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艺术特色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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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小说《第七天》的艺术特色解读
摘要:
随着时代的发展,阅读的习惯已然走出了课堂,小说这种大众所乐于接受的文学形式的阅读更是拥有着广泛读者群体,跟随着大众的脚步走进了千家万户。
余华作为当代具有影响力的作家,他的小说更是有着大批的读者,其小说《第七天》出版以来一直处于文学批评的风口浪尖上,评论褒贬不一。
这部小说具有先锋派本身的色彩,笔触依然很犀利,展现出新时期“先锋”作家的蜕变和转型,由暴力、冷峻书写向温情写作的转变,展现了一位有良知的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
《第七天》在艺术特色方面的一些创新性成就是不能磨灭的,结合当下的热点话题,对现实生活有着极为强烈的批判意义,为了探寻新的研究价值,深刻的解读余华作品,也为了解读其他文学作品起到借鉴的作用,本文我们将从小说的叙事手法、人物形象、语言风格和思想主题四个艺术特色方面进行较为细致的解读。
通过与余华之前作品的对比和《第七天》文本的仔细揣摩,更加细致的领会小说备受争议的死亡视角、“新闻体”插叙、以及聚焦当下的现实意义等艺术特色方面的创新点,深刻解读《第七天》作品中所展现的对于当今社会现实的关注。
关键词:余华;第七天;死亡视角;新闻体;反讽语言;社会现实
引言
余华,中国当代知名作家,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人物,他被誉为中国的查尔斯·狄更斯。
1983年开始创作以来,先后发表出版了十余部作品。
《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等小说作品更是获得“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和“诺贝尔新发现图书奖”等国内外多种大奖,他的作品更是受到读者广泛认可。
余华早期作品主要写血腥、暴力、死亡,写人性恶,展示的出人和世界的黑暗现象,情感真挚细腻,近期的作品开始有所转型。
《第七天》就是余华的典型转型之作。
《第七天》是余华继《兄弟》之后,时隔七年后最新长篇小说。
小说故事离奇荒诞、情节设置精妙、叙事结构严谨都是这部小说亮点。
通过情节的展开,人物形象的描绘以及语言风格等方面的创新,深切的展现了余华对于当今社会现实的关注。
小说中表现出的黑色幽默、反映现实的风格,以及其他艺术特色都有深入的研究的意义。
我们通过解读新的文学作品,了解重视文学现实性的主要特征,对于以后解读余华作品和解读其他文学作品都有一定的借鉴性意义。
一、“寓真于诞”的叙事手法
“寓真于诞”原来是来用在庄子的作品中,比喻其中的玄妙,但是细细品读《第七天》这部小说,发现它的叙事手法上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小说一经出版就备受争议,其中叙事手法是一方面原因。
有人认为这样的叙事是新闻事件大杂烩。
也有人认为余华将时代用最易读的方式展现出来,让人们感觉到真实的存在,这真实恰恰是一种荒诞。
形式是内容的一种变形,与《等待戈多》不同,作品有着中国式的荒诞,而这荒诞是叙事手法的运用也不难看出《第七天》是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
正像是我们阅读外国的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计》,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些作品中的荒诞风格,离奇的叙事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痕迹,它们的荒诞就在于“寓真”。
这部小说中“寓真于诞”的叙述手法带有余华创作的惯用方式的同时,又加以新的写作
