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秦文学批评

周 馀 黎 民 ，
如 霆 如 雷 。
兢 兢 业 业 ，
则 不 可 推 。
旱 既 大 甚 ，
上述文字，集中阐述了文学语言和一般语言的关系及 区别，强调阅读文学作品必须把握其夸张等艺术手法的运
用，而不能把文学语言所表述的一切均视为真实。 比如
《云汉》诗，描写天下大旱、情势十分严重的自然现象， 以及周宣王率臣民祈雨的过程，其间有面对严重旱灾表现 出的忧心如焚之情。在描写旱情严重的程度时，以庄稼无 收、人类即将灭绝为喻，明显有夸张成分。其表现手法上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 上述理论明显从中正平和的角度对《颂》乐进行评价， 肯定其中正平和之美。
与此同时，古人还把审美感受中的“和”与现实政治相 联系，赋予其重大社会意义，《国语· 周语下》曰：
夫政象乐，乐从和，和从平。……有平和之声，则有蕃 植（生长）之财。于是乎道之以中德（中正平和之德），咏之以 中音（和谐适度之音），德音不愆（过分），以合神人（使神与人 相通，和谐相处），神是（因此）以宁，民是以听（服从）。 由此可见，古人从自然之和，延伸到感官享受中对和之 境界的理解，再把其视为创造美或审美的重要条件，最终把 它与社会现实政治相结合，强调其多方面的重要意义，充分 体现了先秦时期人们对中和之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的追求。
胜用也。”（《答谢民师书》）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亦主张
“词达”，并认为词达之作言简意赅，明白条畅，能淋漓尽 致记事辩理，其《答虔倅俞括书》曰：“物固有是理，患不 知；知之，患不能达于口与手。所谓文者，能达于是而已。”
▲ ⑤强调中和的审美尺度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论语·八佾》
此观点以中庸之道为基础，强调真正美的、有益于人 的文艺作品，其情感的表现应该适度，不能过于放肆，否则
▲ ②强调文学艺术的社会作用 子曰：小子何莫学乎《诗》？《诗》可以兴，可以 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 ——《论语· 阳货》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 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论语·子路》
▲ ③内容与形式、文与质、言与德统一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2.孔子文学批评思想的主要内容
▲ ①成于乐与游于艺
孔子强调为政与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仁”（仁政、仁 人）,但要求对“仁”的追求，必须发自内心,而不是外界强加 的东西，因此他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 者”(《论语·雍也》),即对“仁”发自内心的主动渴求。但 怎样才能使人“乐之”呢？道德上的训戒、刑法上的强制规定 虽然不乏作用，但总不及引导感化的作用巨大，为此，孔子强 调通过文艺使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教育，并轻松愉悦的对“仁” 加以接受，在此基础上他明确提出了“兴于诗，立于礼，成于 乐”（《论语·泰伯》）的理论，从而把诗、乐、礼并列，认 为他们都是人们乐于接受“仁”的重要条件。
而不淫哀而不伤、文质彬彬等等；孟子知言养气理论；道家 言意关系理论、主体修养与虚静理想、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等等观点。
二、先秦文学批评对中和之美的追求
中和，即：和谐、不过分的意思,它既包括客观事物本身 的和，也包括主体主观感受上的和，此观点的出现与中国古代 哲学中的阴阳五行学说有密切关系。阴阳五行学说认为： 天六地五，数之常也 。
由于受上述思想影响，人们逐渐认识到无论感官享受、 审美享受还是创作，都应该以“和”为最高境界，于是人们 从最实际的声、色、味三者的感官享受开始，来论述“和” 的问题，认为和则愉悦,，过则痛苦。《左传· 昭公元年》记
载：医和明确提出：“天有六气，降生五味（酸甜苦辣咸），
发为五色（青赤黄白黑），征为五声（宫商角徵羽），淫六 疾。”此处五味五声五色之“五”，均与阴阳五行有关，几 者和谐搭配，其乐无穷，过分则生疾患。
就有害无益。因此，孔子认为：“临丧不哀”（《八佾》）是
不应该的，但又主张“丧致乎哀而止”（《子张》），即：哀 不应该伤身，明确反对因哀、乐而违背理性、甚至放纵自己、
乃至损伤身体或性命的做法。此观点对后世 “发乎情，止乎
礼义”、温柔敦厚、怨而不怒等思想有极大影响。
（二）孟子的主要文论思想
△ 1. 知言养气说及其对主体人格美的认识
与人残酷相争、鄙视人成为权力和利益奴隶的同时，更关心文 艺审美问题，并努力揭示文艺的某些内涵，因此，先秦儒家和 道家学说中涉及文艺审美问题的理论极为丰富，从而为中国古 代文学批评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2.音乐、舞蹈的巨大影响
先秦诗、乐、舞三位一体，音乐及歌舞对文论思想的影响 十分明显，如“诗言志”观的提出，孔子对《韶》乐《武》乐 的评价、孔子赏乐“三月不知肉滋味” 的感叹、《尚书· 尧典》 中“百兽率舞”以证明音乐的感染力等等。
《左传 · 昭公二十五年》所记子产之语，也阐明了此观点：
