,欢迎参阅。
乌梁素海的蒙古语含义为“红柳湖”,水域面积290平方公里,湿地面积370平方公里,好大。
这座湖通过蒸腾作用每年向大气补水3亿立方米。
如果没有乌梁素海,乌拉山与狼山之间会因为缺少水源涵养而形成新的沙尘暴发源地。
我们开船进湖,船工把湖叫大海小海。
小海长着无边的蒲苇,把水面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水城,其中有行船的巷道。
大海子则一望无际,说这是太湖也有人信。
船在苇子的城墙下边走,苇子里似乎藏着无数座隐秘村庄。
枯干的苇子漂在大海子上,远看似一片黄色的陆地,上面白点密布,近看全是鸟。
白鹭的飞行最为优雅,它不紧不慢,白翎如扇,收紧笔直的、像设备一样的细腿,好像这里不是巴彦淖尔,而是巴黎。
几百只白鹭在蓝天盘旋时,天上如有祥瑞气象。
比白鹭小的白鸟是鸬鹚,在水面上拖泥带水的黑鸟是䴙鸬,当地人管它们叫红眼。
船工说,鸟妈妈正带着小鸟训练呢。
小鸟出徒后,随妈妈飞到鄱阳湖过冬。
天空蓝得正好,配上苍鹭和白鹭的身影也正好。
让远处呆呆的云朵羡慕。
乌梁素海的鸟儿真多,好像比苇子还多。
我在湖上转了两个小时,尽抬头看鸟了,记不起湖的模样。
鸟多的时候,在我们头顶编成一个网,从空中抛起来,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收到了东边或西边,所有的小鸟变成了小点,最后没了。
拜拜!咱们鄱阳湖见。
乌梁素海,你为什么不叫鸟海呢?我特想告诉各地的小鸟,夏天你们飞到乌拉特前旗吧不是后旗,海子特大,鱼多得是,还有苇子,快去吧!我们上岸,开车走了四五里地,见到一只细长的白鸬鹚像暖瓶似的蹲在草地上,司机说:“这家伙吃鱼吃恶心了,上这儿吃草籽养养生。
”在我的心目中,阿拉善盟有金黄的、曲线柔美的沙丘,有泉水和绿洲,有高大隐忍的骆驼,还有来自新疆的卫拉特蒙古族人。
我进入阿拉善,第一眼看到的是贺兰山,它有说不出的雄峻,如奔马腾空而来,远方则是它卷起的烟尘。
鲍尔吉·原野
人生,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别人的泪光里结束,这中间的时光,就叫做幸福。
人活着,当哭则哭,声音不悲不哭,为国为民啼出血路。
人死了,就让别人洒下诚实的眼泪,数一数,那是人生价值的珍珠。
《人生》那个愿意等你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他们会隔过黑暗,隔过千山万水,隔过花与梦,都只是为了等一句“我回来了”。
然而在雨中,土地委屈着,浮泛腥气,仿佛埋怨雨水来得太晚。
土地是任性的情人,情人总认为对方迟到于约会的时间。
在犹豫的雨中,土地扭脸赌着气,挣脱雨水的臂膀。
那么,在眼前已经清新的时刻,凹地小镜子似的水坑向你眨眼的时刻,天地融为一体。
如同夫妻吵架不须别人苦劝,天地亦如此。
《草言草语》路灯下,一位孕妇安然穿越马路。
我坐在街心花园的石椅上,周围是恋爱的人。
雨后的春花,花园中恋爱的人即使增加十倍也不令人奇怪。
我被雨水洗过的黑黝黝的树枝包围了,似乎正准备一场关于春天的谈话。
树习惯于默不作声,但我怎能比树和草更有资格谈论春天呢?《草言草语》下班的人谁也不抱怨,这是在漫长的冬天之后的第一场天水;人们不慌张,任雨滴清脆地弹着脑门。
在漫长的冬天,谁都盼着探头一望,黄土湿润了,雨丝随风贴在脸上。
但是在冬天,即使把一瓢瓢清水泼在街上,也洒不湿世界,请不来春意,除非是天。
《草言草语》啥叫奢侈?人头马兑茅台酒、拿鱼翅拌大米饭、让熊猫推碾子、用牡丹花炒天鹅蛋、都比不了朱二这出,拿谷子苗喂羊,不仅是奢侈,更是糟蹋。
《草言草语》草和草有不同的气味吗?人不明白的事情其实很多。
青草在羊羔的嗅觉里估不会有白糖的气息、蜜桔的气息、母羊羊水的气息?不一样。
羊羔不饿,它像儿童一样寻找美,找比青草更美的花。
露珠喜欢花,蜜蜂喜欢花,云用飞快的影子抚摸草原上的花。
纽扣大的花在羊羔的视野里有碗那么大,花的质地比纸柔润,比瓷芳香。
花蕊是细挑的美人高举小伞。
《草言草语》牧人们在草场支蒙古包,地上钉楔子系绳。
搬走的时候,拔出楔子,垫土踩实,不然它不长草。
不长草的泥土如同有一处伤口,用蒙古人的话说——可怜,于是要照顾土地。
鲍尔吉·原野精品散文文章
鲍尔吉·原野精品散文文章鲍尔吉· 原野倾情描写人间的美善,使人回味不已。
在他繁星般的散文篇章中,纯真和善良始终像乳汁流淌在字里行间。
下面是店铺给大家带来的鲍尔吉·原野精品散文文章,供大家欣赏。
鲍尔吉·原野精品散文文章:曙色曙色是未放叶的杨树皮的颜色,白里含着青。
冻土化了,水份慢慢爬上树枝,但春天还没有到来,还要等两个节气。
日落时,西天兴高采烈,特朗斯特罗姆说像“狐狸点燃了天边的荒草”。
日之将出,天际却如此空寂,比出牧的羊圈还冷清。
天空微明之际,仿佛跟日出无关,只是夜色淡了。
大地、树林和山峦都没醒来,微弱的曦光在天空蹑手蹑脚地打一点底色,不妨碍星星明亮,也不碍山峦包裹在浓黑的毯子里。
这时候,曙色只是比蚌壳还暗淡的一些白的底色,天还称不起亮。
杨树和白桦树最早接收了这些光,它们的树干比夜里白净,也像是第一批醒来的植物。
在似有若无的微明里,约略看得到河流的水纹。
河流在夜里也在流动,而且不会流错方向。
河水在不知不觉中白了起来,虽然岸边的草丛仍然黑黝黝的。
这时,河水还映照不出云彩,天空看不到有云彩游荡,就像看不清洒在白布上的牛奶的流淌。
星星遗憾地黯淡下来,仿佛退离,又像躺在山峦的背后。
露珠开始眨眼,风的扫帚经过草叶时,露珠眨一眨眼睛,落入黑暗的土壤里。
鸟儿在树林里飞窜,摇动的树枝露出轮廓,但大树还笼罩在未化的夜色中。
鸟儿在天空飞不出影子,它们洒下透明的啁啾。
受到鸟的吵闹,曙色亮了一大块,似乎猛地抬起了身子。
我没听到过关于天亮的计量术语,它不能叫度,不叫勒克司(lx)与流明(lumen)。
大地仍然幽暗之际,天空已出现明确的白,是刚刚洗过脸那种干净的白,是一天还没有初度的白。
它在万物背后竖起了确切的白背景,山峰与天空分割开来。
天的刀子在山峰上割出了锯齿形状。
天光让树丛变成直立的树,圆圆的树冠缀满叶子,如散乱的首饰。
河水开始运送云朵,这像是河上的帆。
最后退场的星星如礼花陨灭于空中,它陨灭的地方出现了整齐的地平线。
鲍尔吉·原野的散文
《鲍尔吉·原野的散文》嘿呀,咱今儿得唠唠鲍尔吉·原野的散文呐,那可老有意思啦!鲍尔吉·原野写的散文呀,就像是跟你在唠嗑似的,特别接地气。