手法来丰富。
主要是以下三个方面:死亡视角下的情节设置;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以及“新闻体”的插叙写法。
下面我们一层一层的进行分析。
1.视角下的情节设置
小说开篇“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
——《旧约·创世记》”[1]是带有浓厚宗教神学色彩的开头,给整部小说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渲染了一种静谧的气氛,同时带有宗教救赎人类的隐喻,上帝创造世界,希望和谐美好,但是在主人公生前的那个世界并不是那样的美好,反倒是到处充满着暴力、血腥、不安与不公……
小说以死亡后灵魂进入另一世界的主人公(杨飞)的视角来记叙事件,死后七天的所见所闻及其生前的一些回忆,展现了社会荒诞的生活。
这种死亡视角下的情节设置可谓是《第七天》的一大亮点,死亡视角下的情节设置也被称为“灵魂叙事”,是给主人公自由“话语权”,让他讲述他所见世界,用他的眼睛去揭露那个生前的人间世界,可以说余华《第七天》的创作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创作,也是对于中国现状的批判。
杨飞的灵魂在阴阳两界游走,第一章主要讲述他通往阴阳两界的必经之路殡仪馆,看到这里有着如同现实世界一样的不平等,坐在沙发上的贵宾与坐在塑料椅子上的待烧者形成强烈的贫富差距的对比,但想想现实生活,似乎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但是这样的死亡视角的情节设置下,这里发生的一切又像是与我们无关,这样的描绘读罢,能够让人进入深深的反思。
反思人性的麻木,特权泛滥,利益权利深入整个“活人”的世界。
“大家感慨现在的墓地比房子还要贵,地段偏远又拥挤不堪的墓园里,一平米的墓地竟然要价三万元,而且只有二十五年产权。
……死也死不起啊!”[1]15这是借着灵魂的眼睛去看待今天的世界的荒诞场面。
死亡视角下的情节设置相比余华与之前的创作有着温情的转型,余华创作的前期作品是血腥、暴力、冷漠的,同样《第七天》依然不免暴力事件,但是相比之前的《兄弟》中的直接书写死亡,这部小说中的死亡并不让人感觉到过于恐怖和血腥,大量的死灵魂充满视野也并不让人寒栗,反倒让人感到同情。
小说死亡视角下的情节设置,是让死去的人说话,余华是为大多数群众发声,冷峻的揭示出社会的黑暗面,清晰的对比这两个世界。
小说中穿插了能给人们一些心灵的依托,家庭、亲情、爱情的描写,但这并不影响前面所要达到的批判效果。
文以情动人,这与余华以往的创作风格不同,在这部小说中我们能够体会到冷漠环境下存在的温情。
“灵魂叙述”这也是小说的荒诞之处,死后的人们有着比活在世上的时候更加的睿智、宽容。
同时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更为小说的阅读增加奇幻的色彩,看出作品的精心设计。
2.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
《第七天》小说的文章脉络看似凌乱的故事,实际上脉络线索很清晰,一条线索是主人公寻父,另外一条线索则是回忆过去,整体上是一个双线并行回环式的叙事结构。
第一章就交代了“杨飞”一直在寻找养父,在生前就一直在寻找,这个寻找的状态从一个个回忆的片段切入,一直贯穿在小说之中,回忆与寻找双线参差错落,又齐头并进。
从小说开篇,死亡的第一天走出家门,雾蒙蒙的天气中的那个车祸,就给主人公后面到达另一世界遇到身上有车轮印记的人做了铺垫。
所有在书中前半部分设下的悬念,到后半部分又一一被解开,形成一个完整的回环式的结构,在市政府广场前看到抗议暴力拆迁,茫然走在盛和路回忆起自己的不幸遭遇,因看到前妻死亡的报纸,到另一世界看到前妻,寻父到最终的父子团聚,众多的伏笔,形成的双线并行的回环式的结构巧妙的通过上面提到的视角紧密结合,跟随主人公的脚步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故事的开展更具合理性。
小说把故事设置在两个时空维度:一个是隐喻时间的另一世界的时间,一个是当下时间;同时也就构成了彼此交织的两
