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字漫谈

语“怼”字漫谈○田 菊摘 要：过去不常用的“怼”字近段时间突然走红，使用极其广泛而且意思众多。

本文主要从古今两个方面比较“怼”意义的变化，并指出“怼”的用法，更进一步揭示了“怼”在当前社会广泛使用的原因。

关键词：古今对比 词源近来，“怼”字走红，成为当前的流行语。

“怼”字走红是始于2016年上半年，在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真正男子汉》中，“怼”字的出现频繁，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随后有网友在微博上建立了有关“怼”的微博话题，在网友的互动下，“怼”字开始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并见于新闻标题中。

在百度中搜索含“怼”字的新闻多达10万篇/条。

如：（1）银行让储户开户籍证明被警方怼：下次将通报纪委。

（云南网2017年06月04日）（2）香会中美“互怼”未成重头戏，中国传递自己的声音。

（环球网2017年06月04日）（3）陈赫实力怼谢娜：你认真的时候我想笑！（腾讯娱乐2017年06月03日）从上述例句我们可以看出，“怼”字的一些用法是新兴的，而且使用范围广泛。

那么，“怼”究竟有哪些新的用法呢？一、“怼”字的意义“怼”字自古有之，《说文解字》的解释是“怨也。

从心對聲。

丈淚切”。

“怼”作动词时，它有两种意思：第一种是“怨恨”义。

在春秋战国时期“怼”都是单独使用的。

到汉代后，“怼”的复音词形式开始出现，最先开始出现的是“怨怼”。

最早见于《淮南子》：“圣人处之，不为愁倅怨怼，而不是其所以自乐也。

”用例如：（4）以死谁怼。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5）力尽则怼。

（《谷梁传•庄公三十一年》）（6）以怼父母。

（《孟子》）（7）怼以手自捣。

（《汉书•外戚传》）（8）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九歌•国殇》屈原）（9）昔吾屡谏王，王不听，以及此。

若我不死战，王必以我为怼矣。

（明冯梦龙《东周列国志》第三十八回）上述例子中的“怼”都是“怨恨”的意思。

如例（4）中的“以死谁怼”是“以之死，谁怼”的省略，它的意思是“因为这个死了，又能怨谁呢”。

第二种意思是“狠戾，违逆”义。

如：（10）今杀王子，王其以我为怼而怒乎！（《国语•周语上》）第三种意思是作为形容词使用的，表示“凶狠”。

最早见于《诗经•大雅•荡》：“而秉义类，强御多怼”，孔颖达疏：“怼，谓狠戾”。

以上，是“怼”在古汉语中的意思。

“怼”是个简化字，它的繁体是“懟”。

在《汉语大字典》中，“懟”的解释如下：懟[怼]：[ duì《广韵》直類切，去至，澄。

《集韵》徒對切，去隊，定。

]①怨恨。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懟？’”杨伯峻注：“懟音墜，怨也。

”《孟子•万章上》：“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

”②凶狠。

《诗•大雅•荡》：“而秉義類，彊禦多懟。

”孔颖达疏：“懟，谓狠戾。

”北周庾信《谢明皇帝赐丝布等启》：“懟妻很妾，既嗟且憎。

”在古汉语中，与“懟”同义的还有两个字，分别为“憝”和“憞”。

它们在《汉语大字典》中的释义如下：憞：①怨恨[duì<广韵>徒對切，去隊，定。

]同“憝”。

憎恶，怨语憞羣策，而自屈其力。

”李轨注“憞，恶”。

憝：[ duì<广韵>徒對切，去隊，定。

]①怨恨；憎“暋不畏死，罔弗憝。

”孔传：“人無不恶之者。

”宋周煇《清波杂志》卷六：“雖軾辨足以饰非，言足以惑衆，自絶君親，又将奚憝？”②灭亡。

《逸周书•世俘》：“武王遂征四方，凡憝國九十有九國。

”③奸恶。

亦指恶人。

《书•康诰》：“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

” 清陈康祺《燕下乡脞录》卷三：“佛倫、田文鏡亦尚非神姦巨憝。

”从上述的释义中，可以发现，“懟”“憞”“憝”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一样的。

都表示“怨恨”。

由此可知，这三个字是异体字。

方言中也有“怼”字使用，且读音有别，语义各异。

如：解释1：作为中原文化的舞阳方言，在我国北方方言中，有着很强的代表性。

怼（音duǐ）是舞阳方言中最具代表性的语言，属于万能动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只要和动作有关的词，如吃、喝、拿、打、干、弄、揍、抓等动词均可用“怼”代替。

