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复调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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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的复调特征
陈燕琼
巴赫金提出的复调小说理论强调作者和小说主人公之间有相对平等的关系， 无论是作 摘要： 者与主人公还是小说人物之间的关系都体现为对位性的对话， 主人公的命运和性格因为这 种开放的对话而体现出明显的未完成性。 本文以哈金的 《等待》 为载体， 从小说作者与主人 公关系、 对位性叙事结构和主人公命运的未完成性来分析该小说的这些复调特征。 复调 《等待》 对位 未完成性 关键词： 陈燕琼， 乐山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 主要研究华裔美国文学。 本文是教育部 作者简介： 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 （项目批准号： 12YJC752048） 的部分研究成果。
《等待》 的复调特征

说把这一手法巧妙地移用到小说的结构布局上 （黎明 136） 。 俄国著名作曲家格林卡 说过一句话： “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对位， 也就是对立现象。 ” （钱中文 29） 因此也可 以认为对位法强调对立， 对事物本质的理解依赖于其正反两个方面。 巴赫金复调小 就是建立在对位关系上的。 对位性和对应性是复 说理论的核心概念之一—对话， 调的原则基础， 对话因为其对位性而表现为多声部的同步进行， 对位为对话的实现 提供了立足点。 复调小说中的对位式结构可以表现在空间上， 时间上， 也可以体现在人物之间 甚至物与物之间， 还可以落脚在观点与观点之间， 传统与现实之间， 形式与主体之 间 （黎明 136） 。 具体来说， 在小说结构上， 对位就是用 “不同的声音各自不同地唱 着同一个题目” ， 这也就是 “多声部” 现象。 在人物关系的结构上， “复调” “对位” 或 “多声部” ， 表现为人物对立式的组合 （钱中文 30） 。 《等待》 的对位式首先体现在小说的结构上。 整部小说从序开始， 用了三部分 来讲述一个关于18年等待的故事： 部队军医孔林用了18年来等待和乡下妻子淑玉离 婚、 与部队同事曼娜结合。 因此围绕以 “等待” 为形式的 “爱情和婚姻” 这个主题， 作者哈金给 “等待” 设置了一个对位性的情节： 孔林和淑玉的离婚面临着来自女儿 孔华、 小舅子本生、 自己哥哥孔仁以及木基市法官等人的重重阻挠； 而曼娜的初恋 董迈、 医院介绍给曼娜的魏副政委以及强奸曼娜的杨庚等则一步步推动着孔林和 曼娜的最终结合。 这样的对位性情节在结构上也体现出明显的对位特点。 在序这部 分， 几乎所有的阻挠因素都出现了 ， 女儿孔华对父亲的冷漠， 小舅子本生的当面指责 以及法官的驳回判决让孔林这18年的等待变得如此必然； 其后的第一部和第二部 的前两节则立即出现了推动孔、 吴两人结合的因素， 董迈的移情别恋和孟梁相亲的 无功而返都让人心生出一线希望； 接着第二部的第三节又把法官、 本生和孔仁推出 来消解之前的推动； 第二部的剩余部分全落在了魏副政委和杨庚这两个人身上， 由 于魏副政委的脚踏两条船和杨庚的强奸， 曼娜和孔林最终冲破了各种阻力结合在一 起。 因此不难发现整部小说基本上是按照阻挠和推动这两个相互对立对位的因素 来安排结构的。 在人物的设置上， 《等待》 也具有明显的对位性。 围绕着孔林的两位女性， 无 论是外在和内在都体现出作者刻意的对立安排： 作为原配的乡下女人， 淑玉身材瘦 小， 面目苍老， 但身体结实， 脾气好； 作为心仪的医院同事， 曼娜身材高挑， 显年轻， 但身体柔弱， 性格乖戾。 两人的这种对立几乎渗透到小说的每一个细节， 连两人的 孩子都因为这样的对立而体现出对位性： 淑玉所生的女儿孔华到四岁还在吃母乳，

译林 2012年 NO.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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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并没有站在一个全知全能的角度来叙述这个故事， 他笔下的主人公跟他是平 等的， 作者用主人公的视角来看待对象的世界。 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有着某种自我克 制， 即巴赫金所说的作者 “不背后议论” ， 不强加观点于其身， 面对他们， 以 “你” 相 待， 把展示自我的机会留给主人公自己。 