个空间,一个是类似于伊甸园的虚幻的空间;另一个是实际生活的现实空间,在两个空间下共同延续编织着两条线索,构成这小说的主体框架。
余华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构建出与现实具有一定反差但又能反映生活的创作方式,但如《第七天》封面的题词所说:“与现实的荒诞相比,小说的荒诞真是小巫见大巫。
”社会的纷繁复杂比作者预期更为迅速,使得作者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好创作的大体格局,故事情节被很多的读者称之“新闻串烧”,引起很大的争议,但笔者认为新闻的引用也是双线中回忆之线的必然选择,无人敢用新闻才显示出余华的社会感,新闻的引用不能一言以蔽之,而且“新闻体”的插叙也可以说是这部小说的一大亮点。
3.“新闻体”的插叙写法
小说的故事情节以“新闻体”的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无论是强拆的暴力事件、鼠族生活困境、弃婴医疗事件,还是墓地价格等社会问题,基本上都是现代社会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尤其在现今的社会生活当中,新闻报道中更为常见的,这不免让余华的作品有拼凑新闻之嫌,但如果我们仔细品味作品,或是思考创作动机方面的原因,可以发现,争论是小说生命力的延续,余华本身在创作中就有所考虑。
“《第七天》中援引大量的社会热点新闻,给人的感觉是像在堆砌事实而不是文学创作,但这正上面提到的是余华一贯冷静叙事的表现。
”[2]同时也是为他所要叙述的内容作出的铺垫。
在阅读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余华并不是拼凑新闻,而是将小说置于一个大的新闻背景中。
一部好的作品一定是要反映实质内容的,但是因为作者所描述的正是当下,贴近大众生活的实际,又恰恰是为回避新闻的滞后性所带来的阅读“失鲜感”,所以他巧妙的运用了“新闻体”插叙的写法。
插叙让故事的情节更为饱满,小说多次提到浓雾、雪花和雨丝,给小说渲染出一种宁静神秘的氛围,原本死亡应该是阴森的,但是作者笔下的死无葬身之地却像是世外桃源式的地方,这并不同于读者对于死亡的最原始的心态,作者这样的描写在开篇就领我们以平和心态去面对这一切,所体会的地方、情节的设置却让这在并不美好的现实社会中,以一个可能到不了的地方去找寻内心的安静,这里恰恰与喧嚣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一篇评论文章中谈到对于这个地方其实是封闭环境的问题,对于这一点,我们并不否认。
作者笔下的看似是社会大环境,但是其实是一个还未发展起来的小城镇模样,这正是城市化中所遇到的尴尬,在故事交代的大多部分都属于城镇生活的小市民阶层,鼠族们的生活更是代表着较为贫困的外来务工的贫民阶层,揭露的城市化以及贫富差距的问题,给生活在一方土地上的人们打下深深的烙印,这让我们不由地为他们生活的艰辛给予同情,巧妙的展开对现实生活的批判,余华在提到自己“为何写作”时说:“从我写长篇小说开始,我就一直想写人的疼痛和一个国家的疼痛。
”[3]想必这也是关于社会现实的深切思考,值得人们深
刻反思。
“文学与新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的文学性。
文学的真实不是新闻事实的真实,而是本质的真实,感觉的真实、想象的真实,虚构的真实,逻辑的真实,情理的真实。
”故事看似零碎,像是新闻事件的重现,但实际上却是一个严密的整体。
这“新闻体”插叙的方式正完成了我们上面提到的双线并行形成的回环式的结构,同时也为人物的形象创作提供了大的社会背景。
二、贴近生活的人物形象
《第七天》中的人物,并不能绝对的说刻画的饱满,但是可以说,在小说人物的描绘上不是“三一律”,而是能够看到人的多面性,更具有人的复杂性,更贴近现实生活中我们所能观察到的人,这些人物经历的事件,并不是新闻报道的临摹,也许就是身边事件的重现,人物的形象恰恰是通过这一个有一个的事件表现出来的,这也是小说的常态,对于故事塑造
人物本身,这部小说是有一定的成功之处的。
《第七天》中以下三个方面的人物比较具有现实代表性。
