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尚绘画的真实观_从表象真实到本质真实

3% 4 ” 情绪、 光线、 真相就会逃逸。 画家画时， 必须忘却一切、 心 无旁骛， 塞尚将之描述为 “ 激烈搏斗 ” 。 快乐， 是说画家与大
自然发生真正、 内在的相遇时， 亲身验证了那种和谐共存的 “ 极致感觉： 大自然的扰攘尘埃落定后， 就沉淀在了一个人的 脑海深处， 形成一种动感， 能够为我们的眼、 耳、 口、 鼻同等程 3% 4 度地感受， 且每一个感受都自有其独特的诗意…… ” ， 这种 “ “ 动感 ” ， 是大自然生命的律动， 独特的诗意 ” ， 是画家自体 回归于大自然本体时的那种惊奇和愉悦， 实现了主观和客 “ 观、 感觉和自然的合一。 塞尚忘形地感慨： 啊， 生命！ 生命！ 在它的真实面目中感受它吧， 捕获它吧， 热爱生命的本身，
3摘
要 4 西方 56 世纪后期的画家对真实的探索经历了一个不断演变的过程。 从印象派画家注重瞬间、 注重表象的视
觉观照， 到后印象派画家注重持久、 注重本质的心性直观， 画家对真实的体验和呈现有了真正的突破， 画家经由对真实的诠 释而感受到自身和宇宙生命本体的存在。 本文通过追溯塞尚绘画真实观念发生和实现的过程， 阐述了其绘画中呈现的本真 世界。 3 关键词 4 真实； 感觉； 实现； 塞尚 3 中图分类号 4 7%&% 3 文献标识码 4 8 3 文章编号 4 ( %&&’ - &$ 9 &&%+ 9 &%
真实是个内涵丰富的范畴。 世俗的真实， 是事实的真 实， 是对象性的真实， 是绝对的客观性； 哲学上的真实， 更为 复杂， 既有经验的世俗的真实， 又有超验的原本存在的真 实， 既有绝对的客观， 也有绝对的主观。 绘画上的真实， 既是 一种方法又是一种实在。 作为方法， 它是一种体验方式， 可 以是虚幻的视觉观照， 也可以是本质的心性直观； 作为实 在， 它是画家体验并且迹化了的意象， 可以是对客观事实、 史实的忠实再现， 是对主观心态或情感的表现， 还可以是本 真境域的显现。 从古希腊到印象派， 绘画的主流一直在追求 物象外在的 “ 逼真 ” ， 以求每一个细节都极其清楚和 “ 真实 ” 地再现客观现象， 但这种视觉的 “ 真实 ” ， 恰恰是不真实的。 “ 正如塞尚所说： 前辈大师们过去所画的户外景物都被表现 得含混不清， 它们给我的感觉都是不真实的， 首先是不具备 35 4 ” - 从塞尚开始， 大自然所提供的原来面貌。 画家对绘画真 实的认识和实践才进入了内在的、 清晰的层面， 有了真正的 超越。 塞尚把绘画的本质从再现视觉的表象提升为实现画 家对大自然本质的感觉， 把印象派的转瞬即逝凝固为坚实 而持久， 把肤浅抽象的透视推拓为生动而具体的深度， 即用 大自然所有变幻的元素和外观传达出它那份亘古长存的悸 动。 塞尚绘画的真实源于其独特的体验方式和转换方式。 真实的体验方式： 感觉与自然的合一 印象派画家和塞尚对物体的体验方式是不同的。 印象 派画家， 是对视觉所见瞬间景象进行客观的、 直接的模仿或 复制， 在记录印象的过程中回避了主观的认识和情感； 而在 塞尚看来， 模仿自然作画不是去复制一个对象， 而是去再现 “ 对它的感觉。 感觉 ” ， 是超越于视觉的心灵体验， 它抛除了 事物芜杂、 凌乱的表象而直驱其本质。 塞尚认为画家应该具 “ 备两个条件： 眼和脑， 以眼求得对自然的洞察力， 以脑组织 ” 感觉求得表现方法的逻辑性。 这两者要完美地统一起来。 也就是说， 画家要对视觉所见的景象进行思考和想象， 然后
3 收稿日期 4 %&&’ 9 &L 9 5+ 3 作者简介 4 李淑辉 （ ， 女， 黑龙江人哈尔滨人， 南京艺术学院博士生。 56+: 9 ）
有条理地表现自己对自然的深刻感受。 去体验大自然内在本质的过程是既艰难又快乐的。 艰 “ 难， 是因为本质自身的深度难以捕捉和把握， 在一幅画里 也绝不允许有任何松散的关联或缺口的存在， 否则画中的
3% 4 欣赏它内在的惟一而真实的美吧…… ” 画家自体这种对