”例如：“开怼”，就是“开始”；“怼死你”，就是“打死你”；“来怼个鸡腿吧”，就是“来吃个鸡腿吧”。

解释2：“怼”在鲁西南方言里，念duǐ，用法和河南方言有重叠，另外有冲、撞的意思，例如：“出门小心点，别让车怼着了”。

解释3：“怼”在粤语里就是干、杀的意思，例如：“怼低你”，就是“干掉你”。

上面三种解释都属于方言词，其读音与用法和“怼”所具有的基本义不一致。

“怼”在方言中的读音均为“duǐ”。

但是，在表达“用手推撞”或者表示“用言语攻击驳斥别人”的意思时，有一个字为“□”。

“□”始见于《集韻》覩猥切，音□。

排也。

又除耕切，音橙。

橦也。

與朾同。

或作揨。

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为：橦也。

从木丁聲。

宅耕切。

“□”从手部，本意为“推，排”的动作，引申为“驳斥，反驳”的行为。

在东北方言中“□搡”应该是改字的用法例证。

由此可知，“怼”在方言中的用法和“□”一致，“怼”和“□”之间的关系还有待考证。

而近来用作流行语“怼”的新义既继承发展了古汉语中“怼”的用法，也承继了方言的用法。

“怼”在古汉语中主要表示“怨恨”，而怨恨这一心理活动，经常会通过语言甚至动作表现出来。

如果我们怨恨一个人，我们总倾向用比较犀利的语言攻击他，挤兑他。

如果怨恨的程度进一步加深，我们可能会采取某种动作来宣泄我们的怨恨。

所以“怼”当前的用法主要是侧重于“用语言攻击别人或者采取某种行为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为“怼”所表现的程度有所不同，所以“怼”在不同的情境中所体现的意义可以分为以下几种情况：调侃，斗嘴。

主要用于关系比较亲密的双方，可以是朋友或者亲人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里的“怼”字，起（11）孙坚快本扮杀马特遭王源毒舌怒怼。

（中华娱乐网 2017年06月05日）（12）薛之谦公开怼化妆师，嫌其感冒，遭报复被远程化妆。

（传媒樱桃派2017年06月01日）（13）海涛在饭局中被吴昕揭底，爆料，笑怼多次。

（2017年9月10日人民网）例（11）中孙坚和王源是很好的朋友，王源怼孙坚只是朋友间的一种玩笑话，是为了活跃气氛，达到节目效果。

例（12）中薛之谦和化妆师是一种工作关系，薛之谦怼化妆师体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用这种吐槽的方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例（13）中吴昕和海涛是多年好友，所以彼此的爆料和吐槽只是一种开玩笑，并不是真正的“怼”。

2.用语言正面表达观点，有反对、质疑、不满的意思。

如：（14）美国退出巴黎协定，全球政商界发推“怼”特朗普。

（一财网2017年06月02日）（15）安邦发公开信再怼胡舒立：为谋取私利而肆意妄为？（新浪财经2017年06月01日）这两个例子都是通过公开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观点看法的，或者直接质疑别人。

例（14）因为特朗普退出了巴黎协定，遭到全球政商界公开在推特上发表言论表达自己的看法。

例（15）安邦发表公开信正面质疑胡舒立。

讽刺，挖苦。

用比较隐晦而非公开直接的方式去讽刺别人。

（16）全运会女足再现误判，女足国脚怒怼裁判：四年送给了瞎眼狗。

（环球网2017年05月31日）这里的“怼”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通过一种间接、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4.表示具体的行为动作，有“打、干、撞”等含义。