1.市侩的世人
余华的作品多以“零度写作”,多以冷静的视角和冷峻的笔法来书写世人,以描写生活中的小人物为主,如《活着》里的福贵,如《在细雨中呼喊》里的孙光林,《第七天》更为突出。
余华的笔下《在细雨中呼喊》讲述的关于男孩孙光林孤独的故事,同样在《第七天》中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主人公杨飞也是孤独的,“我孤苦伶仃,没有人会来悼念我,只有自己悼念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人会为我们戴黑纱,我们都是自己悼念自己。
”在主人公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那活人们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看似亲切,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但是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公司里看笑话的同事,“他第二天没来公司上班,所有公司里笑声朗朗,全是有关他下跪求爱的话题......”,“他在公司工作五年,可对于他来说公司里的同事与大街上的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1]35生活的孤独感以及生命的孤独感跃然纸上。
他们有的勤劳、朴实;有的奸猾、猥琐;有的人有着高尚的人格;也有的人利欲熏心、自私自利,对他人的生命熟视无睹,在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上,活人世界中丑恶的事件造成的影响侵蚀了美好的瞬间,余华用他的语言刻画着时代的悲情。
小说中并不夸张的描写了消费时代,城市化背景下的人际关系的冷漠,即使是新生父母之间也有着不同的利益纠葛,“我在新家庭里刚开始像是个贵客……两周后我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不速之客。
”[1]88亲生父母的家庭中并没有想象中完整家庭所带来的温暖,而是因为一些个人利益关系导致的无休止的争吵。
权钱利益下人性的复杂,在活人的世界里,充满的不平等,荒诞的是死亡后依旧不平等。
余华用对比的方式描绘了灵魂世界的美好,即使他们自己都没有能够安息的地方,也能为(鼠妹)能够进入安息之地而高兴,没有利益的冲突,这个灵魂的世界更像是乌托邦式地方,呈现出一片祥和,不再是冰冷市侩的人们,这样的对比让人更具丰富性。
2.冷漠的网民
网民在小说都是以群体的形式反复出现,网络作为传播的媒介有着扩大人们视听的功能,“网上流传的是民间的版本……”“社会舆论爆炸了,网络的批评之声像密集的弹片一样飞向我们的城市。
这时候医院方才承认自己的错误……”小说中作为网络传播媒介的方式所要表达的效果,的确能够达到,但是同样无论是报纸的报道还是网络的报道都有一定的片面性,可能只是事情真相的一部分,有待于人们的仔细考证,但是网络充当休闲娱乐时,网民精神层面的缺失又是余华在小说中暗示出来的冷漠。
网民调侃似的劝慰宣称要自杀的鼠妹的态度让人心寒,值得反思。
有人劝她别跳河,说冬天河水刺骨,自杀也要找个暖和的地方;有网友建议买安眠药;还有网友为避免晦气求她不要跳楼选择他们的居民楼顶,就是没有人问清楚原因,来认真的规劝她不要自杀,这些荒诞的话语展现出网民的冷漠和荒诞,亦是对他人生命的不尊重。
生活中最恐怖的关系,不是没有关系而是冷漠。
每个民族都有他所存在的劣根性,就像杨柏在丑陋的中国人中提到的中国人的缺点,不仅是我们的民族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与不足,其他民族亦然。
智慧的人们早在上的世纪,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到了这点,冷漠的世界不仅仅是没有温暖可言,更重要的还有相互之间的不信任,不理解,不体谅,那如何能实现前人所提到的大同世界呢?如果人与人之间没有温暖而是充满着狡诈和欺骗,可想而知社会的进步还是进步吗?所谓的文明还能称得上是文明吗?