他能把生活里那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儿,写得那叫一个鲜活。
比如说吧,他写家里的小猫小狗,那小猫调皮捣蛋的样儿,在他笔下活灵活现的,一会儿跳上桌子把东西碰掉,一会儿又窝在墙角眯着眼睛打盹儿,感觉就像咱自个儿家里那调皮的小毛孩儿似的,读着读着就忍不住乐出声来。
还有啊,他写那些个大自然里的景儿,也不是那种文绉绉的、高高在上让人够不着的写法。
他写草原上的风,那风就好像能从书里直接吹到你脸上一样,呼呼地带着草的香味儿,吹得人心里那叫一个敞亮。
写天上的云彩呢,一会儿像棉花糖,一会儿又像奔跑的骏马,感觉他就站在那儿仰着头,瞅着云彩跟咱讲呢,特别有画面感。
他的散文里人情味可浓啦!写和街坊邻居的相处,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有意思了。
哪家的大妈又在门口唠嗑啦,哪家的小孩儿又闯了啥小祸啦,读着就感觉自己好像也走进了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小街巷子里,和大家一块儿热闹着呢。
而且他写亲情也特别动人,写和父母的点点滴滴,那种细腻的情感哟,能让你心里暖乎乎的,眼眶子都忍不住有点湿润润的呢。
再说说他的语言风格吧,那叫一个俏皮。
有时候来上那么几句幽默的话,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
就好比形容一个人走路的样子,他能说得特别逗趣儿,让你一下子就记住了那个场景。
可又不是那种刻意的搞笑,就是自然而然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那种幽默,特别有韵味儿。
咱读鲍尔吉·原野的散文呀,就感觉特别轻松自在,不用费啥劲儿去琢磨那些高深的词儿啥的,就跟着他的文字在生活里、在大自然里溜达一圈儿,啥烦恼都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咯。
我就觉着吧,鲍尔吉·原野的散文那就是生活里的一股清流呀,让咱能在这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停下脚步好好感受感受那些被咱忽略的小美好,那些实实在在的人情味儿。
读他的散文就像是和一个特懂生活的老朋友聊天,可带劲儿啦,反正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的这些散文呢!。
万物相伴鲍尔吉原野解读
万物相伴鲍尔吉原野解读《万物相伴鲍尔吉原野解读》鲍尔吉原野的文字就像是一扇神奇的大门,一旦打开,你就会踏入一个万物相伴的奇妙世界。
他笔下的万物都像是有了灵魂的小精灵。
比如说那些草原上的草,在他的描述里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草。
那草就像是大地的毛发,密密麻麻又充满生机。
你看,这一比喻多妙啊。
在城市里,我们看到的草可能只是路边绿化的一部分,被修剪得规规矩矩,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个性。
可是在鲍尔吉原野的世界里,草原的草是自由的,它们随风舞动的时候,就像是在开一场盛大的舞会。
这时候你会不会想,我们人有时候还不如这些草活得自在呢?鲍尔吉原野写动物也是一绝。
那些动物就像是我们身边的朋友。
他写马,马就像是天空中的云朵落到了地上,充满了诗意。
马奔跑的时候,那身姿矫健得很,仿佛是一阵风的化身。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到的马,当时只觉得马很高大,看了他的文字才明白,马不只是高大,它还充满了灵性。
就像我们身边的伙伴,各有各的性格。
有的马温顺得像个小姑娘,有的马则像是个充满热血的小伙子。
如果把马当成只是一种牲畜,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它们也是这个世界的精灵,和我们人类一起共享着这个地球。
在他的文字里,万物相伴并不是简单地说它们在同一个空间里。
而是一种灵魂上的交融。
就好比我们人和人之间的友情,真正的好朋友不是仅仅在物理距离上接近,而是心灵上的默契。
一朵花和一只蝴蝶,花给蝴蝶提供花蜜,蝴蝶给花传播花粉,这难道不像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吗?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往往忽略了身边这些微小却又美好的相伴关系。
我们总是匆匆忙忙地赶路,却没有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花和飞过的小鸟之间的互动。
这是不是有点像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忽略了身边真正关心我们的朋友呢?鲍尔吉原野的文字让我们重新审视万物相伴的关系。
他写的河流,那是大地的血脉啊。
河流奔腾不息,滋养着两岸的万物。
小鱼在河里游,水草在河里长,这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河水流过的地方,就有生机。
如果把地球比作一个大身体,那河流就是那些输送营养的血管。
高考作文与阅读--鲍尔吉 原野:吹我的风已经渡过了黄河(附精彩点评与文章珠玑)
高考作文与阅读--鲍尔吉原野:吹我的风已经渡过了黄河两千年前,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华枝春满,草长莺飞,是欣欣向荣的美;月到中天,微风习习,是清新淡雅的美;秋空雁阵,木叶纷飞,是萧瑟枯淡的美;斜月疏林,雪野静寂,是冷艳空灵的美。
得意儒家失意道,于是一代代失意的迁客骚人寄情山水,投身自然,成了大地上最有诗意的栖居者。
这便形成了我们中国独有的“山林文化”。
西方的宗教在教堂,中国的宗教在山水。
鲍尔吉·原野的《吹我的风已经渡过了黄河》中对大自然就有一份宗教的虔诚。
