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史学研究的新领域_新社会史学

当代西方史学研究的新领域 ———新社会史学
张宗华
随着当代社会科学 、自然科学的飞速发展和国 际联系的日益紧密 ,采用新的历史研究方法蔚然成 风 。综观当代西方史学 ,无论是美国的“新史学派” 还是法国的“年鉴 —新史学派”,都十分注重借鉴其 他各门社会科学的新技术和方法来开拓历史的新领 域 。在 20 世纪 50 年代西方各国史学中 ,发展最迅 速 、内容最丰富 、成绩最明显的当推社会史学 。可以 说 ,社会史学的兴起和发展是当代史学最明显的特 征。
堆积 ,而是关于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的科学 。这是 因为 ,无论在什么社会里 ,政治 、社会结构 、经济 、信 仰乃至精神状态的最基本和最细微的表现都相互联 系 ,相互制约 。
(2) 结构史观 年鉴学派受到法国社会学传统的影响 ,特别是 受到法国社会学家迪尔凯姆结构观的影响 ,再加上 年鉴学派本身就是史学同社会学结合的产物 ,所以 它特别强调对社会史进行深层结构的分析 。 (3) 马克思主义史学观的影响 从整体上看 ,法国的年鉴学派不能归属于马克 思主义史学派 ,他们的一些代表人物也从不以此自 居 ,但他们却从不讳言从马克思主义那里所受到的 巨大影响 。1935 年 ,吕西安 ·费 弗 尔 就 明 确 地 说 : “任何一个历史学家 ,即使他从来没有读过一行马克 思的著作 ,或者他认为除了在科学领域之外自己在 各方面都是狂热的反马克思主义者 ,也不可避免地 要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思考和了解事实和例证 , 马克思表达得那样完美的许多思想早已成为我们这 一代精神宝库的共同储蓄的一部分了 。”④马克·布 洛赫也认为 “: 如果有一天 ,革新派的历史学家们决 定为自己建设先贤祠的话 ,那么 ,那位来自莱茵河畔 的先哲的银髯飘然的半身塑像一定会端坐于殿堂之 首列 。”⑤第二代年鉴学派的代表布罗代尔谈到马克 思主义影响时说 “: 不管马克思主义在本世纪对历史 专业的冲击怎样小 ,但是 ,它的渗透 ,它的诱惑 ,它的 影响 ,无论如何是多方面的和显著的 。 ……这些影 响正在我们专业的许多变化中发挥着作用 。”⑥勒高 夫在《新史学》一文中更具体地谈到了马克思主义的 影响 “: 在许多方面 (如带着问题研究历史 ,跨学科研 究 ,长时段和整体的观察) ,马克思是新史学的大师 之一 。 ……把群众在历史上作用放在首位 ,这与新 史学 重 视 研 究 在 一 定 社 会 中 的 普 通 人 也 不 谋 而 合 。”⑦ 战后 ,年鉴学派的活动主要是以 1947 年建立的 高等实验学院经济学和社会学分部 (第六部) 为中 心 。布罗代尔成为年鉴学派的领导人 。在战后发展 时期 ,年鉴学派在世界范围内开始确立社会史研究 的主导地位 ,如勒高夫 、曼德鲁的历史心理史学的研 究 ,拉杜里的人口史学研究 , F·莩雷和 A·道芒的计 量史研究 。此外 ,年鉴学派还开展了文化史 、气候 史 、生态史等研究 。总之 ,近 40 年来 ,法国史学界研 究的对象先是经济 ,然后则是社会与文化 。伊格尔 斯和贝达里达的观点基本上反映了年鉴学派研究的 转变 。
在历史学中 ,社会史是一个颇难界定的学科领 域 。西方史学界对于社会史的定义尚无一致意见 , 其中有这样几个主要观点 :