正如我们上面谈到的荒诞,网民的精神空虚太过荒诞,未来我们在反观今天社会的时候是否能够为今天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而惊叹,荒诞世界的发展瞬息万变,或许再过几百年,那时候的人将以另外的一种眼光,来看待我们今天的事物,文学也是人学,我们赞美真善美,同时也批判假恶丑,文学(小说)不是简单的记录生活流水账,不是故事的大量堆积,而是
能够启发人们透过现象观察本质,网民的冷漠给人们以警醒和提示,让我们思考。
3.充满父爱的形象
余华笔下展现的是父亲毫无保留的无私的爱,王安忆在《中国图书商报·书评周刊》上撰文说,“余华的小说是塑造英雄的,他的英雄不是神,而是世人。
但却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违反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世人。
就是那么一点不循常情,成了英雄。
”比如许三观,卖血养活的是他老婆和别人的孩子;而《第七天》中的养父同样是个英雄,为了杨飞终生未娶,疼爱有加,在得知亲生父母来找“我”后,“他把银行存折里的三千元取了出来,这是他全部积蓄,拉上我去了我们这个城市刚刚开业的也是规模最大的购物中心,准备给我买上一套名牌西装。
”余华将父亲塑造成同时具有父母性格的形象,为既具有父亲的刚毅和决绝,也带有母亲的细腻温柔,在杨金彪的身上能够看到一位真正父亲的责任感,铁轨旁的小屋就是“我”儿时的天堂。
世人的市侩和网民的冷漠让读者体会的是人间的冷,而小说中对于亲情的描写格外的宽容。
《第七天》中的父子亲情,像是一种救赎,是心灵的慰藉,是人间的阵阵暖意。
不仅是杨飞的父亲,还有未来得及给小女孩补课的郑小敏一家,谭家鑫一家,还有他那像亲生母亲一样照顾他的李月珍,家庭的出现让小说悲伤基调有所回转,这样温情脉脉的情感描写,在余华以往的作品中并不多见。
这部小说也透露出余华创作的转型,不知是余华有意为之,还是希望人间仍保有一份真情,让人心不再冷漠。
以寻找父亲的这一主线延续,这也正是小说所传达出来的亲情,父子二人相互取暖,在另一世界也是互相的心灵寄托,这也是精神层面的寻找。
这种不计得失的爱,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守候在殡仪馆门口,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他就能见上我一面。
”[1]177亲情的描述让本来批判意味变淡了些,这也就是后面我们还要谈到小说创作语言上的批判有余,但力度不足。
但是不得不说杨金彪这一父亲的形象是丰满的,为自己的幸福从丢弃“我”到寻回“我”,他的身上有着矛盾与无奈,而最终他战胜了自己,寻回了“我”,也正是因为这样更能显现出人性的光辉。
三、平淡朴实的语言风格
汉语固有它表达的魅力,是中国语言的魅力,是中国思维的魅力。
但对于反讽的艺术并不是中国人的专利。
《第七天》的语言风格上有人说语言过于直白,失去揣摩寻味的美感。
但笔者认为直白并不能成为评价语言风格的唯一标准,每个人评判小说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有人注重修辞,有人喜读情节,有人欣赏辞藻,就像“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种哈姆莱特”,时过境迁,好的作品会流传于世的,是“综合实力”的比拼,读者的眼睛是有选择的,好的作品耐读爱读,经久不衰,并不是只有掉书袋的书才能证明其文化的价值。
1.自述式的叙述
《第七天》的语言风格延续余华以往的创作风格,语言平淡朴实,以自述为主,但不同的是,这次自述人的身份是一个去往另外世界的亡灵,这样的叙述角度无疑是余华写作的一次创新。
小说以第一人称,也就是主人公杨飞的口吻讲述事情,杨飞经历的生前身后之事,一一呈现出来,开篇连用五个“我”,强调第一人称,同时给读者以强烈的代入感,迫切想知道这个“我”是谁?要去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席卷而来,带领读者进入作者所讲述的另一世界。