例如当孔林拒绝了曼娜提出的单独出去相 处的建议之后， 孔林其实很矛盾， 来自爱情的冲动和来自纪律的约束让他内心深处 无比纠结。 作者在讲述孔林情感和理智斗争时， 并没有宣讲自己的立场和观点， 而是 设置了一个局外的声音： “他的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在说， 你真的不想同吴曼娜发生 关系？ ” …… “你真的不想同她睡觉？ 那个声音又来了 。 ” …… “这话鬼才相信， 你咋 不另外找一个同志每天散步聊天呢？ 你和她已经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 对吗” （哈 金 62） 。 不过与其说这是一个局外的声音， 倒不如说根本就是孔林自己的声音。 一方 是一个男人对异性、 对爱情的向往， 另一方是身上背负的婚姻和医院的那条规定， 双方如同两位宿敌， 遇到吴曼娜直接的诱惑之后， 必然产生论战。 作者作为人物的 塑造者， 原本可以充当这个局外声音， 植入自己的情感， 显示自己的立场， 做出自己 的判断， 但事实上读者读到的是孔林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情感和道德之间的挣扎徘 徊， 使读者对传统迂腐道德有了更多的评价和思考。 在孔林身上几乎看不到作者存 在的痕迹， 主人公的独立性正是从这种人物的生动性中得到了高度体现。 再比如吴曼娜生孩子的情节。 作为高龄产妇的吴曼娜生产的又是双胞胎， 其过 程自然比其他人更为艰辛痛苦。 于是作者设计了吴曼娜分娩时的高声谩骂： “你， 为 啥要这样整治我？ ” …… “去你妈的！ 孩子没怀在你身上， 你根本不会知道有多疼。 —噢， 你们全他妈的在祸害我！ ” …… “我恨你！ ” “你们他妈的全没有一个好东 西！ ” …… “守财奴！ 铁公鸡！ ” （哈金 253） 此时的曼娜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全然不 同于18年前那个温婉优雅的女子。 因此， 如同上文所述， 作者又塑造出了一个不同的 曼娜， 如前文中那个局外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一如既往地远远站着， 冷静客 观地任由这个被疼痛和委屈折磨着的女人变得偏执、 癫狂， 而读者显然从这些恶毒 的谩骂中丝毫感受不到一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的母性光辉。 但掩卷片刻， 读者在内 心却慢慢勾勒出一个在耗费了18年美好年华后， 对生活、 丈夫和朋友充满失望甚至 诅咒的女人。 而这样的共鸣显然正是在作者冷峻无言的注视下实现的。 主人公独立 于作者的情感和道德批判， 恰恰给予了读者理解和欣赏的最大空间。 二、 《等待》 中的对位性 复调小说中的对位概念是从音乐中赋格曲的 “对位” 手法移植而来的。 复调小
引言 复调原为音乐术语， 指的是欧洲18世纪以前广泛运用的一种音乐体裁。 与和弦 及十二音律音乐不同， 它没有主旋律和伴声之分， 所有声音都按自己的声部进行， 相 互层叠， 构成复调体音乐。 在巴赫金的诗学理论中， 复调是被当做一个隐喻提出的
《等待》 的复调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征

概念。 巴赫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分析之后， 提出了一套新的诗学语言， 即复 调小说理论。 巴赫金认为存在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 由具有 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 在文学作品中， 不仅有主人公的声音， 也有 作者的声音， 作者并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主人公。 复调小说与独白小说最明显的 不同之处就在于作者与主人公的关系， 叙事的对位性以及人物性格和命运的未完 成性。 作为当前美国少数族裔作家的成功代表， 哈金的小说屡获殊荣。 抛开政治等 非文学性因素， 哈金的 《等待》 等作品能够被译成几十种语言广泛传播， 其中必定有 其独特的文学价值。 但目前对于哈金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后殖民主义批评、 存在 主义批评以及形式主义批评， 大多数学者关注的仍然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美国华 裔移民作家所关注的身份焦虑、 文化认同等方面， 因此本文运用巴赫金的复调小说 理论来探讨 《等待》 作为一部文学作品的文学价值。 