这一种意思，游戏中比较常见。

其中“怼”在表示具体的行为动作时，有时会传达出当事人不满的情绪。

（17）沈阳：公交车出租车“互怼”多名乘客受伤。

（东北新闻网2017年05月22日）（18）女子因倒垃圾问题同绿化工争执，将垃圾桶怼对方脸上。

（新浪图片2017年05月22日）（19）日照一女子占道经营被查，拿起西瓜怒怼城管。

（大众网2017年06月06日）例（17）是指两公交车相撞造成多名乘客受伤。

这里的“怼”不是指用语言攻击别人，而是指具体的动作。

例（18）是指女子因与绿化工争执而用垃圾桶打对方。

例（19）是指该女子因城管劝其将摊位移走，情绪失控而怒摔西瓜。

这里的“怼”都是指具体的行为动作，而（18）（19）两例中“怼”的使用是为了表达当事人的不满情绪，用法比较生动形象，具有画面感。

5.在饮食中表示吃、喝等方式。

在方言中经常会说“怼怼怼”，它表示“吃、喝、干杯”等意思。

（20）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把这瓶酒怼下去。

语例（20）中的“怼”就是指喝酒的意思。

二“怼”的用法从“怼”在古代汉语和当前网络流行语中出现的情况来看，“怼”作为一个动词，它的用法比较广泛，相当于英语中的“do”,是一个万能动词，几乎所有的情况用“怼”都是合宜的。

对于一些不懂或者不用“怼”的人来说，在特定的语境中也能大概理解它的意思。

“怼”字的用法在古汉语中就已出现，且它是做为一个单音节词被广泛应用的。

（21）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

（春秋战国《列子》）（22）夫事君者险而不怼，怨而不怒，况事王乎？（春秋战国《国语》）（23）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春秋战国《左传》）例（21）-（23）中的“怼”都是单独使用的，且都是表示“生气、怨恨”的意思。

随着词汇的衍变，单音节词渐渐地向双音节词发展，“怼”也从原来的单音节词的用法向双音节词的用法转变。

（24）班固以为∶“露才扬己，忿怼沉江。

”（魏晋六朝《文心雕龙》）（25）晏子对曰：“君居处无节，衣服无度，不听正谏，兴事无已，赋敛无厌，使民如将不胜，万民怼怨，星又将见梦，奚独彗星乎！”（春秋战国《晏子春秋》）（26）程既到国，怨恨恚怼。

（《后汉书》）例（24）-（26）中的“忿怼”“怼怨”“恚怼”都是双音节词，而且两个字的词义都相近，都表示“愤怒，怨恨”等义。

“怼”现代汉语的用法与古汉语的用法相比大大增加，除了保留原有的“怨恨”义之外，还增加了很多新的用法。

这里主要介绍一下“怼”作为单音节词和双节音节词在现代汉语中出现的情况。

（一）单独使用“怼”在现代汉语中单独使用的时候，有三种意思。

例如：（27）沈梦辰还未出场就被张绍刚笑称为“全中国最招黑的女主持人”，她也毫不示弱指出张绍刚心眼小，经常怼人要怼够一小时，两人颇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千龙网2017年09月29日）（28）面包车与SUV路口怼上了！母女未系安全带被甩出。

（新京报2017年09月27日）（29）在同学聚会上，他连怼了三瓶啤酒。

例（27）是由于张绍刚先“黑”了未出场的沈梦辰，因此沈梦辰在出场之后回击了张绍刚。

这里的“怼”就是单独使用，指的是“用言语攻击别人”。

例（28）是指面包车与SUV汽车相撞，这里的“怼”是表示“撞、碰”的意思。

除了这个意思之外，想类似的还有“打，干”等表示动作义。

例（29）是指他连喝了三瓶啤酒，这里的“怼”是表示“吃、喝”等义。

由于“怼”在现代汉语中的用法上文已经详细介绍过了，这里就不再多做赘述。

（二）做为双音节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