天之明，因（凭借、依据）地之性（特性），生其六气，用 （实际呈现）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彰）为五声。 淫（过分）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约束）之。
上述观点表明，感官享受或审美，均应适度，只有这样 才会带来心理上的愉悦，如淫（过分），则会引起疾痛，甚
△ 2.对艺术加工作用的认识 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
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
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孟子· 万章上》）
《诗经· 大雅· 云汉》第三段曰：
先 祖 于 摧 。 胡 不 相 畏 ？ 则 不 我 遗 。
昊 天 上 帝 ，
靡 有 孑 遗 。
《尚书·尧典》载：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正直而 温良），宽而栗（坚毅），刚而无虐（暴虐），简而无傲（傲慢无礼）。 诗言志，歌永（延长）言，声依永（配合延长声音的需要），律和（调和） 声。八音克（能够）谐，无相夺伦（不要互相扰乱秩序），神人以和。夔
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尚书·尧典》
至使百姓失性而天下大乱，正因如此，人们评价音乐或文学
作品，也以和为重要标准。
吴季札在鲁国观乐后，盛赞《邶风》、《鄘风 》、《卫 风》“忧而不困”，《豳风》“乐而不淫”，观周乐听到《颂》 的演奏之后赞曰： 至矣哉！直而不倨（傲慢），曲而不屈（卑屈）；迩（浅近） 而不偪（同逼，狭隘之意），远（深远）而不携（背离），迁（变化） 而不淫（过分），复（丰富）而不厌（繁琐），哀而不愁（苦）， 乐而不荒，用（享用）而不匮，广而不宣（张扬），施（施与）而 不费，取（获取）而不食（贪恋），处（静）而不底（尽，终极）， 行（动）而不流（超出）。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秩， 感德之所同也。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公孙丑）曰“何谓知言？”曰：“诐（bēi）辞（片面言
辞）知其所蔽（错在何处），淫辞（过分之辞）知其所陷（形 成的原因），邪辞（违背正理之言辞）知其所离（背离正理的 原因），遁辞（闪烁之辞）知其所穷（理穷之因）。 ——《孟子·公孙丑上》 儒家所谓养气，是指人的一种道德修养功夫。在儒家看 来，气“集义所生”，伴随“道”与“义”，而“道义”的内 涵，就是儒家仁、义、礼、智、信等道德伦理规范的具体内容，
总体而言，代表后期奴隶主利益的激进派法家和努力维 护小生产者利益的墨家，在其学说中更关心财富的积累及权力
的占有，显得比较急功近利，即使涉及文艺审美问题，也特别
追求实际，因而它们对文艺审美兴趣不大。反之，在政治上比 较保守、甚至很眷恋远古氏族社会制度的儒家与道家，却在提
倡仁爱精神、追求个体人格完善、反对虚伪丑恶现象、痛恨人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论语·八佾》
3.与哲学文化思想关系密切
先秦文论思想主要散见于哲学著作或历史著作，许多拥 有明显文论倾向的理论首先常常是哲学思想，或者与诸子百 家的哲学思想密不可分，后被引伸来评价文学问题，如：孔
子兴观群怨理论、诵《诗》与为政关系之理论、思无邪、乐
任何人都只有遵循这些礼教伦理规范的要求，加强自身道德修
养，才能培养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拥有高尚的人格境界，从 而很好地知言赏文。
孟子首次把主体道德修养问题与知言赏文的能力联系 起来，认为修养高的人，也具备欣赏和正确评价别人言论的
能力，此观点虽然主要讨论主体修养对知言赏文的影响，但
实际上也朦胧意识到主体修养与创作之关系，因此，此观点 对曹丕“文气说”、刘勰“秉心养术”“素气资养”理论、 韩愈“气盛言宜”理论、司空图“治气养心”理论、苏辙 “文者，气之所养”观点和刘大櫆“神气音节说”等等都有 巨大影响，对中国古代文论中主体修养论的形成及发展有开 启之功。
——《国语·周语下》
“天六”即天之阴、阳、风、雨、晦、明六气；“地五” 指地之金、木、水、火、土五行。古人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 物，不管自然、社会，还是人类，均由五行六气和谐搭配而成， 大自然的本性就是和谐，如果出现不和谐，那就是人的过失所 造成。因此，“和”则万物顺利生成，社会和谐发展，人类和 谐相处，一旦失序，则一切将处于混乱状态，祸患无穷。
三、儒家重要文学批评思想
（一）孔子的主要文学批评思想
1.孔子文学批评思想的基础及特点
孔子文学批评思想的基础是仁学，在此基础上，孔子 从人的内在心理要求出发，探讨现实生活中的审美和文艺问 题。一方面，他肯定个体必要的心理需求，强调文学艺术审 美给人以美感享受的积极意义，另一方面，他又强调社会伦 理对个体心理要求应有的制约作用，要求美感享受最终应该 使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协调一致。因此，他把文艺思想、 美学思想与伦理学、心理学联系在一起，最终奠定了情感与 理智、个体与社会、文与质和谐统一为核心的儒家古代文学 批评思想体系。
彬彬的同时，很注重文采，要求美的内容必须有美的文辞和形
式加以表现 。
子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
行而不远。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礼记·表记》 ——《论语·卫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