太阳很明亮,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披文入情吹我的风已经渡过了黄河“风”指大自然中自由而美好的事物。
“吹我的风”指我打开心扉,投身自然,充分地感受自然。
“风已经渡过了黄河”指大自然的神奇、广阔、高妙。
①今早跑步,我看到北陵公园的湖水上有一圈波纹儿,风吹到了水上。
(风本无形,故而写风只能运用侧面描写。
它是细碎的波纹,它是飘飞的树叶,它在瑟瑟的枝头。
)哪有风?我没有感觉到风。
走进树林,看树叶微微晃动,这时候我才感到风吹在脸上。
就是说,我把心里关于风的开关打开后,皮肤才感觉到微风拂过。
“风的开关”比喻心扉。
人只有打开心扉,敞开心扉,放入阳光、微风、鸟鸣,生命才有生气,才有诗意。
②以这件事为例,人这一生不知错过了多少与大自然接触的机会。
你忽略了大自然。
大自然对你来说根本不存在。
大自然没从你心头走过的话,这一生都令人遗憾。
(有多少人忙忙碌碌、蝇营狗苟,忽略了身边的花开花谢、草长莺飞,这样的人生终归是有缺憾的。
)大自然不光有四季,以及天空大地和植物。
对人来说,它有教益,有力量。
我甚至喜欢用一个病句来表达我的感受——大自然里面有人生。
(大自然可以给人启迪,可以疗愈心灵。
)第一部分,开篇点题,由风入笔,由感性到理性,提出一个极易被忽略但又显而易见的哲理话题。
③我常常在大自然里面流连忘返,(自然之子,痴迷沉醉。
)我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但一直在看。
河床开始回忆河流(鲍尔吉·原野)
河床开始回忆河流(鲍尔吉·原野)湖泊是地球蓝色的“眼睛”,消失的湖泊是流干了“眼泪”。
河流是地球绿色的“血脉”,干涸的河流是迸裂的“伤痕”。
爱溪湖、珠子湖、清澜湖,多么美丽的名字。
数千亩爱溪湖畔本绿树成荫,填埋进成千上万吨渣土何止是吹入"眼里的沙子";珠子湖只是九湖的一颗,明亮闪烁,与蓝天相映,可水面上漂浮的杂物给如星的眼眸蒙上了阴翳;清澜湖湖边的树林曾是飞鸟的天堂,换成林立的楼群也绝不是眼帘美丽的睫毛。
铁星湖、洪家湖、华标湖,多么传奇的名字。
两百亩铁星湖只是颗小星星,但每年产鱼两万斤,古时湖边的铁铺,火星溅入湖中,才留下铁星湖美丽的传说。
桥东的洪家湖,绿水碧叶红花,让人联想起“遍地野鸭和菱藕”的洪湖;华标湖湖中土墩上的老树,曾是古时端午节龙舟竞渡终点标志,划标湖-----华标湖就成为市民找到乡愁的坐标。
可这些湖的传说竟是湖成传说,她们都干涸在‘江景房’的脚下,永久地消失了。
有水志记载,城里有名湖大湖近30个,加上一些没有被记录的偏远、微小湖泊,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有50多个。
而近30年,过半的湖泊萎缩或彻底消失,无奈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眸。
现在,湖景益发撩起老市民的怀想追忆,周末只有带着儿孙,驱车数里,到远方湖边的沙地里寻找。
穿城而过的那条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病了,一点点地干涸到了几乎可以走到对岸了。
旱季,目光所及,江水已经变成坑洼,“江水共泥沙一色”了,原先碧水绿洲眼下是泥水沙丘了。
河床上裸露出石路,见证了历史上这条江也曾经干涸过。
浅滩,杂草,菜地、楼阁,远比不上“外婆的澎湖湾”那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美丽了。
一堆锈蚀的黑褐色铁壳船杂乱无章的拥挤在江边的沙滩上,就是它们掏空了江底,一台黄色的挖掘机孤独地挥臂在河床劳作,就是它搅黄了一江春水,一条小木船爬行着寻找着窄窄的水路,或许路将断头的绝望。
过去宏伟的大桥跨在旱江两岸咋就如此突兀和多余呢?“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咋就停留在儿时的课本呢?闸口前断裂成几段的水泥沟,像一堆历史的瓦砾,江岸张开数张黑口,污油在黄沙里刻下歪歪扭扭的爪痕----心里不由哼起“我的故乡并不美,干涸的河床苦涩的井水”那首改编的黄土高坡的信天游。
【散文海外版】鲍尔吉·原野:沃森花草原记事(节选)
【散文海外版】鲍尔吉·原野:沃森花草原记事(节选)我们坐在马倌班波若的房子里喝酒。
这座房子的客厅大,朝南的玻璃窗有六扇,主人可以有广角的视野看到窗外的草原。
草原南方尽头悄无声息的山峦,像一堆马鞍子堆在天的尽头。
主人班波若说他就这么看过去,看到自己老死那天,这里面包含着多大的福气啊。
是的,是的,来访者纷纷附和,语气诚恳,班波若用感谢的眼神环视大家,比摄像机“揺”的速度慢得多,仿佛这个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以后也改变不了。
今年七十岁的班波若到以后咽气那天,最后一眼看的是他家窗前的沃森花草原。
那也许是在六月,大朵的、雪白的芍药花开在如同堆了一堆马鞍子的山的山坡上。
过了小满,黄翅的鸟飞回来了,带回来绿翅的鸟。
草地上的白雾在早晨四点多钟覆盖膝盖那么厚,然后一层层变薄,野兔在雾里奔跑,谁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当然,班波若告别人世的时候也许是冬天,大雪把马鞍子似的山峦压没了,大地因为堆满积雪而显出笨拙,而有炊烟透露牧人的生机。
我们不能提前为班波若离世制订季节与时辰,他的白头发还不到全部头发的三分之一,今年春季他还参加过村里那达慕大会的摔跤比赛,被会场的广播喇叭授予“像山峰一样纹丝不动的摔跤手”。
当时会场上的男女老少全都听出了这个称号里的讥讽含义——“没有动作的、不主动进攻的摔跤手”,众人哈哈大笑。
班波若坐在沙发上。
他背后挂着牛车车厢那么大的镜子,陪我采访的乡干部贺西格、楚鲁、谢日哈达等人都反射在镜子里,他们手端吃饭的花瓷碗喝奶茶。
奶茶烫,人喝进嘴里前发出很响的声音“咻——”,用吸气为茶降温。
这个人端起碗,“咻——”,放下。
那个人端起碗,“咻——”。
班波若撩起裤子,用两只紫红大手的手心在膝盖上旋转,仿佛他的双腿可以在地下钻探出石油。
他愉快地看着窗外的草原。
没经历过游牧生活的人理解不了牧人何以长时间地注视空寂无物的草原,那里只有草和看不清的风,一如古代时分。