宇宙终极性结构的体验， 超越了客观肤浅的现象或者主观 冲动的情感， 是中庸而高明的。 根据塞尚的感觉， 大自然的本来面目， 是怎样的状态 呢？ 塞尚一直以自己纯粹而坚忍的生命追问着这个恢弘而 “ 渊深的问题。 他说： 我让你明白的是一些更为神秘的东西， 它更为错综复杂地盘绕在生命的根源中， 聚合在不可捉摸 的各种感觉的源头。 不过我认定就是它， 这神秘之物， 构成 3% 4 ” 了‘ 气质 ’ 。 塞尚的感觉， 是对宇宙生命的感觉。 大自然的 生命， 体现为物质绵延的、 整体的运动状态， 以及承载它们 的时空的无限， 其本性是无限的、 超越的、 终极的。 这在塞尚 的画面上， 体现为时间上的亘古、 空间上的深度、 状态上的 动势， 相对于前代画家的作品， 是真实的。 印象派绘画的时 间是现在的、 瞬间的， 是一个时刻， 是固定不动的； 而塞尚绘 画的时间以 “ 前摄 ” 和“ 滞留 ” 的形态展开， 不仅包括现在， 还 包括正在到来的和正在消失的， 是一个过程， 是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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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艺术学院学报・学术经纬 6/78!9: /; 6<:<! =/::202 /; >12 98>?源自文库 ;"@AB "C 9DEFG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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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印象派绘画的空间， 着重描绘的是物象自身， 剥离了物 象得以存在的背景， 这种表象看似真切， 实际上是肤浅的、 抽象的； 而塞尚绘画的空间， 着重描绘的是承载物象的空间 本身和物象得以存在的境域传达出其生成、 流变和消亡的 整体过程， 所以塞尚的绘画空间是具有时间性的空间， 这源 于塞尚持续的心性直观之后感受到的大自然的内在深度， 是具体的、 深刻的。 印象派绘画呈现的状态， 只是物象被观 看的那个刹那， 可数的物象以空间为向度并置在画面上， 是 静态的； 塞尚绘画呈现的状态， 是物象绵延的生成过程， 是 时间和空间统合在一起的或者说是更加倾向于时间向度 的， 被视为很多流变的时间意象， 是动态的。 本质真实的转换： 实现与自然的合一 感觉只是存在于画家大脑中的意象， 在其被转换到画 面上的过程中， 要借助于一系列绘画手段。 印象派画家认为 绘画是准确地记录视觉所见， 他们更多借助于线条、 平面、 光和色彩； 而塞尚认为绘画是对大自然内在本质的实现， 就 不再视传统的手段为理所当然， 他更多借助于体和色彩， 体 “ ” 和色彩也不再仅仅是绘画手段。 实现 ， 在塞尚的观念中， 不仅仅是从感觉到画面的转换过程， 还有如何将感觉完整 而真实地转换到画面中的意味， 因为他要创造的是与自然 平行的艺术。 从线条、 轮廓或者形状来说。 传统绘画中， 物象的轮廓 单一、 精确而封闭， 描绘的是画家在某一瞬间、 从某一定点 观看它时的样子。 印象派绘画的线条苍促而散乱， 描绘的是 画家在不同瞬间、 从某一定点观看物象时的样子， 画面上摆 放着自然表象变幻不拘的多样形象如同它被分割的时间片 段。 莫奈的教堂， 即使是画家在连续几天的同一时段去观照 物象， 画面上呈现的依然只是每天那一时刻的景象。 这些， 在塞尚无限流变的时空观念的对照下， 变得肤浅而无意义， 塞尚在绘画， 是从不同位置、 在不同的时间里观看物象， 在 空间的变换中注入了时间的流转。 他一方面用粗重的线条 来凝定物象， 另一方面用很多重复、 折叠、 断续的线条来概 括物象的轮廓， 这些开放的线条， 易于形成没有限制的统一 空间， 暗示着时间的推移和物体状态的变化。 印象派的点描 法很琐碎， 给人瞬间即逝的感觉， 缺少实质性力量， 塞尚为 了实现自然坚实而恒久的本质特征， 就要把混乱的视觉纳 入秩序， 用几何结构将物象抽象化。 他认为： 球体、 圆柱体和 圆锥体， 更能显示大自然内部的结构， 因为几何体能够超越 线条和轮廓， 到达于自然的实体内部。 就是那些断续的线条 也基本上可以概括为水平线和垂直线， 水平线象征着空间 广度的伸展， 垂直线象征着时间深度的推拓。 塞尚晚年的 《 瓦利耶画像 》 ， 几何化的头部和上身与画面底部的下肢形 成稳定的垂直结构， 他的双臂和前胸环绕着许多交叠的线 “ 条， 显示了他 充满内蕴的无穷实在 ” 。 从空间或者说深度来说。 这一直是塞尚所关注的问题， 他认为绘画中最主要的事情即是去发现正确的距离和色彩 表现在深度方面的所有变化， 结构和色彩是不可分的。 