11 社会史是关于生活 、闲暇的历史 这是一种颇为正统但至今仍然有相当影响的主 张 ,它最初是由英国著名的社会史学家屈维廉在《英 国社会史》一书中提出来的 。屈维廉认为 ,经济状况 构成社会生活的基础 ,而社会生活又为政治事件提 供了依据 。撇开政治的人民史就是社会史 ,也就是 说 ,社会史是关于生活方式 、闲暇状况和一系列社会 活动的历史 。它不研究国家政治制度 、军事制度 、经 济制度和文化制度 ,因为这类制度是各种专门史所 要研究的内容 。这样 ,应当把社会史与政治史 、军事 史 、经济史和文化史等区分开来 。伴随这种观点而 来的是 ,社区史 、人口史 、家庭史 、婚姻史 、犯罪史 、监 狱史 、教堂史以及各种职业集团 (如农民 、手工业者 、 知识阶层 、卖艺者等) 的社会活动与生活状况成为研 究的主要对象 。 屈维廉关于社会史的定义及对社会史研究所进 行的实践 ,引起了两种不同倾向的影响和批评 。一 种倾向认为屈维廉的这种定义完全离弃政治和经济 关系 ,使社会史的研究零散化 、表面化 ,社会史成为 “剩余 的 历 史 ”。另 一 种 倾 向 则 是 在 屈 维 廉 的 影 响 下 ,产生出相当一批卓有成效的新社会史学专著 。 例如 ,L·斯通对欧洲家庭史的研究 ,L ·R·拉杜里对 法国农民史的研究 ,爱得华·汤普森对英国工人阶级 形成的研究等 。其实 ,屈维廉的具体研究并不限于 他所定义的范围 ,屈维廉的研究成果表明 ,社会史包 括人 ,也包括不同阶段的经济关系 、家庭和家庭生活 的特点 、工作和闲暇的状况 、人们对自然的态度以及 所有这些主题对文化 (包括宗教 、建筑 、文学 、音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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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致力于从历史上的大众日常生活着眼探讨整体的 社ຫໍສະໝຸດ Baidu制度和生活结构变迁的一个学科 ,或者说 ,是致 力于探讨历史上的大众日常生活与整体社会结构变 迁的关系的学科 。
二 、新社会史研究的新趋向 11 注重结构分析的整体历史观 美国社会史学家 G·埃利在《当代西方社会史研 究的新趋势》一文中 ,将社会史研究的新趋势概括为 “总计潜在因素”的增长 。“总计潜在因素”实际上就 是注重结构分析的整体历史观 。在经历了几近相互 隔绝 、分割式研究的时代后 ,当代西方社会史开始逐 渐把社会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来对待 ,无论社会史 学家研究的问题多么细致 ,他们始终都要考虑其研 究对象同整个社会历史的关系 ,并力求做出整体性 的解释 。 21 注重普通人集团的历史 新社会史研究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在于突出社 会中普通人集团在历史中举足轻重的作用 ,写出“底 层的历史”或“自下而上的历史”。越来越多的社会 史学家认识到 ,过去在传统史学中没有地位的普通 人也有自己的政治观念和政治情绪 ,而且常常是影 响历史的主要因素 ,离开或忽视他们 ,就无法认识或 描述整个社会 。这样 ,普通人便成为新社会史的主 要角色 。“自下向上看”的历史观以及社会史要写普 通人的主张 ,首先是 60 年代由英国一批马克思主义 史学家提出的 ,继而被西方历史学界普遍接受 。新 社会史的主要影响是扩大了历史学的视野 ,并确定 了众多的新史学的研究领域 ,如家庭 、族系 、大众文 化 、被压迫者的命运 。 整体历史观和“自下向上看”的历史方法相互感 应 ,是一种趋势的两个方面 ,是当代西方社会史发展 最具本质性的特征 。 31 研究领域的扩大和学科间的交叉 整体历史观使西方的社会史学家比以往任何时 候都更广泛地研究社会集团和社会活动 ,因而使社 会史研究的课题大增 。把种族 、性别 、年龄作为衡量 和划分社会集团的标准 ,并展开各种社会团体 、集团 的研究 ,为历史认识打开了新渠道 ,使社会史的研究 得到深入 、细致的发展 。一旦开始将社会集团作为 一个研究领域 ,一系列的社会史课题便蜂拥而至 ,一 发不可阻挡 。 民众日常生活的研究 ,是西方社会史最稳定和 最基本的组成部分 ,常盛不衰 ,并且不断更新 。传统 的有工人阶级史 、人口史 ;新学科有新城市史 、犯罪 史 、妇女史 、性史 、社会教育史 、健康社会史 、死亡史