蒙古人看到的是寂静。
人在寂静里面看到了什么?这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鲍尔吉·原野
龙源期刊网
鲍尔吉·原野
作者:六月
来源:《文萃报·周二版》2018年第25期
这是六月。
六月的草原如同一个少女,它的一年就是一生。
六月的鲜草好像是姑娘们前额和颈上的头发,蓬勃而柔软。
在六月,河流在夜里白亮地流过去,甚至映出月亮勾勒出的白云的轮廓。
夜河装载着云影巡游,夜空该有多么清朗。
土地从五月开始膨胀,到六月,泥土已经厚实了很多。
土像人的肉一样,会长,也会枯瘠。
它们在冬日的暮年全都瘦了。
汉诗称“山穷水尽”,或者“山寒水瘦”,这都是得道的话语。
水最瘦莫过于初冬,水还是那么多,但膘都没了,失去油光和润气。
六月土多,如少女的丰腴,胖不厌人。
这时节一切都在生长啊,生长,连小石子都从土里钻出来凑热闹。
每一株草都往肥阔里生长,叶叶不败。
河水挤满河床,你看河床的表情如相亲一般,等着坍塌,等着跟水奔赴远方。
好东西都在远方,远方如果没有你要找的东西,那一定在更远的远方。
六月的河水丰满而且轻盈,河里的水草如大辫子一样梳起来。
白色、黑色、褐色的石子在河底像点心一样摆起来。
腥味来了,这是六月河水的身体气味,是生殖与养育的气味。
人的鼻子觉得它腥,而土地水鸟闻出了甜美。
水鸟们,你们像被猎枪击中一样栽进河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飞上天空,喙里多半叼着一条匕首式的短鱼。
(摘自《散文·海外版》2018年第4期)。
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
文艺39/鲍尔吉·原野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河流看到岸上的人,如同火车里的旅客所见的窗外的树,嗖就过去了。
让河水记住一个人是徒劳的事情。
河流像它的名字说的那样,一直在流。
没听说哪个人的名字叫流,张流李流,他们做不到。
河流甚至流进黑夜里,即使没有星星导航,它们也在默默地流,用手扶着两岸摸索前进。
无月的黑夜,哗哗的水声传来,听不出它们朝哪个方向流。
仿佛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流入一个井。
河留不住繁花胜景。
岸上的桃花单薄羞怯,在光秃秃的天地里点染粉红。
枝上的红与白星星点点,分不清是花骨朵还是花,但河已流走,留下的只是一个印象。
印象如梦,说没发生过亦无不可。
倘遇桃花林,那是长长的绯红,如轻纱,又如窝在山脚下浅粉色的雾气,同样逝去。
马群过来喝水,河只看到它们俯首,不知到底喝没喝到水,河已走远。
河水流,它们忘记流了多少年。
年的概念适合于人,如秋适合于草、春适合于花、朔望适合于潮汐。
没有哪一种时间概念适合于河,年和春秋都不适合描述它的生命轨迹。
河的轮回是石缝的水滴到山里的小溪再到大海的距离,跟花开花落无关。
当年石缝里渗出的水跳下山崖只为好奇,它不知道有无数滴水出于好奇跳到崖下,汇成了小溪。
它们以为小溪只是一个游戏,巡山而已,与小鱼蝌蚪捉迷藏。
没承想,小溪下山,汇入了小河,小河与四面八方的河水汇合,流入浩浩荡荡的大河,它们知道这回玩大了,加入悲壮的旅程,走入不归路,归是人类的足迹,恐田园将芜。
河水没有家园,它只灌溉别人的家园。
河的家在哪里?恐怕要说是大海,尽管它尚没见过海。
如果把河比喻为人,它时时刻刻都在诀别——别过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见到的景物。
人看到门前的河水流过,它早已不是昨日的河水。
今日河水与你也只有匆匆一瞥,走了。
没有人为河送行,按说真应该为河送行。
河水脉脉地、默默地,夜里则是墨墨地流过,无人送它一枝花。
河有故乡吗?河只记得上游。
上游是它的青年、少年和童年,而这一个当下它还在上游。
下游有多远?不是五里地、十里地,那是天际,是可以流去的一切地方,那里不是空间,是时间。
就读这篇┃鲍尔吉·原野:我们的秋天
就读这篇┃鲍尔吉·原野:我们的秋天我们的秋天鲍尔吉·原野初秋初秋看不到卷成一根针一样的青草心,看不到树叶像抹了一层油似的新绿。
初秋是老天用很大的力量转变一件事,它让草叶由深绿变得微黄,叶子的水分流失了,最后薄得如一张纸。
天的动作让天的色泽都变了,深蓝褪为浅蓝,宁静辽远,好像后退了108公里。
老天所做的这件事叫“秋”,或者叫自夏而秋,这是何等盛大的典礼,让所有的植物加入秋的合唱。
看不到从水泥地的缝隙长出新草,云彩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变薄了,仿佛不够絮一床新被子。
那些娇嫩、浅颜色的花朵已经敛迹藏形,只剩下成片的花朵鲜艳开放,如菊花、鸡冠花和串红。
土地不再松软,不似春雨之后的酥透。
当土地进入初秋,有如一个男人行进中年,好比李察·基尔、周润发。
他们从容了,也放慢了步伐。
所谓争先恐后说的是春天,每一个时辰都冒出一个花骨朵,河水急匆匆流过,浪花四溅。
春天怎么能不争?每一朵花都报春信,以为是自己招来了春天。
夏天的茂盛,用“争”已经不确切,是无边的生长,每一个有生命的植物在夏天都有了一席之地。
花草比房地产商对地的态度更贪婪,长满了天涯海角。
秋天,还有什么大事要忙吗?没有了。
你看一眼枝上的果实,就知道“忙”跟秋天没什么关系。
不必说水果,连卑微的小草都结满了草籽。
鼓鼓囊囊的草籽穗头像八路军的干粮袋一般朴实,它是明年几十株青草的娘胎。
秋天慢下来,地球转到秋天也应慢一些。
秋天沉重,大地多出来无数沉重的粮食,地球这辎重车行走得当然要慢。
地球舍不得把藤上晶莹的葡萄甩下来,宁愿转得更稳些。
初秋并不是丰收的时候,丰收说的是晚秋。
初秋所做的事情是定型,让一切可以称为果实的东西由不确定变得确定,由浆变成粉,由稚嫩变得坚硬。
那些还没在初秋定型的东西已经定不了型了。
人也如此,一个叫作“青春”的东西已经逝去了多年,双脚正往晚秋行走,此时若还没沉淀,没雏形,没味道,没形态,那么有什么收获可言呢?初秋明净,光线照在树枝和马路上,一样的澄澈。
鲍尔吉原野优美散文
鲍尔吉原野优美散文“巴彦淖尔”,在蒙古语里的意思是“富裕的湖泊”。
