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_王稳

观察思考GUANCHA SIKAO8413年6月29日，在上海举行的2013年陆家嘴论坛上，中国保监会主席项俊波明确指出，寿险业2.5%的预定利率已经低于同期的银行存款利率，严重抑制了保险需求，放开寿险产品的定价利率、实现费率市场化将是下一阶段的重点工作。

无独有偶，6月下旬“钱荒”导致银行间市场利率飙升事件，也使得利率市场化再度成为市场热议的焦点，而央行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以及进一步强化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Shibor）在利率体系中基准地位的举措，则意味着利率市场化的脚步越来越近。

在这样的背景下，寿险产品的费率市场化改革对寿险行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费率市场化改革对寿险业发展影响的机理分析寿险费率市场化，是指由保险公司自主决定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而预定利率是指寿险产品在计算保险费（保单价格）、责任准备金或经济资本时所采用的利率，其实质是基于资金的时间价值，保险人因为占用了投保人的资金而承诺的预定年回报利率。

我国当前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为2.5%，自1999年一直沿用至今；而国际上寿险产品预定利率一般会高于市场基准利率，两者的净息差普遍在2%～3%，如美国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通常是3%～5%，日本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通常是2%。

寿险业的发展与基准利率和预定利率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由于寿险产品与银行储蓄产品存在着较强的竞争关系，20因此，基准利率的变动会对寿险公司的经营产生重要的影响，这种影响可从两个方面分析：一是承保方面，当基准利率上升时，投保人采取的策略是进行保单贷款、退保或停缴可变保费，而保险公司由于现金短缺会采取出售投资并承受损失，或以更高的新货币利率贷款；当基准利率下降时，投保人会增缴可变保费、偿还贷款、不退保，而保险公司由于现金富余，会以低的新货币利率再投资。

二是从资产管理的角度看，当前我国保险资产80%左右为银行存款和债券，利率市场化在短期内会导致利率上升，特别是长期存款利率的上升，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提升保险公司固定收益投资的回报率，而随着利率市场化的逐步推进，市场主体对利率波动逐渐适应，无论是债券市场还是股票市场都会形成未来回报提升的预期，从而有利于提升保险资金运用的长期整体收益率水平。

作为寿险产品定价的核心，预定利率的市场化改革会对寿险业的发展产生更为直接的影响。

预定利率市场化以后，为了能够与储蓄等其他金融产品形成有效竞争，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必须要提升到高于市场基准利率的水平，而且随着银行理财产品收益的大幅度提高（2013年6月银行理财产品收益率已经整体突破5%），预定利率也需要提高到类似的水平。

而预定利率越高，寿险产品的价格越便宜，对投保人越有利，因此可能会激发市场对寿险产品的需求，带来寿险保费收入的增加；但是，对保险人来说，预定利率越高，保险公司的投资压力越大，有可能加剧保险公司经营回报与承担风险的矛盾。

费率市场化改革的过程和意义我国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曾经发生过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王 稳　王 东2013年第16期主持人:植凤寅多次变化。

1996年5月～2002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连续八次下调基准利率，一年期存款利率由10.98%降为1.98%，与之相适应，保险监管部门也多次下调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但由于下调后的预定利率只适用于寿险新业务，并不对老业务及其续期业务发挥作用，因此导致1999年之前的业务在降息后出现了巨额利差损，中国人寿和平安人寿都损失巨大。

1999年6月，中国保监会将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上限下调为2.5%，一直延续至今。

2010年7月，中国保监会发布了关于人身保险预定利率有关事项的通知，开始启动保险业预定利率的市场化改革工作。

2013年3月，保监会针对“寿险预定利率市场化改革方案”征求意见，标志着费率市场化改革进入实质性阶段。

2013年8月5日，普通型人身保险费率政策改革正式启动。

此次改革具体内容包括两方面：一是放开普通型人身保险预定利率，将定价权交给公司和市场。

普通型人身保险预定利率由保险公司按照审慎原则自行决定，不再执行2.5%的上限限制。

二是明确法定责任准备金评估利率标准，改革后新签发的普通型人身保险保单，法定责任准备金评估利率不得高于保单预定利率和3.5%的小者。

按其机理来说，保险公司寿险产品价格将大大下降，投保人可以更低的价格购买保单。

据某券商分析师选取了传统寿险中的两全保险和重疾险两大主要险种，针对利率变化敏感性所做的测试：如果预定利率上升到3.5%，保费将减少6%～10%，保险产品的利润率将下降6%～41%。

虽然寿险费率市场化会直接导致保险公司的利润率下降，但从目前保险产品结构的现状看，由于传统人身保险产品在寿险产品中占比太小（2012年传统保险产品保费占比仅为10%），因此对寿险业整体保费增长的影响并不大。

从产品形态来看，短期寿险产品完全根据损失率而非预定利率进行定价，分红险、万能险虽然也有预定利率的上限，但以保额分红和现金分红的形式将可分配收益与投保人进行了分享，投连险产品则通过账户价值来分享收益，因此，从保险产品结构的角度看，约90%的保险产品的预定利率实际上由保险公司自主定价，费率市场化对保险公司的冲击没有预想的那么大。

而从目前的金融市场产品比较来看，相对于3%的1年期存款基准利率，寿险产品2.5%的预定利率明显偏低，结果就是传统型寿险产品定价偏高、保障偏低，自然限制了投保人对寿险产品的需求，因此，推动寿险费率市场化，对于寿险业发展具有积极意义和重要价值。