总之 ,当代西方新社会史的研究正在打破传统 史学的束缚 ,力图摆脱单纯地用经济史和政治史来 代替社会历史的史学路线 ,力图运用社会学 、人类 学 、心理学等其他社会科学和数学等自然科学来丰 富社会史研究 ,开拓史学的新领域 。
三 、当代西方社会史学的主要流派 西方社会史研究从 20 世纪初兴起以来 ,众多西 方学者做了大量深入细致的工作 ,有的学者为此倾 注了毕生的心血 。数十年来 ,西方社会史研究领域 名家辈出 ,二战以后 ,大致形成了四支主要流派 ,尤 以法国 、英国 、美国的社会史研究最为突出 。 11 以法国年鉴学派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社会史 学 法国是一个有着最悠久的社会史研究历史的国 家 ,许多西方著名社会史学者都出自法国 ,以年鉴学 派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社会史学派是这一传统的集大 成者 。年鉴学派创立于 1929 年 (以费弗尔 、布洛赫 创办的《社会和经济史年鉴》为标志) ,到今天经历了 大约 60 年的发展 。年鉴学派的发展大约经历了二 战前后两个阶段 ,二战前是定性结构史 ,二战后是定 量结构史 。 (1) 整体史观 年鉴学派深受法国整体思想的影响 ,整体观是 年鉴学派的一大特点 。正如费弗尔 、布洛赫所言 : “历史学将是社会科学的中心和心脏 ,将是从不同的 角度 ,即从社会 、心理 、道德 、宗教 、美学的角度 ,最后 从政治 、经济和文化角度来研究社会的 、所有的一切 科学的焦点 。”③年鉴学派提出以“整体史”代替“事 件史”。他们认为 ,历史不是过去发生的各种事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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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和思想) 所逐渐产生的影响 。他的研究涉及到了 当代社会史研究的许多课题 。所以西方学者认为 , 屈维廉是最后一位伟大的传统的社会史学者 ,也是 新社会史学的第一位开山祖 。
21 社会史是社会整体的历史 社会史是关于全社会的历史 ,社会史就是研究 社会本身的历史 ,不论社会生活史还是政治史 、经济 史 ,都仅仅是研究社会的一个视角 ,社会史的任务是 把这些专门史纳入到社会整体中进行研究 。按照这 种观点 ,诸如国家政治制度 、经济制度 、军事活动 、阶 级状况 、文化领域均在其研究的范围之中 。霍布斯 鲍姆在《从社会史到社会的历史》一文中较系统地阐 了这种整体社会史观 。他认为 ,新社会史不像经济 史或其他用连字号连接的历史 ,它从来就不可能是 一个专门化学科 ,因为它的主题不能孤立起来 。文 化史家可以不注重经济学 ,经济学家可以不注重莎 士比亚 ,然而 ,社会史家如果忽视了其中的任何一方 面内容 ,就不会取得进展 。新社会史应当成为一门 把各种分析与概念加以综合而熔于一炉的科学 ,亦 即把历史研究的整个领域作为社会史的领域 。 31 社会史是关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历史 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是查尔斯·蒂利 。