我问:“这里有叫巴彦淖尔的湖吗?”当地朋友说,“我们这里有河套。
黄河百害,惟富一套,说的就是巴彦淖尔。
我们有最好的面粉和葵花籽……”他像没人管的录音机一样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家乡。
我早知巴彦淖尔的盛名,比面粉、爬山调、甜瓜更有名的是这里的黄河改造工程。
黄河水利博物馆收藏了当地出土的自仰韶文化至今的各类文物,尤以水利文物为珍贵。
我在博物馆的一幅照片前注视良久。
照片上约有百人用粗麻绳合拉一个梢棒。
几十米宽的草编帘子里面裹上土,一层一层卷起来就叫梢棒,用于大坝合龙。
过去没有吊车,没有混凝土固件,梢棒是中流砥柱。
画面上的梢棒即将被拉上大坝,有人站在梢棒上喊号子,有人焦急等待,大多数人憋着劲儿拉滚动的梢棒。
照片拍摄于1952年,我惊叹解放初期的农民竟然有这么精壮。
他们头系羊肚白手巾,身穿土布露膊白短褂,正发出我们听不到的惊天动地的呼喊。
他们双腿如同扎进了土里,后背宽阔结实。
他们仿佛正把黄河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它灌溉良田,产出“……最好的面粉和葵花籽。
”流经总干渠和分干渠的黄河水,不仅哺育了庄稼,也美化了村庄。
干渠里清澈的黄河水从临河区万丰村边流过,水面宽阔,垂柳依依,城里人每年来这个村举办龙舟赛。
秋风至,公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黄绿相间。
逆光的黄叶越发稀疏,遮不住从树林里飞过的喜鹊的身影。
白杨树下,玉米如一片等待渡河的人群。
它们叶片披纷繁复,像手里拿着数不清的东西。
白金色泽的玉米站满大地,干透的叶子夺走了所有的秋声。
童年读过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这首诗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我尤喜爱街灯在暮色里明亮的一瞬,仿佛暮色睡去,街灯猛地醒来。
夜晚进入一座城市,见到了延伸到远方的街灯才觉得进了城。
我这回去过的村庄,广而言之内蒙古现今完成“十个全覆盖”的八千多个行政村,都架设了太阳能街灯。
关于鲍尔吉原野散文
关于鲍尔吉原野散文鲍尔吉·原野是当代著名的蒙古族散文家,执著散文艺术独创性的追求,孩童形象、乡土人物、大地生灵、城市世相等组成其散文的独特形象谱系。
小编精心收集了关于鲍尔吉原野散文,供大家欣赏学习!鲍尔吉原野散文:珊瑚珊瑚的红不通向桃花的渡口,不偏心于牡丹。
对我来说,走进珊瑚的红里,会走进蒙古高原,就像红茶的红通往科尔沁。
珊瑚那种说不出来的红让人喜欢,人喜欢它说不出来的色阶。
说它浅红吧?它比谁浅?不是比胭脂浅,跟胭脂没关系。
当然也不能说比红浅,它就是红。
它是珊瑚的浅红。
鲜红的珊瑚属于深红。
深不深不是跟红比,比不出来的,这是深水的深,从这一边看不到那一边的深。
珊瑚之深红如一滴血的深与红,纯净的血深不见底,血的红在红里面最为中正。
珊瑚坐在白银的摇篮里变成一枚戒指。
人的手指开发了一朵有银子的花。
植物的花朵美固美,可惜花朵上没镶白银的边款。
我觉得生活里面的白银太少了,我觉得白银不是金属,它是硬朗的花,应该开遍我们的手足衣衫。
银扣子多美,它缀在衣服上。
银泡钉多美,钉在马鞍上。
银戒指戴在人手上,手被赋予沉静的美。
半夜醒来,我曾经想银子现在干啥呢?戒指、手镯、包银边的木碗,它们干啥呢?不必点灯,我已猜出银子在黑夜里微笑,在手指、手腕或者喝茶的木碗上露出乡村儿童的微笑,银子根本不睡觉,它们精力充沛,日夜睁眼呆着,白而亮。
银子跟谁最好?不用问,银子跟珊瑚最好。
不知是谁最早把银子和珊瑚交集一体,这个人了不起,懂得造物的秘密。
我老家的汉人管珊瑚叫“山虎子,”挺亲昵。
我觉得珊瑚可能真是山虎子。
矿物质里面也分飞禽走兽。
绿松石像小翠鸟,琥珀像猞猁,孔雀石就是孔雀,而珊瑚竟然是虎,是这样吗?有可能。
它是一只红虎,像一团火苗在石头里窜跑,它的前额有王字,尾巴也很厉害,啪!啪!树干被扫断。
只是,所有矿物的走兽飞禽在岩石被开采粉碎提炼之时中了定身法,动不了了。
这没什么奇怪,人经过此生进入彼岸后也动不了了。
变成了什么,我说不清楚。
鲍尔吉.原野优秀散文作品
鲍尔吉.原野优秀散文作品鲍尔吉·原野,姓“鲍尔吉”,即蒙古族诸部落中黄金家族的命号,祖籍内蒙古自治区哲里木盟科左后旗。
下面是店铺给大家带来的鲍尔吉.原野优秀散文作品,供大家欣赏。
鲍尔吉.原野优秀散文作品:河在河的远方对河来说,自来水只是一些幼稚的婴儿。
不,不能这么说,自来水是却生生的、带着消毒气味的“城里人”。
它们从没见过河。
河是什么?河是对世间美景好无留恋的智者,什么都不会让河流停下脚步,哪怕是一分钟。
河最像时间。
这么说,时间穿着水的衣衫从大地走过。
河流阅历深广。
它分出一些子孙缔造粮食,看马领着孩子俯身饮水。
落日在傍晚把河流烧成通红的铁条。
河流走到哪里,空中都有水鸟追随。
水鸟以为,河会一直走到最好的地方。
天下哪有什么好地方,河流到达陌生的远方。
你从河水流淌的方向往前看,会觉得那里不值得去,荒蛮、有沙砾,可能寸草不生。
河一路走过,甚至没时间解释为什么来到这里。
茂林修竹的清幽之地,乱石如斗的僻远之乡,都是河的远方。
凡是时间要去的地方,都是河流的地方。
河流也会疲倦,在村头歇一歇,看光屁股的顽童捉泥鳅、打水仗。
河流在月夜追向往昔,像继续行军几天几夜的士兵,一边一边睡觉。
它伤感自己一路收留了太多的儿女——鱼虾禽鸟乃至泥沙,也说不好它们走入大海之后的命运。
也许到明天,到一处戈壁的古道,河水断流。
那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河流被埋藏。
而河流从一开始就意气决绝,断流之地就是故乡。
河的辞典里只有两个字:远方。
远方不一定富庶,不一定安适,不一定雄阔。
它只是你要去的地方,是明日到达之处,是下一站,是下一站的远方。
常常,我们在远方看到河流,河流看到我们之后又去远方。
如果告诉别人的去向,只好说,河在河的远方。
鲍尔吉.原野优秀散文作品:走马阿鲁科尔沁我和云登骑马在草原闲逛,我骑亚麻色白鬃的黄马,他骑杂花马。
今年雨水好,草原一下子把5年的草都长出来了。
我俩互相看,像各自坐着马的小舟游在草海。
马头一颠一颠,草叶和野花划过马肚子。
