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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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白居易讽谕诗论与创作

邓民兴

【专题名称】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

【专题号】J2

【复印期号】1999年10期

【原文出处】《陕西经贸学院学报》(西安)1999年03期第78~81页

【作者简介】邓民兴陕西经贸学院社科系710043

【内容提要】白居易的讽谕诗论以“为时为事”为创作原则和批评原则,合乎中唐时期的社会需要和进步诗人的愿望要求,有一定的进步性。同时,又忽略了诗歌的

审美特征,有碍于诗歌创作的题材丰富性和艺术多样化。批评历代诗人诗作,

也有失偏颇。这是受传统儒家入世思想和“六义”诗论影响以及受政治热情、

报恩意识所支配造成的。

【关键词】白居易/讽谕/诗论/创作/为时为事

白居易以其讽谕诗理论和创作,曾被誉为与杜甫并称的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讽谕诗论强调诗歌创作要关系时事,“兴寄”、“美刺”。讽谕诗作也的确揭示了中唐时期的社会弊端,具有充分的真实性,这是应该充分肯定的。但是,讽谕理论与创作实践反差,主观意图与客观效果的背离,又显示出其讽谕诗论与创作的缺陷。分析白居易讽谕诗论与创作的缺陷,探讨其形成原因,有助于全面准确地认知和评价白居易讽谕诗理论和创作,从中汲取历史经验教训,把握诗歌创作的自身规律。因而,本文重在谈论其不足之处。

作为中国古代现实主义诗论,白居易最为人们看重的是其讽谕诗诗论。诸如“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新乐府序》),即要求诗歌创作立足社会现实,表现民生疾苦,直陈社会弊端,以求“补察时政”,“泄导人情”(《与元九书》)。此类观点,白居易诗作中也多有表述。可以说,“为时为事”是白居易讽谕诗论的总纲,“补察时政”,“泄导人情”是其讽谕诗创作的目的。

“为时为事”也是白居易的诗歌批评原则。他批评自屈原到李白等历代诗人作品不是“为时为事”,不能“补察时政”,“泄导人情”,认为“诗道崩坏”,“六义尽失”。即使是杜甫,“撮其《新安吏》、《石壕》、《潼关吏》、《塞芦子》、《留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三四十首”(《与元九书》)。因而,他自觉地创作讽谕诗,想以此超越杜甫,振兴诗道。白居易的讽谕诗论继承先秦儒家的“兴寄”,“美刺”诗论传统,首次提出诗歌创作要“为时为事”,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然而,过于强调诗歌“为时为事”、“补察时政”的原则和作用,

难免会忽略诗歌的其他表现内容和社会功能。诗歌表现生活的范围非常广阔,诗人感受生活的角度也很独特,既可表现社会生活中的重大题材,抒发具有一定概括意义的情感倾向,也可表现诗人在特定环境氛围中某一瞬间独特的情绪感觉。意境才是诗歌创作成败优劣的关键。读者更乐意欣赏具有美学价值的诗篇。如果狭隘地限定诗歌“为时为事”,容易淡化诗歌的审美特性,有碍于诗歌题材的丰富性和多样化,有害于诗歌的创作和发展。

同样,白居易以此为原则评论历代诗人诗作,结论也有偏颇。屈原、苏武确为“不遇者”,但他们的“伤别”、“怨思”决非一已私怨,而是社会大环境与个人独特遭遇结合的情感体验,仍具有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陶潜首创“田园诗”,二谢开拓山水诗,对诗歌发展均有贡献,却