他认为 , 社会史的核心内容是重建宏观结构变迁中普通人民 的历史 ,主张将宏观结构的变迁同人民的日常生活 联系起来考察 。这样的观点显然是与年鉴学派的基 本观点一脉相通的 ,正如布莱斯·莱昂在《法国农村 史》一书中介绍年鉴学派史学家布洛克思想时所言 : “他坚信农村史再也不能从法律和制度的角度进行 研究了 ,那样就弄不清楚农民 、家畜 、谷物 、农田和耕 作 ,就会把这些研究对象视为只是国家岁入的项目 和法律条文一类的东西 。他觉得巴黎那些坐在扶手 椅里撰写领主权的历史学家们永远无法把握这一主 题 。这样一位历史学家对于农民的心理活动 ,每天 的农活安排 、干草 、肥料和猪身上的气味知道什么 呢 ?”①这是一篇关于年鉴学派撰写普通群众历史的 精彩宣言 。R·塞缪尔在《人民史与社会主义理论》 一书中描写道 “: 社会史的活力在于它关心的是真实 的生活 ,而不是抽象的概念 ,着眼于普通老百姓 ,而 不是权贵名流 ,侧重于日常事物 ,而不是耸人听闻的 重大事件 。”②塞缪尔的主张与英国马克思主义史学 家倡导的“从底层往上看”的史学观相吻合 。 关于新社会史的定义 ,除了以上三种主要的观 点外 ,还有其他一些看法 ,因其在西方史学界中影响 有限 ,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 应该这样说 ,迄今为止的西方社会史学 ,实际上
一 、什么是社会史学 西方较为规范的社会史学 ,可以追溯到法国启 蒙时代的伏尔泰 。伏尔泰认为 ,政治 、科学 、文艺 、风 俗习惯 、农业 、商业 、生产技术 、饮食起居 、人口状况 , 都属于历史研究的范围 。然而 ,现代意义上的社会 史学 ,还是由 20 世纪的年鉴学派开创的 。社会史学 是在对传统史学的反叛中兴起的 。以研究政治变革 和英雄人物为中心 、以过分重视史料考证为方法的 兰克史学和实证主义史学是 19 世纪西方的正统史 学 。但是 ,由于一战以后国际形势的变化以及部分 正统史学家在一战中放弃了客观主义治史原则 ,传 统史学失去了光彩 ,西方史学出现了危机 。在挽救 危机的努力中 ,历史学家开始探索史学发展的新途 径 。他们将研究的着眼点放在传统史学所忽视的那 些人类活动领域 :社会下层或广大劳动者阶层的历 史活动 ;在研究中提出了许多新理论 ,同时又深化了 许多旧有理论 ;在研究方法上 ,广泛吸收了社会人类 学 、心理学 、经济学 、语言学 、人口学 、统计学等学科 的观念和方法 ,丰富了历史学的研究 。可以说 ,社会 史研究的兴起是对传统史学的一种反动或修正 ,是 使历史学由偏狭走向全面系统地了解人类社会发展 过程的一个新起点 。
和感情关系史 。尤其是感情关系史 (包括家庭史 、世 代史和两性关系史) 的研究 ,已成为西方社会史学家 瞩目的热点 。
社会史学与社会科学的一些相邻学科的相互交 叉和渗透 ,是当代西方社会史研究另一个显著的发 展趋势 。其实 ,社会史学本身就是跨学科的产物 。
社会史与社会学的相互渗透最为明显 。从这两 个学科研究所涉及的领域可知 ,社会史和社会学研 究对象的复合面正在不断增加 ,逐渐走向融合闲暇 、 婚姻 、家庭 、犯罪 、民众心态 、社会流动等 ,这些本是 社会学的课题 ,可现在社会史不仅将这些课题 ,而且 连同一些概念和方法 ,都一齐从社会学迁移过来 ,成 为社会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 ,社会史与人 类学 、文化史 、统计学 、心智史 、新政治史也建立了颇 为密切的关系 。电子计算机技术和新的计量方法的 使用也被证明是富有成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