施尔吉·原野《河床开始回忆河流》初中散文阅读题及答案
施尔吉·原野《河床开始回忆河流》初中散文阅读题及答案施尔吉·原野《河床开始回忆河流》初中散文阅读题及答案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学习中,大家都知道散文吧?广义上的散文是指不追求押韵和句式工整的文章体裁,与韵文、骈文相对。
你知道写散文的精髓是什么吗?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施尔吉·原野《河床开始回忆河流》初中散文阅读题及答案,仅供参考,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①大地上的河床像一个干瘪的口袋,粮食没了,口袋显出宽阔。
我在各地见到许多干涸的河床,它们不是耕地、不是广场,是从天边延伸而来的河床,只是没有水。
②所谓一无所有,说的正是河床。
如果有,也只有一些鹅卵石。
夏天,不长庄稼不长草的土地是干涸的河床。
乍见白花花的河床,心里惊讶,它是什么?它几乎什么都不是。
你能相信一个宽阔的河流竟然一滴水都没有吗?在雨后,在盛水期见到干涸的河床让人不安,无法想象当年这里曾经有过河,可以用汹涌、清澈、波浪和白帆形容的河,它竟然没了。
③对大自然来说,河没了,比人丢了钱更痛苦。
如果河没了,鱼和水鸟的家也没了。
两岸的青草没了,倒映在河里的星星也没了,因为星星不能倒映在石头上。
如果河没了,连同河床一起消失是最好的。
没有水,留下的河床好像是伤疤,是一条长长的干鱼的尸体。
是的,干涸的河床如同尸体。
是谁的尸体?是河的尸体吗?没听说河竟然还有尸体,水干了,白花花的河底只能是河的尸体。
④干涸的河床好像在回忆,它抱着不应该拥有的沉寂回忆涛声和蛙鸣。
河床回忆什么是水,它不知道水流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水会不会再来。
当年水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过河床,带来鱼虾和泥沙。
水没等站稳脚跟歇息,就被后面的水挤走了,水比车站的人流更拥挤。
河床从来没想过一条叫做河的水流会干涸,这种惊讶比一个朝代的更迭更让人吃惊。
⑤河床的悲哀是一个母亲的悲哀,她的产床上已经没有了孩子,她还在等待,并且哭干了泪水。
一家外媒报道,从卫星上观察,中国境内二十年前约有五万条河流,现在这些河流中已经失去了两三万条。
2020届北京各区高三期末考试散文阅读汇编(附答案解析)
2020届北京各区高三期末考试散文阅读汇编海淀区四、本大题共5小题,共22分。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17-21题。
我有一匹马鲍尔吉•原野⑴①我和父母现在住在“阳光小区”,聊天的时候,我说四五十年前的事,他们在说六七十年前的事,而整日开着的电视机在播报当下的新闻,比如港珠澳大桥是世界最长的跨海大桥。
这场景像话剧,我们轮流上场,讲述时光的往事,时光在某一瞬间重新组合时,平的生活会变得庄重起来,你成了历史的讲述人。
②父母老了,越来越想念自己的故乡。
我不敢带他们外出旅行,我的任务是访问他们的故乡,带回照片和见闻跟他们分享。
去年春天,我拜访我妈的出生地一一巴林右旗白音他拉乡宝木图村。
村书记带我看过我妈出生的院落,当年是她祖父平乐爷爷的宅院。
书记说,有人想租这个地方办企业,村里没同意,建成了养老院,叫平乐养老院。
我妈听到后十分高兴,地说平乐爷爷一定赞成。
今年1月,我到科左后旗的胡四台村探望病中的堂兄,这里是我爸的出生地。
回来后,我跟我爸说:“经过胡四台全体村民的不懈努力,你老家被建设没了。
我告诉他:“你经常回忆的白茫茫的沙坨子没了,现在除了玉米地就是林地。
狼和狐狸也没了,胡四台村五里外就是高速路。
现在,你们村跟朝鲁吐镇连上了。
”③“咋回事?”他问。
④“房子和房子连在一起,变成一个大镇了。
”⑤他表情变化有如云影从草地上滑过,那是几十年的光阴倏尔而逝。
⑥我去过一些地方,算一下,国内大概有一百八十八个市县区。
在汉中的江边,两只朱鹦一前一后从我头顶飞过,它们通体橘红兼带粉色,翅膀和尾羽舞动流苏。
我看朱鹘融入天际,而它能在天空俯瞰到什么呢?明代修造的梯田里长满金黄的稻子,稻子们此刻正隐藏在柔纱一般的白雾当中。
在安康的江边,往左手看,莽莽苍苍的大山是秦岭;往右手看,莽莽苍苍的群峰是巴山。
巴山秦岭终日对视竟千万年,由此雄浑。
广州的珠江边上,被搅碎的灯光在江流里神秘眨眼。
江边有卖水果的摊子,情侣们倚着栏杆相互对视……我把这些见闻讲给父母听,我爸说:“嗨,咱们国家大啊。
鲍尔吉·原野:春天如同一个梦
鲍尔吉·原野:春天如同一个梦草原深处(水粉画)冯秋子每年近春,我脑子会冒出一个念头,内心被这个念头诱惑得高瞻远瞩,双腿奔忙如风火轮。
静夜想,我想我可能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年华从此不虚度。
但每次——已经好几次——我的念头被强大的春天所击溃,我和我的计划像遗落在大地上的野菜一般零落不足惜。
我的念头是寻找春天从哪里开始。
这不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吗? 当然是,但是春天到底从哪里开始的呢?众人所说的春意,对我住的地方而言,到了三月中旬还没动静。
大地萧索,上面覆盖着去年秋天戗伏的衰草,河流也没解冻。
但此为表相,是匆匆一瞥的印象,是你被你的眼睛骗了。
蹲下看,蒲河的冰已经酥化起层,冰由岩石的白化为鸡蛋壳的白。
它们白而不平,塌陷处泛黑,浸出一层水。
底层的河水与表面的冰相沟通。
这是春天的开始吗?好像不是,这可算春天来临之前河流的铺垫,距人们所说桃红柳绿相距甚远。
或者说,这是冬天的结束? 可以说当然是,然而冬天结束了吗? 树的皮还像鳄鱼皮一样灰白干燥,泥土好像还没活过来。
我读一本道家谈风水的书,书上说阳春地下有气运行。
大地无端鼓起一个包,正是地气汇聚所致。
此时看,还看不出哪个地方鼓起土包。
有一件事我们要厘清:塞地冬季的结束与春天到来会分明吗?这事说不好,谁也不敢定。
冬天有多少种迹象代表冬? 春天有多少种迹象代表春? 我们作为渺小的人类真的说不清,政府也说不清。
你说冬天有白雪,然而春天有春雪。