一、 《等待》 中作者与主人公之间的关系 复调小说中作者和主人公的关系是复调小说理论中关键的一环。 主人公在复 调小说里， 不是作者意志附着的客体， 也不是作者艺术实践的对象， 主人公形象并 不是现实本身， 而是各种外在因素在作者头脑里的反映， 因此复调小说中的主人公 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 要是主人公没有相对的独立性， 没有客观的自身价值， 这个 人物就难以独立存在。 如果作家企图把自己的观点情感强加于人物， 使之成为自己 的传声筒， 或不深入人物思想深处就虚构故事， 那必然会遭到人物的反抗， 即艺术 逻辑的反抗， 那小说本身也很难在读者那里实现共鸣。 在传统的独白型小说中， 作者和主人公之间无法形成平等的对话关系， 因为主 人公意识中时刻渗透着作者的意识， 从而成为作者意识或思想的代言人。 而在复调 小说中， 主人公由于其相对独立的议论和见解而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作者意识的控 制。 由此， 读者所看到的主人公， 就不再是他是谁、 他的形象如何的问题， 而是他在 如何认识他自己 （祁晓冰 109-110） 。 《等待》 在塑造孔林、 曼娜、 淑玉等主要人物时， 读者并没有感受到作者情感 的在场； 相反， 读者看到的是那些被激烈的思考折磨得灵魂近乎崩溃的人物， 如孔 林， 他对爱情的不作为留给读者更多的是再评价和再思考。 可以说， 是作者让孔 林、 曼娜和淑玉等待了18年。 即便在故事的结尾作者也没有明确地告诉读者他们三 人最终是否等到了一直等待的东西， 因而作者也就失去了对读者明确的道德引导。 从这个角度来说， 《等待》 复调性的第一个表现就在作者和主人公之间的关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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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 性格开朗， 而曼娜后来同孔林所生的双胞胎儿子从出生起就吃不饱母乳， 生病时整夜哭闹； 甚至在提到淑玉和曼娜时， 作者都刻意把两人置于完全对立的自 然和社会氛围之中： 淑玉所在的乡下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农村常见的鸡鸭牛羊自不 必赘言， 连 “天气都是暖和又没有风的” （哈金 76） ； 而曼娜工作的地方， 从医院到 木基市区， 作者提到的大多是萧瑟的秋天和冰冷的冬天， 连本应趣味盎然的公园 在作者笔下也变成了 “嘈杂拥挤的动物园， 几百头动物关在铁笼子和水泥砌成的深 坑里” （哈金 102） 。 三、 《等待》 主人公命运的未完成性 未完成性被巴赫金认为是复调小说的重要特征。 复调小说理论中作者与小说 主人公相对独立的关系使得主人公思想有了未完成的可能性， 而对位手法所构建的 对话则使复调小说的故事内容始终处于未完成的情境之中。 巴赫金认为 “只要作品 仍是多声部的小说” 就不会有结果， “主人公和对话内在的未完成性， 与每部小说外 表的完整性 （多数情况下是情节结构的完整性） 相互发生冲突” （巴赫金 76） 。 在这 里， 巴赫金强调了未完成性之于复调小说的重要意义。 复调小说尊重主人公心灵的自由， 承认心灵的不可完成性， 因为生活中的人是 不可完成的， 是永远面向未来的。 无论作者有多么丰富的人生阅历， 他都不可能替 代主人公去经历小说中特定的情感和价值判定。 这样主人公就如同生活中的真人 那样具有了未完成性和开放性。 复调人物藐视读者将其简单地分类贴标签， 拒绝读 者对人物下最终结论。 复调小说的对话性决定了主人公命运和性格的未完成性。 只 要人活着， 对话就会继续， 那么他对生活的最终见解始终都没说出口。 因此伟大的 艺术作品无限的生命力往往在于它能给读者提供多元化甚至是无穷的解读的可能性 （肖腊梅 2） 。 《等待》 的故事结局在内容上很明显具有这样的未完成性。 当孔林等了18年， 最终同乡下原配淑玉离婚、 同医院同事曼娜结婚后， 摆在他面前的生活却与这18年 等待中的憧憬完全不一样： 繁琐的家务、 乖戾的妻子逼得他透不过气。 一锅煮糊了 的米饭引发了孔林和曼娜的争吵之后， 孔林开始怀疑他这18年的等待价值何在？ — “他想了 一会儿， 然后勉强回答说， 我觉得是。 我们互相等了那么多年， 不是吗？ 难道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不能证明我们的爱情？ ” （哈金 278） 原以为作为一个三角恋 爱故事， 故事最后一部起码会告诉读者到底最终谁爱着谁或者谁跟谁在一起了 ， 但 倒数第二节孔林内心那两个声音的争辩却彻底模糊了爱情的走向。 作者继续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