首先，费率市场化能够提高传统寿险产品的竞争力。

随着寿险产品预定利率的提升，传统寿险产品将赢得对储蓄产品的明显优势，并且对银行理财产品和其他固定收益类产品形成竞争之势。

预定利率的提高意味着产品保障力度的加强，有利于满足投保人的风险管理需求。

当前我国居民养老的风险保障缺口巨大，商业保险作为重要的风险管理工具，理应发挥更大的作用，而寿险产品预定利率低带来的保障能力不足的缺陷，导致近期寿险业增长乏力，严重限制了寿险业的发展，因此，推动寿险费率市场化，有利于开发市场潜力，激发寿险市场活力、推动寿险业实现新的发展。

其次，费率市场化能够促进寿险市场结构调整。

从目前寿险行业的结构来看，以分红险为代表的投资型寿险产品占据了大部分市场份额，以传统寿险为代表的保障型产品所占比重很低，这导致了寿险产品与银行理财、公募基金产品之间不存在明显区别，无法形成差异化竞争的局面，不得不过分依赖销售渠道，从而造成了销售费用居高不下的局面；而这一局面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预定利率过低造成的。

因此，推进寿险费率市场化有助于改变当前投资型寿险产品占主导的产品格局，形成保障型和投资型寿险产品并驾齐驱的竞争态势，促进寿险市场结构的调整和优化。

最后，费率市场化能够有效促进寿险公司提升定价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

在预定费率管制的情况下，保险公司基本上不需要考虑产品定价风险，由此造成了产品雷同的状况；当费率市场化以后，寿险公司必须要根据自身的投资能力来决策产品的定价，并由此负担对应的准备金。

产品定价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将成为寿险公司未来竞争的核心和关键，这将促使寿险公司将经营重点从产品销售转向产品设计，真正回归保险风险管理的本质功能。

利率市场化条件下寿险业发展和竞争格局的变化趋势利率市场化改革是一个基础性改革，其目标和前提有两个：一是要发挥好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二是构建逆周期的金融宏观审慎管理框架。

当前我国利率市场化的速度明显加快，市场机制在利率形成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

中国人民银行从1996年放开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开始，到2012年6月8日进一步放松了金融机构人民币一般存贷款利率的浮动区间范围，再到2013年7月20日起全面放开金融机构贷款利率管制，中国利率市场化的步伐越来越快。

而保险预定利率的市场化改革更是具备了良好的基础。

中国保险业确立了以偿付能力、公司治理和市场行为监管为主的三支柱框架，以万能险、投连险等为主的新型寿险产品利率市场化已有效实施，保险业经受了化解1999年之前保险产品巨额利差损以及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冲击的两大考验，这些都为预定利率市场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在利率市场化背景下开展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会对寿险公司的经营管理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寿险业也面临着不小的挑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85观察思考GUANCHA SIKAO86首先，利率市场化将深刻改变寿险业的竞争格局。

利率市场化改革的要点是体现金融机构在竞争性市场中的自主定价权，反映差异性、多样性金融产品和服务的供求关系以及金融企业对风险的判断和定价。

在这种背景下开展费率市场化改革，将打破以往寿险产品设计的安全阀机制，产品定价完全依赖于公司的投资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寿险产品的成功与否不再过度依赖于销售渠道，而跟定价风险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就要求寿险公司加强资产负债匹配管理，将保险资金运用与保险产品的设计、销售密切联系起来，有效应对利率波动的风险。

其次，利率市场化将增强非寿险产品对寿险业的冲击。

利率市场化赋予了客户对金融产品的选择权，投资者可以选择不同价格的其他相似金融产品作为替代，而不再受限于金融产品种类和数量的匮乏，这对寿险产品尤其是传统寿险产品的冲击会更为明显，而传统寿险产品尽管在整个市场中的份额较少（仅为11%左右），但却是对寿险公司内涵价值贡献度最高的产品，主要是因为此类产品定价偏高，目前五年期存款利率为4.75%，折算成年复利大概为4.47%，远远高于传统寿险产品2.5%的预定利率，由此产生了高额的利差倒挂(利差益)，因此，利率市场化将会给寿险业带来更大的冲击。

最后，利率市场化背景下的费率市场化改革将对寿险业的风险监管提出严峻的挑战。

寿险费率市场化以后，寿险公司为了应对其他金融产品的竞争，不得不通过提高预定利率水平来吸引客户招揽业务，这就使得寿险公司面临越来越大的经营压力，而且寿险公司竞争中造成的过度抬价行为会严重损害寿险公司的偿付能力，一旦外部资本市场有所波动，投资收益无法覆盖保单成本，很容易引发破产风险。

因此，监管机构需要加强对寿险公司的风险监管，设计可行的风险监管预警系统来防范寿险业系统性风险的发生。

对费率市场化改革的政策建议利率市场化是金融市场深化发展和金融体制改革的重要标志，基于基准利率市场化的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是健全和完善寿险市场机制，发挥寿险保单价格配置市场资源基础作用的关键环节，对于提高寿险市场的效率，保护消费者利益，推动寿险市场的稳定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寿险费率市场化改革不是孤立的行为，需要一系列配套措施的协助，因此，需要在实践中注意以下几点：一是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

利率市场化和费率市场化是在市场竞争中产生的，市场竞争要求公平的环境；多样化、多元化的产品和服务，多个机构的竞争，才会产生合理的均衡价格；市场竞争的充要条件是要有财务硬约束，即产权独立，也就是各类金融机构的民营化和股份制改革的深化；同时，公平的竞争环境需要建立健全自律性竞争秩序，这需要监管者维持秩序，“有管理的”费率市场化是永恒的主题，因为完全意义上的费率市场化，好比是“针尖上舞蹈的天使，你可以想象，但现实中永远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