大自然或曰天道不会把季节安排得像小学一年级、二年级那么清楚。
大地寂寥,到了三月下旬,四周依旧静悄悄。
田野没有绿衣、野花和蝴蝶。
大地仿佛入定了,没谁能改变它。
谁能让这么大一片土地披上新装,谁能让小鸟翻飞缭绕,谁能让小虫在泥土上攀爬,谁能让毫无色彩的大地上开遍野花。
渺小的人类不能,政府也不能。
所能者只有春天。
在这个时刻瞭望春天——假如他从未经历春天的话——会觉得春天可能不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回想往年的春天每每像不来了,每每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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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尔吉原野的散文: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鲍尔吉原野的散文: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河流看到岸上的人,如同火车里的旅客所见的窗外的树,嗖就过去了。
让河水记住一个人是徒劳的事情。
河流像它的名字说的那样,一直在流。
没听说哪个人的名字叫流,张流李流,他们做不到。
河流甚至流进黑夜里,即使没有星星导航,它们也在默默地流,用手扶着两岸摸索前进。
无月的黑夜,哗哗的水声传来,听不出它们朝哪个方向流。
仿佛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流入一个井。
河留不住繁花胜景。
岸上的桃花单薄羞怯,在光秃秃的天地里点染粉红。
枝上的红与白星星点点,分不清是花骨朵还是花,但河已流走,留下的只是一个印象。
印象如梦,说没发生过亦无不可。
倘遇桃花林,那是长长的绯红,如轻纱,又如窝在山脚下浅粉色的雾气,同样逝去。
马群过来喝水,河只看到它们俯首,不知到底喝没喝到水,河已走远。
河水流,它们忘记流了多少年。
年的概念适合于人、如秋适合于草、春适合于花、朔望适合于潮汐。
没有哪一种时间概念适合于河,年和春秋都不适合描述它的生命轨迹。
河的轮回是石缝的水滴到山里的小溪再到大海的距离,跟花开花落无关。
当年石缝里渗出的水跳下山崖只为好奇,它不知道有无数滴水出于好奇跳到崖下,汇成了小溪。
它们以为小溪只是一个游戏,巡山而已,与小鱼蝌蚪捉迷藏。
没承想,小溪下山,汇入了小河,小河与四面八方的河水汇合,流入浩浩荡荡的大河,它们知道这回玩大了,加入悲壮的旅程,走入不归路,归是人类的足迹,恐田园将芜。
河水没有家园,它只灌溉别人的家园。
河的家在哪里?恐怕要说是大海,尽管它尚没见过海。
如果把河比喻为人,它时时刻刻都在诀别,一一别过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见到的景物。
人看到门前的河水流过,它早已不是昨日的河水。
今日河水与你也只有匆匆一瞥,走了。
没有人为河送行,按说真应该为河送行。
河水脉脉地、默默地,夜里则是墨墨地流过,无人送它一枝花。
河有故乡吗?河只记得上游。
上游是它的青年、少年和童年,而这一个当下它还在上游。
下游有多远,不是五里地、十里地,那是天际,是可以流去的一切地方,那里不是空间、是时间。
佛法常常劝人想到死亡。
死亡不光是一个生命的终结,还是一块磨石、一个巨大的譬喻、一面镜子或召唤,是集合地点和最真实的存在。
如果“存在”这个词具备实在的含义,说的即是死亡。
死亡蹲在遥远的天边,人一步一步叩拜它,事实上。
它就在人的身边,和人一起到达天边。
佛法认为死亡不光指生命,它还是别离。
它是一瞬间离开我们的许许多多的东西,死这个词不便于四处应用,在佛经里的指代叫无常。
如果不以肉体作生命的唯一,人与万物的死死生生从没有过停歇,生死不曾对立而在相互穿越,这里面不包括被贴上标签的“我”。
佛法认知事物的第一道门槛是不让“我”入内,里面没有“我”的坐席。
河水有我吗?正像河水不会死亡,干涸是蒸发与渗入泥土,而非死亡。
水在河里不停翻转,水分子时时与其它水分子组合成波浪或镜子般的平面。
浪涛一秒之后化为其它浪涛,只有势,而无形。
无形的、透明的水,没有财产、家业、家乡、乃至没有五腑六脏的水在流动中永生。
水没有记忆,没有历史欠账,没有荣辱,清浊冷暖高下缓急对河流无所谓,它所有的只是一张长长的河床。
阳光每每给河水披上黎明的金纱,太阳落山之前到河里洗浴。
河水如奔跑的野火,贯通大地。
河水上飘过稻花之香,熟麦之香。
河水给山洗脚,于高崖晾晒雪白的瀑布。
河水每到一处记忆一处,记忆山包括山上的一朵小花。
记录天上与水面的星座。
河水深处,鱼群如木梳从河的肋边梳过,水草在河底盛开暗绿的花朵。
河水告别了山顶的弯月,告别了软弱的炊烟,告别鸟群。
此时牧童在河面写字,羊群用鼻子闻河水的气味。
河流穿过桥梁为它搭建的凉篷,穿越容易迷路的沼泽。
河水于宽大处沉睡、狭窄处唱歌、河水的前方差一点点就汇入天上的银河。
河水每时每刻都与岸上的一切诀别,以微微的波浪……鲍尔吉原野的散文:四月四月的树,如一班出门的人。
它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季节,曰春天。
现在已入四月,刚刚过清明,花与草的萌发正在蓄谋之中。
看不到满目芳菲,但有隐藏的春意,天地间充满了秘密。
蒲河大道两侧栽满了树,树都活了。
这些景观树高矮不一,开花时间不一,花色叶色也不一样。
,专看开放的桃花。
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往前看,桃花是暗藏其中的粉色的云。
像几十个粉色的气球被系在树杈上。
近看,桃树枝上缀满花朵。
它的枣红的树枝上无叶,只有花。
桃花对于沉寂的、灰暗的北方大地如同惊醒。
桃花先醒了,它比看到它的人还吃惊,大地怎么如此荒凉?其实不荒凉。
桃花没经历过冬天,不知道此时的土地已开始复苏。
比桃花先醒来的是河流,它们身上的冰块被春风卸掉,河水一身轻松,试着流淌。
河水一冬天没流,实话说不怎么会流了。
它先瞭望四周,在水面做一些涟漪,做流的准备。
春天的河水如乌黑的柏油路,上面漂着风吹不动的枯叶。