这自述式的语言反倒是像旁观故事一样,“我看到自己出生的情景”,而且我不仅仅能看到自己的生活,还可以看到其他与我似没有关联的人的生活,这些人通过“我”形成了关联,形成一个整体的大背景,这不仅仅是前面提到的余华惯用的第一人称和冷静的笔调叙述所带来的效果,更是借助第一人称的“灵魂”视角,跟随主人公脚步,经历着世间的种种,感受
人物的处境。
通过自述式的语言使得行文流畅,回忆和谈话像拨开迷雾一样,这种并不是全盘托出的叙述风格,带有神秘感。
余华的这种笔法带有先锋作家的痕迹,也给全文享有一种静谧的气氛,开头带有魔幻现实的笔法,而且会让人联想到《我的名字叫红》中也是以主人公的自述开始,带有着诡异又荒诞的色彩。
自述式的叙述,“我孤苦伶仃,没有人回来悼念我,只能自己悼念自己。
”带有一种悲剧色彩。
“悲剧这种较高的语言即悲剧,就把本质世界中分裂了和分散了的环节更紧密地结合起来。
”[4]同样《第七天》应该算得上是荒诞悲剧小说,平实的语言展现了社会的荒诞和人们精神层面的空虚,自述的极为强烈的代入感,让人们分不清是看到的是虚拟的故事还是现实的生活,有种以假乱真的情感体验;但对于文学来讲,这又不是一种纪实类的创作,这是文字带有虚构成分的重新洗牌,是语言的全新建构,像数字的排列组合,以离人最近的第一人称,能够冷静旁观的态度去面对“死亡视角”下的两个时空,切入主题,更为深刻。
余华运用自述式的叙述语言,也是为了更好地站在“死者”的立场上进行思考,方便情节的展开,更能加深讽刺的意味。
2.反讽式的语言
余华以调侃、幽默的方式在建构的完整故事体系下,以嬉笑怒骂讽刺性的语言描绘了官员们的丑恶嘴脸,比如:“网络流传的是民间的版本,市长死于五星级宾馆的床上”,“他的纪念碑……“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改成了“李峰同志永存不朽”……”[1]杨飞生前公司工作五年的员工离职时的场景,鼠妹跳楼之前网友们“热心”的为她寻找自杀的地点,黑色幽默尽显出的是对世人的市侩、麻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荒诞无奈与辛酸。
反讽的语言不仅仅是对于不作为、乱作为、假作为的官员们,还有对于这时代的悲哀。
小说纷繁复杂的环境中就存在形形色色普通人的影子,公司里的同事们无疑他们生活的大环境下的小背景,余华的笔下同事之间并没有什么温暖可言,甚至都是讽刺和挖苦,遇到困难的都是等着看别人的笑话,庆幸自己,人性中丑陋的一面被暴露无遗。
同时前面我们提到的第一人称的叙述,让余华的写作身份,也就是笔下的主人公更加贴近底层群众,小说的主要人物都很穷,生活艰辛,死的也很冤,他们的死亡都可以说是非正常,也是非自己情愿的意外离开人世,他站在了那些腐败无为的官员的对立面,展现了作者对小人物生命存在的高度关注,去年出版的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中不难看出作者的思考和对于现实的关注。
反讽的语言特色折射出余华文学世界的鲁迅传统。
[5]
但是由于《第七天》第三章和后半部分以寻父为主线的温情线索过于明显,两个时空下的情感对比十分强烈,各种新闻事件并没有形成应该有的爆炸性的效果,反倒是另一世界的和谐温情让人印象深刻,显得批判有余,但力度不足。
不知是作者有意为之,还是对于创作现实的逃离,作者总是在狠狠揭露和批判过后有意控制情节的恶化和继续发展。
在医院处理死婴的问题上与殡仪馆串通,“这个月殡仪馆的员工们拿到的奖金是以往的两倍以上。
……我走出自己趋向繁复的记忆,”迅速抽离,给人一种点到为止,给人一种“你懂的”的阅读体验。
也正因为这样的平实又深刻的语言风格,使得余华的作品被大众广泛的阅读,无论受到怎样的争议,《第七天》的思想主题是值得认可的,更是现当代作家的历史使命感趋势余华不得不写出这样的作品。
四、聚焦当下的思想主题
小说的生命力就在于不同时代用不同的眼光去观察它,所产生的不同的影响。
正如余华《活着》等作品一样,都具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优秀作家的一切努力都是深入人性的,余华的新作所展现出的当下主题更是深入人性、打动人心的。
《第七天》创作的本质不仅仅是小说写作技艺的展现,更重要的是聚焦于当下的思想主题展现出的对于社会的揭露、对底层人民的同情和对于生存的困惑。