均遭到白的指责。漠视盛唐诗歌,指责“诗史”杜甫尤甚。由《诗经》到盛唐诗歌,从诗歌内容到艺术形式,本为逐渐发展,走向辉煌的上升轨迹,在白居易看来却成了逐渐衰败的下降曲线。公允地说,白居易并非艺术修养不高,并非不领悟历代诗人的艺术造诣,问题在于,他对诗歌表现内容和社会功能,强调讽谕,不及其余,自然失于偏颇,又极易导致历史文化的虚无主义。单纯以政治功利为核心的“为时为事”、“美刺”比兴的诗歌创作与批评原则,不利于诗歌自身发展。这也可见白居易讽谕诗论的偏激和片面。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自白道:“仆常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或食辍哺,夜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所谓“诗道”,即“上以纽王教,系国风;下以存炯戒,通讽谕”、“劝善惩恶”、“补察得失”(《策林》六十八》)。白居易感慨“诗道”日衰,又不满杜诗合于“诗道”的’

不过三四十首”,自认振兴“诗道”的重任落在自己肩上,欲以此超越杜甫,于是创作了《秦中吟》、《新乐府》等讽谕诗。

白居易的讽谕诗与杜甫类似诗歌比较,相同之处在于都能直接客观地表现社会现实,具体描写出普通劳苦群众在封建掠夺和暴虐下的凄惨生活,确实暴露出封建制度的政治弊端,具有充分的真实性。而二者最主要的差异是,由杜、白二人在现实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同所导致的情感投入有很大区别,因而又影响到他们诗歌的艺术效果。比如,同样是表现民众苦难生活,表达对老百性的同情,杜甫的《茅屋为秋风们破歌》与白居易《新制布裘》,两诗标题就显示出诗人创作时的不同生活境况,即生发诗情的根基不一样。杜甫历经磨难,穷困潦倒,对贫困、屈辱的生活有切身体验,当他“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前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时,由自己的凄苦联想到万千贫士,内心情思愤涌而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诗中交织着自叹悲苦、同情寒士和勇于献身的情感精神,具有撼人心魄的冲击力和感染力。反观白居易,及第之后,官职屡迁,品阶渐进,生活无忧,即使谪佐远郡,仍“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万,寒有衣,饥有食,给身之外,施及家人”(《与元九书》),与杜甫生活截然不同。严冬时节,他披裹新制裘衣,“朝拥坐至暮,夜寝眠达晨,谁知严冬月,支体暖如春”,与冻馁之民有天壤之别。此时,“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安得万里裘,盖裹同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由自己身暖到兼济之志再延及天下寒人,就似乎是悲天悯人了。由于缺乏诗人的切身体验,就缺少激情。虽然诗歌末尾如出杜诗之辙,毕竟不如杜

诗感人。正如南宋黄彻《溪诗话》所说“或谓子美诗意,宁苦身以利人,乐天诗意,推身利以利人,二者较之,少陵为准。然考杜饥寒而悯人饥寒者也,白氏饱暖而悯人饥寒者也”(《诗人玉屑》卷十二)。当然,对封建士大夫而言,“推身利以利人”也是可贵的。但就诗歌艺术来说,如因此而缺乏激情,就难以感动人心了。这是白居易讽谕诗较的普遍的弱点,也是他最终没能超越杜甫的原因之一。

白居易讽谕诗的艺术表现也有缺陷。表现现实,补察时政,自然宜写叙事诗。杜甫的《兵车行》,“三吏”、“三别”等,有叙事、有描写、有画面、有对白、有形象、更有殷殷之情,深情融于整体之中。而白居易的《议婚》、《重赋》等,开篇先发议论,确立诗旨,致使面的叙事似乎成了诠释,理性强而形象弱;《伤宅》、《买花》等开篇就铺排叙写,渲染描绘,结尾一、二句予以对比,表现讽谕之意,这种“卒章显其志”的结构方式与汉大赋何其相似,结果自然也是“劝而不止”了。《新乐府》50首,除《上阳白发人》、《新丰折臂翁》、《卖炭翁》人物形象较鲜明外,多数作品形象苍白,语言繁杂,缺乏艺术性,而且模仿《毛诗》小序,每首诗前均有题解,特别标明主旨,纯属多余。诗歌内蕴完全通过语言媒介,让读者自己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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