桃花惊讶地看望周遭,它们衣领开得太大,雪白的领子在寒气里扎眼。
草绿了三分之一,大部分还不敢绿,在等什么呢?桃花不像连翘那样齐刷刷的开放,展露大小如一的金黄叶片。
桃花觉得集体主义或团体操在花朵界没什么意思。
桃花的花朵或开、或半开,还有蓓蕾包在粉红的头巾里。
枝上的一串花,如同画家点染。
用墨有浓有墨,烘托参差的意态。
桃花亦浓亦淡,欲开似合,与春天的节奏合拍。
风不妨大一些或小一些,也可无风,让柳条不知往哪个方向摆动。
如果春天愿意,可以先下一场雨,洗刷看不清纹理的石头,洗刷看不清白云的白垩色的天空。
然后下一场薄薄的雪,厚一点也无妨。
雪花卧在干净的草地里,睡一觉,睡醒了看看月亮到底是黄还是白。
春天过后,春风起,把雪刮到树下或高坡上,使之均匀。
你以为春天在干嘛?在玩。
从古到今,春天一直在玩,玩一个春季,潜入夏季休息。
四月里有树木出门,它们互相打量谁带了哪些东西。
连翘手上胳膊上全是花瓣,穿上了出门才穿的花衣。
柳树在枝上攥紧了拳头,掰也掰不开。
再过10天,那些拳头松开了,柳叶的芽假装是花,一瓣一瓣地露出尖头。
开着开着,柳树就露了馅,花朵变成树叶,如一片绿唇飞吻天下。
树们要去的地方曰四月,它们带领大地返青。
树们走在路的边上,如羞涩的农妇,不好意思在大马路中间行走。
这些农妇脚踩在松软的土里,枝桠搭在前后旅伴的肩膀上。
在四月,轻淡的云飘在树的头顶,云不想比树的步伐更快。
云可以随时分成两片或六片,飘在一片片树林的头顶。
桃花站在大地上开放,已无须走动看风景,它就是风景。
大队的树绕开桃树,不妨碍它探出的水袖。
桃花的枝像戏曲人物那样向虚空伸出手指,欲摘其它的花。
桃树身穿枣红色的缎子轻衫,其它的树都没有。
桃树手抓一把蓓蕾散出去,被风吹回,或浓或淡挂在枝头。
这就是腕儿,科班出身,懂得表演的程式。
倘若桃花身边有胡琴、月琴和梆笛,奏一曲昆曲的曲牌,它的身段比现在还要绰约迷离。
大地返青之前泥土先返黑。
雨水和雪水挤进土的被窝,让它苏醒。
草叶以10%的速率变青,每天绿十分之一,这样不累。
与跑步训练的10%原则相通。
绿不是什么难事。
对草来说,没有比绿更容易的事情了。
难就难在安排枯草的离退工作。
四月末,你看到大地一片青葱,地上无一叶枯草。
枯草去了哪里?你想没想过这个事?这是很大一个工程,比南水北调西气东送的工程量还大,是谁把枯草一根一根拣走,运到一个地方掩埋?这是人干的事,天不这么干。
枯草被青草吞噬了。
或者说,枯草在青草生长中转世轮回了,总之在新鲜的草地上看不见一根枯草。
这是大自然无数秘密中的一项。
大地不会丢弃自己的子孙,不会因为它们是草、因为干枯就抛弃它们。
枯草在盛青到来时已经整齐去了一个很好很干净的地方。
树在行走中遇到雨和风,它们打开叶子。
它们身后跟着看不到尽头的青草,头顶环绕着叽叽喳喳的鸟儿。
鲍尔吉原野的散文:树林里的眼睛我不怕走夜路,在夜里走路感觉比白天更放松。
这好像是动物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传染到我身上了。
从葛根召到赫林塔拉约有20公里,我傍晚睡觉,睡到夜里11点钟爬起来,往赫林塔拉走。
过马车的道路长满杂草,车轱辘压过的土业已死去,不长草。
路两旁的新疆杨胸径达到碗口粗,树上的叶子在风里旋转着跳舞。
叶子在叶柄上来回转,像有手指捻转。
新疆杨的树叶分成两色,绿色的叶面有光滑的蜡质,灰色的背面长绒毛。
夜里,叶子的灰和绿色变为黑白两色,在风里旋转着给人变戏法。
往前走,经过山榆树和蒙古栎的树林。
月光照不进浓密的树林,林内好像是漆黑的仓库。
或者说,一列看不见尾巴的闷罐车停在树林里,漆黑的车厢上面装载向上生长的树。
我知道树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我,我有些得意。
动物和鸟类不出声地看我,瞪着亮晶晶的眼睛。
它们的眼睛比玻璃球还亮,没有杂质。
它们在看这个两双下肢行走的“人”在干什么,去哪里。
想到这个,我笑起来,这并非讨好它们,而表示我也是愉快的。
虽然我是“人”,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坏,“人”也并非随时随地都坏。
有时,他走路而已,微笑而已。
他以双下肢行走本意不是耍杂技,这是进化的结果。
他的双上肢前后摆动,不是做暗号,而在平衡。
人类所有的坏事都是用手干的,我摊开手,上面没猎枪和夹子,也没毒饵。
我只是一个去赫林塔拉的人。
去赫林塔拉也不是为了干坏事,我要到去那里山顶上护林员住过的废弃屋里睡到凌晨,起来看日出和那里的岩画,拍点照片,然后再走回来,经过你们。
当然这已是明天白天了。
白日里,新疆杨的叶子变成绿灰旋转,而不是黑白。
这条路上的月光会被太阳铲掉,铺上明亮的阳光,那时候你们都回到了窝里和洞里。
白日才是你们的黑天。
月光像用喷雾器把乳液喷洒在草叶上,白得均匀。
再往前走,快到夜里11点时,凉气从树林里跑出来。
包住我身体,地上的月光变得更白,如同冻结了地面。
我坐在路边歇一会儿,突然害怕有动物把双爪搭在你肩上。
于是我靠着一棵树休息。
怎么看不到动物们、鸟类、昆虫们在夜里活动呢?我知道肯定有动物在树林里与我并行,跟踪我。
它可能是狐狸或獾子,但最好不是野猪。
除了老虎和熊,谁也不是成年野猪的对手。
这只狐狸或獾子看我到底想干什么,它觉得我不能仅仅是走。
是的,我不仅仅会走,我还会写作(这也是古老的职业),但现在只是走而已。
我不上树掏鸟蛋,也不把手伸进树洞里抓蛇。
你别拿你干的事想我,我也不用我干的事判断你们。
月亮朝西北下坠,月牙比刚才更向后仰,好像把飞机座椅向后调整了,它躺在碧海的沙发上看天。
月亮当然也要看天,这差不多是它主要的工作。
人类觉得月亮一直在俯瞰大地,这是错觉,月亮要看群星的位置。
星星们一如夜海里的岛屿,是不融化的白色冰山。
星星们离月亮很近,彼此观望都无须仰脖子。
它们互相照耀,有足够的光。
夜的树林里总有声响,像鸟窝从树上掉了下来,像松鼠掉进铺满落叶的坑里。
但没有人弄出的声音,什么声音都不会妨碍夜行人的安全。
就人的体积、外形、气味而言,没有哪些动物想把人当作食物吃掉。
它们对人始终恐惧。
人用文化歌颂人的各种俊美,大多数人都信了,但动物一眼就看出人的丑。
人在它们眼里,比人看河马还要丑,没人吃这么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