传统 绘画的透视法所呈现的空间， 是画家从某一定点来观察物 体， 依据视觉所见呈现的空间， 这种空间所谓的真实和清晰 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因为视觉有限的， 透视是有限的， 而宇 宙是无限的， 有限的手段不可能表达出无限的内容来。 印象 派绘画通过仓促的笔触涂抹出来的更多的是平面， 缺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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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尚绘画的真实观： 从表象真实到本质真实
! 李淑辉
（ 南京艺术学院， 江苏 南京， %5&&5:）
间的景深。 塞尚用色彩的对比所形成的深度来取代传统的 透视空间。 画家内在的感觉是无限的， 色彩是无限的， 能真 正实现物象的本质或宇宙的深度。 在他看来， 自然中并没有 真正的线条或造型， 只有层次分明而对比的色彩系统才能 真实地传达出自然的内在深度。 但所谓对比， 与其说是黑色 与白色， 倒不如说， 是以我们对色彩的感觉而呈现出来的。 “ 起初， 他用色谱中的物理性对比， 比如： 黑色与白色的对比 性” 、 红色和蓝色的对比来呈现深度。 后来， 他用 “ 我们对于 色彩之真正内在的感觉 ” 来实现深度， 比如： 黄色和绿色的 对比， 这种逻辑的结构性色彩对比所实现的深度。 不是视觉 “ 的有限深度， 是画家对自然内部的本质的感觉深度。 …… 充斥在自然中之线与面， 统统都在观察者之水平视觉中， 汇 34 5 聚而成为一中心的点了 ” ， 只有在传统的轮廓和透视消失 的地方， 画家面对自然所形成的深度感觉才能通过逻辑的 色彩深度得以实现。 从色彩本身来说。 传统绘画的色彩是用来塑造物象的， 通过素描或者明暗法附加于形式之上， 印象派的色彩是用 来表现外光的， 它们都被用来明确地呈现一个视觉的表象 “ 世界。 而塞尚则用色彩， 实现了他形而上的世界， 我有时把 色彩看作是伟大的本体存在、 活生生的思想意识、 以及纯粹 理性的存在形式， 那么， 我要把时空的概念画出来， 让它们 成为色彩感觉的形式……大自然并不停留在表面现象上， 它有着深刻的内涵； 色彩则是深层内涵的表层表达， 它们从 ” 地球的根部萌发， 是地球的一部分， 是观念的生命。 3 % 5 塞尚 的色彩能够超越感性的形式手段隐喻地暗示世界的本源。 很显然， 画家是依照自己对自然内在结构的感觉对色彩进 行了逻辑重构。 印象主义的色彩是视觉混色， 即在画布上分 割色彩使其映入观众的视网膜， 令人产生流逝的感觉， 而塞 尚则调节着色彩的密度、 厚度和强度， 以渐进的色泽变化去 通贯若干孤立的物象和瞬间状态。 调节， 说的是经由清晰而 能被知觉的进程所呈现的变化， 所以无论是创作中画家不 可分割的意识还是画面上交叠的色彩层次， 都实现了时间 的连续性。 塞尚以层叠的色彩来实现物象的体积感和空间 的深度， 他常在物象的轮廓上加若干蓝色的线条， 比如塞尚 晚年的 《 杰夫罗伊画像 》 和《 沃拉画像 》 的那些蓝色的线条使 物象更加坚实、 稳定。 在晚年的 《 圣维克多山 》 中， 笔触被敏 感而理性地放置在画面上， 形成厚重而富于变化、 复杂而细 微的色块， 它的种种走势、 排列、 连接和转换， 推拓出不同于 透视的深邃空间。 浓重而沉着的绿色、 不同明度和纯度的土 黄、 土红以及传达着空气感的蓝色， 演绎出一首和谐的色彩 “ 交响。 我真真切切、 完完全全地体会了色彩的演进过程。 我 感到自己好像已经被浩瀚宇宙的所有阴影浸透了。 那一刻， 3% 5 ” 我与我的画合为一体了。 塞尚有序的笔触、 细微的色差 在画面上实现的不再仅仅是宇宙空间， 还有在色彩的调节 中实现的对宇宙本质的深刻感受。 从画面的整体布局来说。 传统绘画的结构虽然依照透 视法， 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但因为它着重于对一定的主题的 叙述， 画面的各种物象处于不平等的地位； 物象只是依照视 觉所见松散地并置于画面上， 相互之间没有什么真实的联 系； 物象与它得以生存的背景相隔离， 所以画面呈现的依然 是表象。 印象派绘画以松散的笔触， 记录了视觉瞬间的各种 表象， 和传统绘画一样， 无法实现物体的表象与其本质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